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昏之時4
隔天下午青蔚川去買了些洛城特色食品,循著記憶里昨晚男孩回去的方向,敲了敲隔壁象貘飯莊的大門,男孩不在,見到了自稱是男孩家長的男人,兩人互相客氣一番就走了。
晚上青蔚川宿在了木石盟,明天正好周六,他打算開張營業看看情況。
展柜里的價標牌是金屬質的,數字都可拆卸活動,他調好了價格,蹭蹭按照十倍百倍往下調,自己覺得符合這個產品的市場價值了才滿意地關上柜門。
上樓前他還特地把鄰居送的懷夢草和檀木珠拿來放在床邊,倒頭入夢。
其實青蔚川對兒時的記憶并不清晰,只能通過夢境回溯到一個與他現在所居住的城市環境完全不同的一個地方,看不清周圍建筑,只知道風格古舊,周圍山高林深,他總能一不小心就陷阱漆黑的林子里,怎么繞也繞不出來。
有時候周圍會有很多人指著他爭論不休,他總是慌亂無措地縮在角落,用力地睜大眼睛去找尋出口。
青蔚川也不知道那只是噩夢還是真實的童年,很多事都奇怪地斷在了他母親死的那一兩年。
母親死的時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在她身邊,記憶里只有十一歲的他站在已逝的母親病床邊哭到失聲的樣子,家族里的爭論不休一直縈繞在他耳邊,到最后那群人臨走前取出一塊畫了幾道墨跡的白步蓋在了母親遺體的雙腳上,讓青蔚川壓抑的情緒到達了頂點。
他從未如此反感過他的家族,那一幕讓他胃液翻騰。
青木誠從小就告訴過他他們家是做什么的,家族幾乎都有一個身份——民間道士。驅鬼捉妖,辟邪作法,什么業務都有,自然對生死都是十分講究。
白布遮腳意味著讓死者魂靈永遠不要踏入他們家,他才知道他的家族是怎樣的無情冷漠——不止是他爸一個人這樣。
不知是不是那棵懷夢草真的很靈的緣故,今晚那些壓抑的夢沒有再出現,反倒是夢見了一些他自己都快忘記了的事。
母親那雙柔軟溫暖的手牽起他冰冷還有些微顫抖的手,牽引他走出簌簌作響的林子,不跟他講怎么對付兇惡的鬼和作祟的妖,也不講他生來的職責和使命,而是輕柔地哼起小調哄他入睡,她還將他帶出了重重深院,讓他去跟同齡孩子一起玩耍……
輾轉好幾個夢,都是他媽媽那張溫柔的笑臉,直到最后莫名的,青蔚川好像聽見一聲貓叫,夢里的他回頭,看見一堵墻上有一只顏色純白的小奶貓,那雙霧藍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青蔚川猛地驚醒,果然噩夢還是不會放過他,他最討厭的動物就是貓了。
然而噩夢還沒結束,青蔚川一睜眼就看到一張十分驚悚的臉,眼珠像黑山羊一樣猶如無底深淵,一張嘴詭異地咧到耳后根,正不斷地向他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吃了他。
青蔚川下意識抬起左手擋了一下,然后猛地翻身滾到房間的木雕架旁,在昏暗的視線里精準地抄起一只尖銳的利器,轉身對準趴在他床頭那東西。
誰知一看,房間空蕩蕩地什么都沒有,倒是沒關緊的木床外涼絲絲地吹進來一道陰風。
難道是他的錯覺?
等他逐漸回過神來打開燈,發現自己手上拿的居然是壁架上的三菱錐,握得太緊割破了他的手掌皮膚,殷紅的血順著錐身流下,滴了兩滴在木質地板上。
但他剛才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青蔚川深吸了兩口氣,忙打開裝檀木珠的盒子,意外地發現這東西不知何時已經串成了原本的鏈狀。
青蔚川顧不得那么多趕緊戴在手腕上——自從他親眼看著家族那些人將母親的腳蓋上以后,他總是會莫名其妙地覺得身體里有一股血液躁動不安,總是在他情緒失控的時候趁機作亂,在他身體血管里橫沖直撞,嗜血的沖動遏制不住地爬出來,待到慢慢安靜下來后,之前做了什么又會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頭疼欲裂的炸裂感。
爺爺擔心他這樣日后會不受控制造成什么危害,便把檀木手串給了他,說有養心靜氣的功效,別說,他只要戴著手串,便少有過氣血倒逆的癥狀。
……
君無量狼狽地破窗而逃,心有余悸地滾回了象貘飯店,那三個人放下麻將湊過來,看見他臉上那條兇殘的傷疤倒吸了一口氣。
最老的莫等閑一副看新鮮的樣子,“不是去打招呼了么,做了什么孽才被人打成這樣?”
君無量捂著還在流血的傷沖著霍霍大喊:“趕緊的快給我拿藥!要死了,我這張英俊不凡的臉差點就破相了555~”
君無量接過藥一股腦地抹在傷口上,血淋淋的口子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愈合,直到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才呼了口氣癱坐在地上,用他那陰間嗓嚎哭道:“嚇死爺了,爺活了幾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嗚嗚嗚~”
“……”
霍霍冷笑一聲陰陽道:“你一個陰司退休的千年老鬼,竟然被一個孩子嚇成這樣?丟死人了。”
君無量扯開嘴皮子大罵,“你能耐你怎么不去,在這兒逞能耐算什么本事——嘶爺的帥臉~”
莫等閑揣著手欣賞了一會兒老鬼的慘樣,熱鬧看夠了才開口問,“發生什么了?”
