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后再撥……”

        掛掉通話，正在等電梯的唐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昨晚在酒吧里的事情，仍舊歷歷在目，一想到程青泉被何復然掠走后，直到第二天都沒消息，終于按捺不住的唐鋒確定親自出門找一趟。

        這幾天來，真可謂紛爭不斷。害怕那兩人獨處會出事，唐鋒一大早就出門，去到了何復然所在的公寓。

        公寓是何復然媽媽陳惠以前住過的地方，當初和她老公何浩強大吵一架后，她就在自己哥哥的幫助下離家出走，搬去了那里住。小時候，每當何復然受了程思思的氣，他都會跑去自己親生母親那里哭訴。所以唐鋒很肯定，這次回國后的何復然會暫住那所公寓。

        “喂！何復然！你在里面吧？”

        按了好幾次門鈴，屋內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感到越發不對勁，唐鋒剛握著把手，眼前的大門就忽然被拉開。

        開門的果然是何復然。看到站在眼前的人，他眉頭一皺，就連眼神也一下子充滿敵意。

        “你來這干什么？”

        “程青泉沒事吧？”無視那一如既往的臭脾氣，唐鋒踮起腳，想越過何復然看看房間里的情況，“昨晚被你強行拖走……我怕他……”

        “又關你什么事？”一個拳頭打在門框上，何復然伸手就攔下想闖進去的唐鋒，“程青泉滾去哪你就跟到哪！你什么時候變成那小子的跟班小弟了？”

        “我們是朋友，有什么問題嗎？”

        “朋友？不是炮友嗎？”

        “能不能別再這么幼稚？你以為現在還是七年前嗎？”聽到何復然這話，唐鋒也來氣了。猛地抬起頭，他一手抓著對方的衣領，又開口道，“我告訴你，就算現在我真的對程青泉有意思，你也管不著！有本事你就跟那家伙當面說清楚，他要是肯做你的人，我以后不會再插手你們的事！要是辦不到就閉嘴！別老是像個窩囊廢一樣，在我面前只會陰陽怪氣！”

        最后那句幾乎是吼出來，氣氛霎時間變得更加尷尬。隔了十來秒，何復然最先反應過來，冷笑著推開了唐鋒。被狠狠地撞到一邊去，唐鋒剛站穩，就看到對方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目送著何復然乘上電梯離開，唐鋒搖了搖頭，快步就走進了公寓。

        剛踏進客廳，一股難聞的氣味就撲面而來。下意識捂著鼻子，唐鋒一邊四周張望著，一邊往氣味最濃郁的位置慢慢靠近。走到某個臥室前，一推開門，眼前的畫面讓他嚇得瞪直了雙眼。

        房間一片狼藉，亂得簡直就像是被入室盜劫。落地窗前的簾子早已被扯下，往旁邊一看，地上滿是雜物和空酒瓶。空氣中散發著嗆鼻的威士忌氣味，唐鋒被熏得一下子打了好幾個噴嚏。而就在這時候，床上忽然動了動。

        “嗯……”

        察覺到床上似乎有個人影晃動，唐鋒馬上反應過來，快步走到床前揭開被子。

        “青泉！”

        把被子揭到一半，一個裸露的身軀讓唐鋒嚇得連忙縮回了手臂。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遮蓋物被拿開，感到渾身冰冷的程青泉難受地睜開了眼睛。

        “唐……唐鋒？”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視線好不容易清晰，程青泉又被激烈的頭痛弄得整個人蜷縮起來。

        “沒事吧？要給你買些解酒藥嗎？”

        “還……還好……唔！”

        胃部忽然翻滾，惡心感涌上喉嚨，程青泉猛地捂著嘴，差點就想吐出來。唐鋒剛想上前攙扶，對方身上的淡紅色傷痕讓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扶著床沿慢慢坐直了身體，等沒那么難受的時候，程青泉就發現唐鋒正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才發現自己正光著上身，程青泉有點心虛地抓過旁邊的襯衫，一邊套上一邊開口道：“唐鋒，能幫我一件事嗎？”

