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昏之時1
“病人家屬在哪兒?”
凌晨的醫院安靜無比,只有回廊上坐著幾個病患家屬,聽到聲音紛紛被吸引注意,看向那個面色凝重的護士。
青蔚川靠在墻上闔眼休息,聽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應聲上前,“是我,護士,他情況怎么樣?”
護士飛快上下打量他一眼,確認道:“你是家屬?”
青蔚川搖頭,“不是,我不認識他,就是在路邊撿到的,他身上也沒個手機身份證什么的,聯系不到他家人,我看他受傷挺重,就把他送醫院了,他怎么樣了?”
青蔚川語氣里有些不明顯的擔憂,里面那人確實是他在一個沒燈的巷子里撿到,親手抱來醫院的,他能感覺出他受了很重的傷,不像是摔了砸了,像是被綁架虐待過,明明看著那么瘦一男孩兒,干了什么傷這么慘?
護士不疑有他,語速飛快:“病人傷勢很嚴重,全身多出骨裂,還有刀傷,肺腑震蕩,甚至有中毒跡象,你既然不認識他,最好先報個警,他的情況恐怕涉及到刑事犯罪。”
青蔚川越聽越震驚,這幾天在他身上發生的怪事恁多,現在居然還撿到垂死的活人了,忙點頭說好,報警后又過了半小時,醫生才一臉凝重地出來。
青蔚川心里預感不好,忙上前詢問:“醫生,他這是不行了?”
那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情況不太好,像是中了蛇毒,但又不太一樣,總之我們會盡力的。”
青蔚川不意外,他把那個人抱過來的時候也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受傷之重,連呼吸都氣若游絲,問:“我能進去看看嗎?”
醫生點頭讓他進去,青蔚川走到病床前,見床上的人身上被纏滿了繃帶,嘴唇發白,雙眼緊閉,似乎連昏迷也躲不過疼痛。
這不是遭罪么,要不是他突然興起去了那條無人的巷子,這小孩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被發現,更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等到被發現。
青蔚川剛結束論文答辯,當時正在世貿中心大樓對面古色古香的飯店包間里和他幾個要好的大學同學吃畢業飯。
“來,祝我們失業快樂。”
酒過三巡,幾個即將踏入社會的青年已經從剛畢業昏了頭的狂歡和解脫中慢慢平靜下來,幾番回憶大學期間的荒唐和趣事,漸漸染上了一些即將分別的離愁別緒,最后還被青蔚川一句“失業快樂”的人間真實牽扯出了前途未卜的迷茫,此時聚會已經偃了旗息了鼓,即將到達尾聲。
忽然,酒量最差,喝了三杯已經醉得五迷三道的林寐抬起手扶了扶六邊形眼鏡,沒扶到,于是狠狠地眨了眨眼,然后指著青蔚川身后的窗戶道:“臥槽,那棟樓有個白色的東西掉下去了……”
眾人愣了愣,忽然給他鼓起了掌:“好,接著說,是什么鬼?”
不是他們冷漠不關心,而是林寐此人實在與眾不同,在科學發達的今天,他總愛研究一些民間都不傳說了的奇聞怪事,如癡如醉旁人難以理解,找不到知音同好就來荼毒他們這幾個大好青年,乃至于他們雖然不信神鬼之說,都能閉著眼講出幾個道不道佛不佛的故事來。
另外兩人有時候來興致了或許還會跟林寐多聊幾句,而青蔚川則好像是對這些十分排斥,動不動就扔給他諸如“封建迷信”“文化糟糠”“相信科學”“建國以后不許成精”諸如此類的話。
林寐則總是指著他手上纏了四圈的小紫葉檀佛珠回敬他口是心非表里不一,青蔚川這時候就啞巴似的閉嘴了。
雖然青蔚川總嗆他,但他還是了解他這個發小,癡迷歸癡迷,但他只會一張嘴轉述,并不會瞎掰自己真的見過妖怪鬼神,于是青蔚川在他話落轉頭看向窗外。
白色影子沒看到,但看到了一串黑色的影子,下墜速度快地讓人覺得自己花眼了。
林寐手腳并用:“我不可能看錯,那東西掉落速度不符合重力加速度原理,不可能是人掉下去……”
青蔚川知道林寐是真的醉了,憑他對妖鬼學說的癡迷,這會兒應該飛出去一探究竟才對,而現在他只是憋紅了臉跟兩個室友辯駁。
林寐吸了口氣,打算再挽救一下這群不開竅的麻瓜,一手指天道:“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這個世界每天都在有無數奇異非常的東西誕生,你們以為妖怪是什么——嗝,那我就給你們這群麻瓜講一講……”
青蔚川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略微皺眉,跟室友說了聲上洗手間就起身離席。
