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量一臉驚惶地看著面前的業塵珠，嗓子尖到害怕青蔚川不知道他是老鄰居不是別的什么妖怪似的。

        青蔚川在震驚自己竟能控制一顆業塵珠之余聽到聲音，忙收住業塵珠的力量，看見君無量比鬼還慘白的臉打著哆嗦，旁邊還縮著一個顫顫發抖的小鬼。

        小鬼木訥的轉過脖子，在場人都見過，正是學校里那個三魂灰飛煙滅的張黎。

        深夜，“多巴胺”、“象貘飯莊”、“華佗在世”的老板和穿著兔子睡衣的大小姐鐘離果兒都聚在了木石盟，抱著手臂覷著眼審視著君無量，和他旁邊那個本該被送去地府受罰的張黎。

        張黎還是那副缺魂短智的樣子，從柜臺上拿了幾顆石頭好奇的翻來覆去撥弄，活像沒見過石頭似的。

        君無量被一種目光看得頭都抬不起來，朝張黎發作一通：“哎呀別玩兒了——”

        “啪！”

        鐘離果兒一拍桌子：“嚴肅點兒，老實交代，私自藏藏匿犯鬼，是何居心？”

        張黎像是被這動靜嚇到了，誠惶誠恐地去拉鐘離果兒的手：“不要打我爸爸……”

        眾人：“！！！”

        張黎一開口把所有人喊懵了，一時不知道該震驚這倆人傷天害理的關系還是震驚這沒有魂兒的空殼竟然有自主意識了。

        君無量訕訕地笑了笑，撓了撓陰慘慘的臉，問：“我要是現在帶著張黎跑路，會怎么樣？”

        鐘離果兒陰了個臉：“會關小黑屋！”

        君無量打了個寒顫：“算了，我還是老實交代吧。”

        “青老板，你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們四個都是因為犯了一點小錯，才被罰義務三百年協助青陽派？”

        青蔚川點頭：“記得，難不成，張黎跟你所犯的錯有關？”

        幾個鄰居倒抽了一口氣，霍霍說：“什么？你不是說你是賣假藥才被警告么？”

        初九：“賣假藥？”

        賣假藥也能罰這么狠？

        青蔚川注意的是另一個點：“被誰警告？”

        鐘離果兒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規則。”

        “……”又來。

        莫等閑解釋：“并不是簡單的賣假藥，相反，他賣的藥囊效果奇佳，因此君無量就自認為人類的金錢并不足以等價交換，所以擅自從買主身上收走一些陽氣，都是些損人陰德的事，這才被警告，你當初不就是這么跟我們說的么？難道是哄我們的？”

        君無量搖頭：“那個嘛，嘿嘿，也做了，只是罰的沒那么嚴重，進小黑屋蹲過一段時間，還罰了款，偷走的陽氣盡數歸還，真正讓我罰三百年的另有其事。”

        祝余打了個哈欠：“洗耳恭聽。”

        青蔚川回頭看了看初九：“困嗎？困了就去睡，好奇的話明天起來我告訴你。”

        初九搖搖頭，顯然夜話鬼談比睡覺重要，此時精神振奮。

        鐘離果兒狐疑：“你對你這小徒弟也太上心了吧青老板。”

        君無量安撫好張黎，走到柜臺邊，說：“青老板，借貴店石頭一用。”

        青蔚川抬手示意他請便，一時有些好奇他要這檢測妖禍的石頭做什么。

        君無量本質也是個奸商，在柜臺邊糾結了半天，選擇了一個價格比較低的石頭拿出來，說：“木石盟的石頭除了連接轄區地脈靈氣能夠自主檢測妖禍外，還有一個用法，當委托人并非人類時，可以用血與之立契關聯，能與委托人共情。”

        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青蔚川這才對木石盟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不知該不該高興，他看著君無量將石頭懸空，隨即割破自己的手指，將殷紅的血珠滴在上面，然后石頭開始溢出紫色的光。

        在座一半興師問罪一半好奇八卦，都在紫色光束亮起時，進入到了石頭關聯的世界。

        畫面來到一片山野間，四下無人，周遭景物在緩緩向后退，這是君無量的視角。

        君無量此時剛從陰司退休，打算去相關部門辦一張人界居住證，從此在人間養老，一路從東岳泰山趕過來，走到一個偏僻的山里，正打算找間此地的城隍廟，一來大家都是同事好說話，二來順便問問路。

        走了許久不見人影，也沒發現有城隍廟，君無量放眼打探周圍，地形封閉地勢低洼，是極好的聚陰之地，遠處又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村鎮，如果沒有城隍廟，那此處必然不得安寧。

        忽然看見遠處走來一個女人，君無量上前詢問：“姑娘，敢問此處可有城隍廟？”

        女人像是被忽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仔細打量一番覺得此人外表還算正派，便保持著距離，低頭道：“這里是符禺山山陰，離縣城隔了一座山，地處偏僻窮鄉僻壤，修不了城隍廟，大人要往哪里去？”

        君無量：“西昆侖。”

        女人聞言抬頭：“那是什么地方？”