君無量一開始只是想去嚇唬嚇唬這個新來的鄰居,用他陰間的方式表示一下鄰居的歡迎,為了表示誠意,他還把青蔚川床前木盒里的業塵珠串好了。
誰知道青蔚川一睜開眼,就讓他看到了只有陰司孽鏡臺照出的惡鬼才有的滿是兇殺之意的眼神,還用業塵珠的力量十分兇殘地照著他面門劈了一條大口子。
嚇死鬼了!
祝余捧腹,“我都告訴你了要入鄉隨俗,打招呼要用陽間的方式,也就普通人才會被你嚇著,咱們這位鄰居可是青氏這一支三代單傳的獨苗,道行能差到哪兒去,沒砍死你都算好的了。”
君無量也悔啊,“早知如此,我看到業塵珠的時候就應該收斂一點的。”
莫等閑捻了捻下巴忽然道:“不對啊,就算是青木頭也不能把你傷成這樣,你說他會不會是……”
三人都知道莫等閑是什么意思,互相覷了覷對方,隨即霍霍擺手道:“不可能,青陽派式衰,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弟子能通過天臺峰魂測了,最多也就是青老爺子教得好,加上他資質不錯,自然也就出挑一些,再說了,你以為傷你需要多深的道行?心里沒點數么。”
君無量當即就擼袖子:“爺爺我在地府司孽鏡臺千年,還沒怕過誰,你這癟犢子老水牛竟敢質疑爺爺,是不是皮癢了?”
霍霍最討厭人家說她老,當即火冒三丈,“怕你,想打架么,姑奶奶扒了你的皮!”
君無量說干就干,抄起一個一人高地大花瓶就往霍霍腦袋上砸,霍霍腦袋忽然變大,飛快長出一只角把花瓶頂得粉碎,然后不減腳速把君無量頂到巨大的楹柱下卡住。
兩人說打就打,蛇一樣扭在一起。
祝余在一旁看熱鬧,最后還是莫等閑咳嗽一聲十分敷衍地拉架,“行了,青陽派天臺峰的魂測只有等弟子長到十二歲才能測,否則會傷及靈魂,隔壁那孩子從小就離開家門,想必也沒來得及測試,要不,霍霍你去看看?”
話落祝余和掐著霍霍脖子的君無量都看向她,霍霍換了個攻擊對象,像是咬到舌頭一般尖叫地反駁,“臥槽死老頭你想害死我?他要真是,貿然靠近他的靈魂老娘會直接被灼傷至灰飛煙滅!”
莫等閑邊跑邊安撫,“知道知道,只是讓你去嗅一嗅嗅一嗅,要他是天臺峰認定的靈魂,沒準味道和普通人不一樣,就這么定了,明天咱們一塊兒去。”
霍霍:“……”
翌日早晨九點,青蔚川洗漱好準備打開店門,還沒走到門口,經過展柜臺的時候頓住了腳步,他盯著金邊價標牌又揉了揉眼睛,仔細回想昨天確實是把這塊黑白分明的石頭的標價從1500調成了15,但是現在,尾巴又多了兩個零,恢復了原樣。
青蔚川掃了整間店鋪一圈,然后驚悚地發現所有的價格都變回去了。
“……”
這鬼店鋪有什么古怪?
正當他發愣懷疑是不是誰的惡作劇,敲門聲響起。
林妹妹舉著果籃大嗓門地吼了句:“青盟主,開業大吉,生意興隆。”
古鎮早晨人不多,但周遭的店鋪都開的差不多了,青蔚川大概是最后一個,因為不是新開的店,他也沒弄什么夸張的開業儀式,就在門口放了個通告牌,小小地宣傳了一下本店又活過來了加歡迎有緣人光臨。
“你這手鏈串好啦?我拍幾張照,寫個兼職招聘信息發到學校論壇,要不要加一張你的照片?我覺得這樣女生來應聘的比較多。”
林妹妹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賤兮兮地說:“到時候我來幫你面試,電話個人信息什么的都留下,有眼緣兒的就多溝通溝通,沒想到啊川兒,你開店還順帶給哥們兒招桃花啊,仗義!”
林妹妹堂而皇之的假公濟私,青蔚川嗤之以鼻,“要我就想要男的呢?”
青蔚川的性向在朋友圈里不是秘密,聞言林妹妹湊過去壓低聲音問:“真的?我以前給你介紹你都不賞臉,真有那意思那我可就好好給你選了啊!”
青蔚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賞了他一個“滾”字,然后不信邪地又去改標價。
林妹妹揣摩著他那個“滾”的意思,在論壇招聘信息上加了一條——男士優先。
等青蔚川耐心地把整間鋪子的價格調回來后,木石盟迎來了開張后的第一批人,青蔚川轉身要去招呼,就看到兩張熟悉的臉,旁邊還站了一男一女。
儼然是他隔壁熱情的鄰居。
鄰居這次更熱情了,人手抱著一個大花籃,還是最浮夸的高挑紅籃子插滿大紅大紫的花那種,上面還有手幅,寫著“開業大吉”四個燙金大字。
“……”
青蔚川額角跳了跳:“歡迎。”
林妹妹被這陣仗弄傻了:“這是?”
“……”青蔚川:“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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