青蔚川快步下樓穿過十字街,世貿中心大樓離這邊隔了兩條商業街,過了兩條馬路,他看著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世貿大樓,忽然耐心告罄。
妖怪——地反物為妖,非常者為怪。
人類認識的有限性讓這個世界許多超然事情無法解釋,但青蔚川毫無興趣甚至十分反感。
他本人只想做個崇尚科學的唯物主義者,但不論是他的家庭還是朋友,竟然都跟妖怪二字牽扯不清。
一陣夜風將他吹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怕是也喝多了才會因為一道可疑的影子跑出來。
就在他轉身打算回去的時候,注意到一個穿白衣服的女生拐角進了一片改建中的商鋪巷道。
那一眼讓他印象深刻,女生步子緩慢機械,雙目無神地垂著,和周遭來來往往的人不一樣,她漫無目的,神態頹然。
青蔚川頂著心中極大的抗拒想——她碰到不干凈的東西了。
其實要說起來,青蔚川本該比林寐更懂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因為他們家族就是干這個的。
國內的百年企業都屈指可數,而他們家干這一行那可是實打實的祖祖輩輩世世代代。
只不過因為一些事,他從小就和家里斷了來往,二十一世紀了,摒棄文化糟粕,從他做起。
青蔚川注意到女生拐角進入的地方后面正好就是那棟世貿中心大樓,便不再猶豫,跟了上去。
也就是這一個小決定,發生了后來一系列奇怪的事,那條巷道旁邊正在改建,當時太晚工人已經下班,路燈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亮,一片漆黑,奇靜無比。
但當他一跟進去,就撞見一陣刀光劍影,殺氣濃郁,且這殺氣中有一股怪異的壓迫感,他始終看不清那漆黑里究竟正在發生什么,就看到有一道寒光撲向了那個白衣女生。
青蔚川想也沒想就將將她拉過來擋在他前面,下意識抬手擋住自己的頭,那股血腥氣都撲倒他鼻子里了,愣是沒感受到疼痛,只是左手佩戴的小紫葉檀手串斷了,一百零八顆珠石落地又彈起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一道道紅色的曲線在他眼前紛繁繚亂地劃過,他意識模糊了一陣,眼睛也越發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腦袋里想起關于這個手串的來歷。
這手串是他爺爺給他的,爺爺說這是小紫葉檀,有一百零八顆,但他將手串握在手里的時候,卻覺得爺爺在騙他。
珠子的質地不像木頭,顏色也偏紅,在紙上劃不出紫色痕跡,不像小紫葉檀,倒像是血紅色的玉石。
卻又覺得這玉石過于堅硬,好奇心一發就收不住,他大逆不道地把這爺爺口中傳家寶一般的存在拿去用石頭砸,石頭碎了,用鐵錘砸,手麻了。
而手串絲毫裂痕都沒有。
這是他不解之一,關于珠子的數量,閑得蛋疼的青蔚川還真數過,當他數出一百零九顆的時候他懷疑自己數錯了,數完十遍后他篤定是爺爺數錯了。
后來他便一直戴著這串珠子,閑來沒事的時候又去數,卻發現只有一百零八顆了。
爺爺倒是沒騙他,那是他自己撞鬼了嗎?
這些念頭在他腦海里只是喘了口氣,真正讓他擔憂的是,手串斷了,泉下的爺爺今晚估計會到他夢里揍他一頓吧,再嚴重一點或許就直接將他帶走了!!!
這是青蔚川暈倒前最后的想法,再次醒來發現時間也沒過去多久,于是叫醒了眼前的女生,想起了他最初跟來的目的。
“醒醒,你沒事吧?”青蔚川搖了搖女生。
女生比他更迷糊,醒來后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看見青蔚川她驚了驚,然后搖頭,閉口不語。
青蔚川見他這般警覺也不便再問,看了看空曠漆黑的巷道說:“先走吧,這兒不安全。”
青蔚川給女生打了個車將她送回去,便一邊往餐廳走,一邊回想巷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記得他的手腕被利器劃傷了,抬起手一看卻光滑完整沒有任何痕跡,就是少了點什么。
!
青蔚川驀地僵在原地——少了傳家寶!
他人都走到餐廳樓下了,立馬掉頭回去找,這東西不找到晚上他不敢睡覺啊——會一睡不醒的!
于是青蔚川立馬返回巷子,打開手機手電筒摸著往里走,很快就意識到
摸黑找一百零八顆螞蟻蛋那么大的珠子實在是難比登天,正要放棄這個念頭明天天亮再來時,忽然腳下碰到一個東西。
“臥槽有鬼!”
青蔚川對準光亮低頭一看,居然是個人!
“喂,醒醒,你還好嗎?”