        這一臺頭，青蔚川作為共情者，與君無量共享視野，同時還能感受到他的心境變化，他分明此時心跳猛然一滯，千年老鬼的心恐怕是掉進一座泰山都難得濺起一滴水花，可現在青蔚川分明感受到了君無量此時的波瀾起伏。

        但君無量沒有表現出來，聲音與先前無異：“西方一座名山，久聞盛名，一直想去看看罷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女人：“鄉里人都叫我麗娘。”

        君無量向麗娘討杯水喝，麗娘便將他帶回了鄉里，符禺村不算小，幾乎把符禺山陰一片山谷都沾滿了，麗娘將他帶到一個大戶人家的偏門，請他進去。

        麗娘心思靈敏，見君無量左右觀察這座深宅大院便知道他起了疑心，便主動說：“方才我沒有說實話，這里不是因為修不起城隍廟才沒有，幾年前村里的幾個地主號召百姓一起籌錢修過兩次城隍廟，但都在第二日便倒了，眾人覺得邪門，之后便不再修，老人說是符禺村風水不好，城隍廟也壓不住。”

        君無量沒說什么，麗娘沒說錯，這里的風水確實不好。

        麗娘給他拿了杯水，告訴他自己只是府上丫鬟所生的女兒，不能領他走正門，但不愿委屈了客人，這就去通報家主，讓家主來招待他。

        家主趙氏見他這個庶女竟然領了個陌生男人回來有些慍怒，當即扇了她一耳光，說：“回頭看我怎么罰你。”

        本想隨便安頓君無量一夜，但趙氏見其衣著不凡，不像是普通人，便一改態度，對他客氣了起來。

        “小女養在深閨沒見過世面，怠慢了客人，還請客人隨我來。”

        君無量看出了他心里的盤算，沒太在意，直到一個打扮得甚為艷麗的女人進來。

        “老爺，聽說府里來客人了。”

        女人身材婀娜，脂粉氣濃得才進門就撲了人一臉，見到君無量時，那張狐貍精似的臉白了白。

        趙氏給他介紹：“這是賤妾鶯兒。”

        君無量瞇了瞇眼，果然此地太平不了，眼前就有一只畫皮鬼。

        鶯兒也一眼看出此人不是凡人，是夜便去試探他的虛實，君無量就等著她來。

        鶯兒掩上門，轉頭就露出兇相，陰惻惻地笑：“哪里來的小鬼，竟然擅闖姑奶奶的地盤，拿命來。”

        鶯兒臉上的皮瞬間裂開，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軀體，五官只剩下空空的幾個黑洞，張著嘴朝君無量襲去。

        青蔚川被這一幕惡心到了，打了個寒顫，但君無量什么鬼沒見過，面不改色地抬手一掌，打得畫皮鬼生生嘔出一坨心臟，看樣子是剛吃的。

        “好大的膽子，你見此地無城隍，便這般猖獗，見到本吏還不下跪？”

        君無量拿出他的官威，威壓逼人的氣勢登時暴漲，嚇得畫皮鬼連忙跪下：“小的不知竟是鬼吏大人，請大人恕罪饒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親娘啊，快把皮穿上吧。”青蔚川在腦子里念。

        當然不指望那時的君無量能聽見他說話，不過君無量確實讓他把皮穿上了，看樣子并沒有要把他押去地府問罪的意思。

        顯然，君無量沒什么正義感，在其位謀其政，既然已經退休了，城隍的工作，他可不會主動攬。

        “我問你，府上那個麗娘現在何處？”

        鶯兒看了他一眼，狐疑一瞬便知無不言：“麗娘是趙氏跟丫鬟生的女兒，因頗有幾分姿色被村里的地主吳長海看上，花了些錢買了過去，婚期就在一月后，她今日貿然帶了個陌生男子回來，若被鄉里人看到了難免傳出閑言碎語，趙氏此時正在罰她，估計是要挨幾板子。”

        君無量皺眉，陷入沉默，鶯兒見他不說話，揣測著問：“大人，要不我去把她救出來？”

        君無量似乎是在衡量，過了許久他才問：“吳長海是個什么樣的人？”

        鶯兒：“吳長海是符禺村的大地主，府內妻妾成群，比趙氏有過之而無不及，此人為富不仁，經常欺壓農戶，好色成性，見到個有姿色的就搶來做妾。”

        見君無量周遭氣壓越來越低，鶯兒說：“但是并不是吳長海要娶麗娘，而是給他的小兒子吳燁娶妻。”

        “吳燁此人如何？”

        鶯兒：“倒沒聽有什么不良品行，就是病懨懨的，隨時都會厥過去一樣。吳長海還有兩個兒子，各自都娶了妻，但是鄉里有傳言，吳長海跟兒媳不清不楚，反正嫁進了吳家，就逃不過吳長海的毒手，何況麗娘是吳長海自己看上的，雖是許給吳燁，但吳燁就那兩口氣，能保得住誰？”

        君無量吸了口氣：“知道了，你去吧。”

        鶯兒好像很意外：“大人，您不懲罰小的？”

        君無量陰冷的眼神看過來，道：“我已卸任，你的事我懶得管，留你一命尚且有用，等我命令，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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