        寒風把窗紗吹得亂擺，桌上沙沙作響，輕聲細語漸漸被雜音蓋去。半分鐘后，大風停下，這時候，屋內霎時間變得異常安靜。就這樣，時間匆匆過去，很快又是新的一天。足足一個多星期，自從那天的不辭而別，何復然就再也沒找過程青泉。

        點了一杯水割威士忌就坐了一個下午，何復然慵懶地靠在吧臺，盯著杯中的冰球，晃了又晃。

        “喲，來一根？”

        抬起眼就看到平頭男給自己遞了根煙，何復然撇嘴輕笑，慢條斯理地把酒杯湊到嘴邊。

        “你這人還真夠奇葩的哈，啥酒都喝個遍，卻連根煙也不肯抽，”像是早就料到對方會拒絕，平頭男順手就把煙收回，叼到嘴邊點燃，“你說你以后還怎么出來混啊！”

        何復然轉了個身面對吧臺，仍舊慢悠悠地喝著酒，一句話也沒反駁。

        “阿奇，你這個煙鬼就算了吧！”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他一邊把冰放進雪克杯里，一邊嗤笑道，“整天就只會抽煙，喝杯梅酒都會醉，還有臉說別人。”

        “唐磊大帥哥，你少杠我一天會死嗎！”

        向戴眼鏡的唐磊翻了個白眼，叫阿奇的平頭男剛偏過頭，就看到酒吧門口正有一個女生走了過來。

        “那女人又來了。”

        話明顯是對著何復然說。但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何復然一如既往趴在吧臺上，舉起酒杯向唐磊晃了晃。

        “小美女，你最近很閑嘛，天天來這里快活。”

        “奇哥！”走到吧臺前跟阿奇打了個招呼，林倩又對旁邊的唐磊點頭微笑。

        “要喝點什么嗎？”唐磊回以禮貌一笑。

        “嗯……那就跟昨天一樣吧。”順勢坐到何復然旁邊，林倩綰了綰耳旁的秀發，有點靦腆地開口，“然哥，今天來得真早吶。”

        “這家伙除了回酒廠，平時就沒事可干了吧！”搭話的不是何復然而是阿奇，他一屁股坐在林倩隔壁，又開始嚷嚷道，“對了何復然，你這幾年還有繼續搞band嗎？”

        “搞band？”林倩好奇地歪了歪頭。

        “搞樂隊啊，當年這小子跟在我后面，還真學過幾年吉他啊！”

        “哈，你還真會給自己長臉。”唐磊實在忍不住吐槽了句，“你一個鼓手能教得了他啥？”

        被人三番四次抬杠，阿奇抄起煙盒就猛地往那人扔去。

        “然哥你會彈吉他？”無視身后的打鬧，林倩就往何復然那邊挪近了一點，“好厲害啊，能彈給我聽聽嗎？”

        似乎有點微醺，沒有回話的何復然稍稍撇過頭，單手撐臉，一臉壞笑地對著林倩眨了眨眼。被這么注視著，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心動。林倩只感到雙頰泛熱，一下子就滿臉通紅。

        就在這么曖昧的氛圍下，酒吧又進來了一個人。紅發男人從門口走到吧臺前，把一抽鑰匙遞給了何復然。

        “阿然，車匙還你。”晃了晃手上的一個盒子，男人又開口道，“對了，我剛才在后座發現了這個，不知道是剛才ken落下的，還是你的。”

        往旁邊一瞄，何復然便發現男人手上拿著的，正是那天程青泉送給自己的其中一盒禮物。收回眼神，他用手指敲了敲吧臺開口：“是我的，放這吧。”

        “喲！這是什么鬼！禮物？”阿奇忽然出現，一手搶走紅發男手上的盒子，“哪個美女送的？你這小子還真有你的啊！回來不到一個月就到處拈花惹草！”

        聽到這話，林倩明顯不悅。轉著自己手上的柯林杯，她一邊裝作毫不在乎一邊仔細留意著身旁的對話。

        “喂，我拆了啊？”