青蔚川輕輕晃了晃,想不起這人是什么時候倒在這里的,剛才完全沒看到,越想越覺得奇怪。
這人看著似乎比他還小一些,一頭軟乎的銀發,發尾染上了血漬,即便是暈倒也是滿臉疼痛難忍的表情,往下一看,渾身臟兮兮的,衣服上有大面積分散的黑色。
青蔚川伸手碰了碰,發現都是血,還殘留著余溫,當即臉色變了變,不敢馬虎,將人抱起來,“你撐住啊,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病床上的人昏迷中也并不安生,眉頭緊緊地皺起,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青蔚川扯了幾張紙幫他拭去汗珠,忽然看到這人嘴唇動了動,含糊地說了個什么。
“什么?”
青蔚川湊近一些,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緩緩吐字:“對不起,我,弄丟了……”
青蔚川嘆了口氣,就算聽清了,他和這人素無交集,根本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這聲對不起究竟是給誰。他已經報了警,估計明天就能把他的家人找來,醫療費他已經交了,現在他也幫不上什么忙,上前替他把手放進被子里,調了調點滴流速,打算離開。
剛收回手,就注意到這人身體猛然瑟縮了一下,青蔚川驚了驚,看到他額頭滲出了汗,眉頭死死地皺緊。
做噩夢了嗎?
受了這么重的傷,還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么,害怕也是難免的。
最后不知是出于同情還是怎樣,青蔚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慰地說了句:“我明天再來看你。”
看見床上的人不再那么緊張,青蔚川這才離開。
第二天一早,青蔚川去了趟警局和現場,配合案件調查的工作之余,他拉著林寐去小巷找斷掉的傳家寶,趴在地上摳地縫一摳就是幾小時,摳到中午飯點,勉勉強強找回一半。
林寐用咕嚕咕嚕的肚子大聲抗議,青蔚川本來還想繼續找,忽然想起他撿到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大發慈悲放林寐走了,自己去買了些水果和清粥去了醫院。
無疑那人沒有醒,甚至之后的三天,他撿回來這人一次都沒醒過。
青蔚川坐在病床邊看著這個男生,不論是仔細端詳還是粗眼一看,這個人都長得沒話說,青蔚川幾次發呆想得最多的就是,這個人因為傷口痛而短促地攏起眉頭時,比得過褒姒蹙眉、西施心疾時,讓人失去理智的心疼,不受控制地就像揉一揉他的眉心,把安慰傳抵他的腦海深處,讓他不再那么痛苦。
青蔚川忽然激靈了一下,收回了手,感覺自己魔怔了,于是將買來的水果和清粥放在旁邊,以備這人忽然醒來想吃東西,他沒打算待多久,接了個電話。
是警局打來的,說是暫時沒有任何線索,只能等到受害人醒來之后再說,青蔚川掛了電話正準備走,忽然聽見后面傳來微弱的聲音。
“……川……”
青蔚川回頭,床上人除了剛才一聲囈語,再沒開口,青蔚川覺得奇怪,剛才這人好像是叫的他的名字,又好像不是。
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第四天,青蔚川再次拉著林寐回到小巷摳地縫,萬幸的是因為他報警這片地方暫時被封鎖了,沒有工人和環衛過來,就不怕珠子被不小心帶走。
功夫不負有心人,看在青蔚川才做了一件好事的份上,老天待他不薄,讓他一顆不落的找回了一百零八顆珠子,還附送了一顆藍色的。
林妹妹整個人都癱了,抽了一塊磚就地枕下,有氣無力道:“我居然陪你在這刨了一整天地洞,這說出去,大東和老趙能信嗎?啊?我自己都不信……”
放任他嘮叨下去青蔚川得廢一只耳朵,強行打斷道:“待會請你吃飯,位置隨便你選。”
林妹妹眼鏡片閃過精光,扭了扭四肢想翻身,正要獅子大開口忽然右手抓到一個冰涼的東西。
林妹妹想也沒想就抽了出來,經過今天這一頓好找,他以后大概都會對圓潤的球體過敏了,當即嫌棄道:“這也是你的?”
青蔚川一看是顆兩指合圍大小的深海藍色珠子,在暮色里透著一股暗沉的光,記憶里忽地閃過一道碎影,好像被一股力量吸引一般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
林妹妹等他發表高見,結果青蔚川奪手拿過珠子,放進了自己口袋:“不是。”
“……”
林妹妹起身跟上去,沒骨頭一樣吊在青蔚川身上,被青蔚川一把推開。
林妹妹還他一肩拳,道:“不是你的你放兜里?要不你給我研究研究唄,我看這珠子挺靈氣的,萬一它是什么法寶呢?”
“還法寶呢,你怎么不說是龍珠?”
林妹妹死皮賴臉:“不給就不給嘛,一會兒去哪兒吃飯?我不吃垮你我就不信林。”
青蔚川:“先去醫院!”
一路上青蔚川給林寐講了他撿回一個小孩兒正在醫院治療的事,林妹妹聽得激動萬分。
林妹妹關注點走偏,“你在哪兒撿到的?一大活人還真能讓你撿到,模樣兒正么?靠,該不會是你桃花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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