第91章 兒時婚約
險山懷虛境中,天星觀佇立于冥蒙煙色之中,疏淡月光揮灑而下,灰褐色的屋舍分散在墨色的樹影下,正零星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輕影的手被李南絮握得有些發(fā)緊,掌心生出了一層薄汗,她的步伐跟隨李南絮而動,烏黑的眼里倒映著他沉靜俊朗的側(cè)顏。
清風(fēng)拂面,她未曾挪眼。
心中七上八下的,像是飄在云層之上,沒有方向,也沒有著落。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李南絮放緩腳步,陡然停在了一棟木色的閣樓前。
輕影因著慣性往前沖出去一截,一頭扎在李南絮的脖頸。
冰涼的臉頰剎那間便被暖熱的氣息包裹,她耳根通紅,滿鼻子都是他身上的清冽氣息。
她幾乎是從李南絮身上彈出來的,微微皺著眉,氣惱道:“殿下怎么一陣一陣的,究竟是要做何?”
“到了。”李南絮低頭看一眼倉促抬頭的輕影,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近日陵州好不容易放晴,我聽州府的官差們說,照壁閣上可觀漫天星辰,想著你一定會喜歡。”
李南絮的聲音混在窸窣作響的枝葉聲中,似暖風(fēng)拂耳,溫柔得讓人心顫。
輕影心如擂鼓,盯著李南絮,許久,她才意識到,李南絮是在想法子取悅自己。
她何德何能,能被李南絮如此掛懷!
她倉促抬頭,望了一眼墨色的天穹。
天色還未大暗,只一輪彎月懸在山間,給山景覆上了一層水色,也給他們的肩頸披上了一層白色的珠光。
“確實有……幾顆星。”她明亮的眸子輕輕眨動著,看著那若隱若現(xiàn)的星光,有些困惑。
她在心中暗暗咋舌,李南絮莫不是被人給騙了,這里莫說是漫天星辰,就連發(fā)光的物什都沒有幾樣。
“還不到時辰。”李南絮倒是從容得緊,扭身,將她帶進(jìn)了照壁閣中。
閣樓用竹木搭建而成,里側(cè)嵌進(jìn)了石洞之中,屋內(nèi)幽悄,靠里的墻邊放著一張竹榻,石壁旁開了一個小灶,可用來烤火,架上鍋,亦可用來做飯,木架上還有一些食材和碗筷,看著極具生活氣息。
輕影有些詫異:“此處雖看著簡陋,但生活用物卻很齊備,莫不是哪位道長的下榻之地,我們這樣闖進(jìn)來不太好吧?”
李南絮看著她做賊心虛的神情,低頭笑了下:“據(jù)說我們楚女俠還要找天機(jī)道人論劍,怎么的,竟是從未踏足過此地,連待客的廂房也不認(rèn)識?”
“廂房?”輕影后知后覺,抬頭瞅了李南絮一眼:“殿下明知道這是個幌子,還取笑我。”
李南絮只看著她,窗邊一盞燭燈明明滅滅,映得她的臉頰似有水波蕩漾,俏麗得如無瑕的雪。
他喉頭滾了滾,問:“要不要吃點東西?”
輕影眉眼攏了攏:“這里有何吃食?”
“山珍海味沒有,果腹的東西倒是有一些。”李南絮說著,將小灶的火生了起來。
這灶的煙囪與石壁相連,不多會兒,屋內(nèi)便暖和起來,輕影的一身寒意也逐漸退去。
李南絮在物架上翻找一通,只看到一些紅薯和芋頭,頓時蹙緊了眉。
他今晨給店小二留話,讓輕影想通后來天星觀等他,便是打算帶她來這照壁閣賞星。怕她餓著,他分明吩咐過沐凡,讓沐凡提前在閣樓中準(zhǔn)備一些新鮮的果蔬和魚膾,這小子莫不是全然忘在了腦后。
見身旁沒了動靜,輕影有些好奇地探了探頭,忽兒窺見李南絮自責(zé)的神情,心頭一沉:“我不挑食,陵州的水患剛剛緩解,天星觀又安置了不少災(zāi)民,紅薯芋頭也是美味。”
李南絮側(cè)目看了她一眼。
先前在安京城,李南絮仔細(xì)觀察過,輕影的口味偏鮮香,同興樓的紅燒肉可謂一絕,她嘗一口便不會再動筷,而且只吃一點瘦肉,肥肉剩在碗里。同興樓的魚膾鮮美,椒香四溢,她可以一個人吃一整條。王府的那頓飯,她羊湯喝得最多,筍片和蘑菇也吃的津津有味,帶甜味的菜幾乎不會吃第二口。
很多時候,吃飯不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維持體力,也是讓人心情開懷的一種法子。
自來了陵州,他便察覺輕影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加上食物緊缺,她總是對付一下了事,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他想尋些法子哄她開心,卻因著公務(wù)纏身,竟是連飯都未能好好陪她吃一頓。
輕影卻并不覺得有什么,她挑了幾個模樣圓溜漂亮的紅薯和芋頭,在灶里刨了一個坑,埋了進(jìn)去,又拍拍手上的灰,一邊烤火一邊靜待它們烤熟。
經(jīng)年奔波,她的確不挑食。
孩童時她也是被玉盤珍饈地伺候著,后來程家一夕之間覆滅,她死里逃生后便心性大變,不再矯情,也不再軟弱,她什么苦都肯吃,什么傷都不怕,只要能讓自己動起來,強(qiáng)大起來,她都不會有任何猶豫。再后來入云霧仙山學(xué)藝,又以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往返河庭與逍遙谷,她對食物的要求變成了無毒,不鬧肚子即可。
輕影在柴堆里找來一截竹竿,時不時地?fù)芘幌禄鸲眩袝r會竄起一串星火,黃色的光亮撲簌簌映在她的臉上,將她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李南絮搬來兩個矮凳,示意她坐下。
輕影欣然接受,一手撐著下巴,望著火苗發(fā)呆。
閣樓里瞬間安靜下來,屋外樹枝隨風(fēng)而動的窸窣聲都能聽見。
沉默間,李南絮忽兒開口,聲音輕緩:“輕影,說說程歲安吧?”
輕影怔了怔,極快地偏過頭,看著他。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李南絮的目光與窗外的月一樣清幽,注視著她,眸色明明清淺,卻有一層望不穿的底色。
輕影也明白,她遲早要面對他這樣的提問,她若一直回避,反倒像是心中有鬼。
她略思考了半晌,索性以楚輕影的身份,認(rèn)認(rèn)真真回答了他。
“程歲安是當(dāng)年程家軍主帥的長子,是個有些狂妄,又有些率性的人,他十五歲跟隨父親上戰(zhàn)場,首次帶兵便在九巫山獲得了大捷,以一千兵力的少數(shù)將上萬西樾軍圍困在了山谷,大漲了我軍士氣,只可惜,他一生只出過一次征,打過一次勝仗,而后便因著反叛之罪永遠(yuǎn)埋骨在了漠北,也不知他最終是死于澹州軍之手,還是西樾軍之手,他像一朵曇花,開得熱烈,敗得突然。”
輕影的言語中無不表露著對程歲安的稱贊與惋惜,可這些在李南絮聽來,是比刀子更傷人的暗器。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擊中一般,生出一片刺痛感,許久,他才握緊雙手,聲音寂寥得不成樣子:“坊間曾傳,程楚兩家有過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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