        阿奇拿著禮物盒，在何復然面前拋了又拋，一副迫不及待就想拆開的八卦模樣。而何復然似乎對這毫無興趣，還是自個兒喝著悶酒，完全沒理阿奇。

        “誰這么無聊給你送玻璃杯啊！”沒等對方回話就擅作主張把盒子拆開，看到里面的東西后，阿奇一臉嫌棄地把平底杯放在吧臺上，“還以為是什么好玩的，這玩意路邊攤送我也不要。”

        “路邊攤？呵，幸好這禮物不是送你的，要不真的虧大了。”在不遠處一直關注著這事，像是發現了什么，唐磊走了過來，用手彈了彈那個透明的平底杯。

        聲音清脆且悠長，回蕩在喧嘩的酒吧。阿奇打了個呵欠，一臉無趣地掃了兩眼酒杯。

        “聲音再好聽也不過是只玻璃杯。”

        “這不是玻璃杯，這是水晶杯。”

        “有啥不同，不都是些人造的便宜貨。”

        “也對，以你這種高貴地位，又怎么會看得上這種千來塊的酒杯。”

        “啥？”

        這時候，就連一直不關心的何復然也微微抬起了頭。

        “什么意思磊哥？”一把推開在震驚中的阿奇，紅毛舉起平底杯看了又看，“你說這杯子值一千多？”

        “我猜的。”聳了聳肩，唐磊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調酒匙繼續工作，“我上次去法國確實看過類似的，后來問了老板，沒想到還挺貴的。”

        “喂喂喂！何復然，這禮物到底是哪位千金小姐送的！送個酒杯都要送水晶的！喂，你要是不泡，就別浪費啊，介紹我認識讓我上……喂！”

        話還沒說完，阿奇就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一個沒站穩跌坐在高腳椅上，才剛直起身，他就看到何復然一把將紅毛手上的酒杯搶了回來，一句話也沒說就跑出了酒吧。

        烏云密布的天氣異常壓抑，這兩個星期的氣候起伏不定，即使在冬天，雨水仍舊連綿不斷。寒風刮過，程青泉冷得縮著脖子，不停搓著雙手，想盡辦法讓自己暖和點。

        “又下雨。”

        “今年天氣也真夠奇葩，聽天氣預報說，下個星期還會打臺風。”迎風把手上的直桿傘撐開，唐鋒就向程青泉招了招手。

        “冬天打臺風？”程青泉快步走上前，躲在傘下，“會正面打過來嗎？”

        “應該不會吧，不過這也很難說，上次天文臺不也說過不會正面襲擊，沒想到……算了，咱倆還是想想今晚吃些什么吧！”

        “火鍋吧？上次我經過地鐵站那邊，發現有間麻辣燙不錯。”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閑聊，對于這個難得的假日，他們都決定好好放松一下。在路口拐了個彎，從小巷走到大街上，這時候程青泉忽然停了下來。

        發現對方轉身四處張望著，唐鋒有點奇怪地皺了皺眉頭：“怎么了？”

        “總覺得有人跟著我們。”

        “哈？你錯覺吧！”回頭發現路人都一臉正常地各走各路，唐鋒笑著搖了搖頭，“別想太多了，咱倆又不是明星，跟蹤我們又啥好處？”

        盡管這么說，但程青泉還是覺得十分不對勁。心里毛毛的，這種感覺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學生時代。程青泉曾經有過被跟蹤的經歷。讀高中的時候，每隔幾天，他都會在回家的路上發現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還是快走吧，再晚點那里就要排隊等位了。”

        話音剛落，唐鋒就繼續往前走。找不到躲起來跟蹤自己的人，程青泉也只好暫時放棄，快步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整個上空早已灰茫茫一片。走到十字路口處，正是紅燈。傘靠著傘，人行道上滿是等待過馬路的路人。過了十來秒，綠燈亮起，這時候人頭攢動，大家都抓緊時間加快了腳步。

        “那邊就是你剛才說的店吧？媽呀，真的好多人在排隊。”越過人群，唐鋒就看到不遠處的店外，已經排起了長隊，“青泉！快點，我怕遲一秒會等多半個鐘頭！特別是這種飯點！喂，青……”

        三十秒剛到，紅燈再次亮起，唐鋒轉過頭，就發現自己身后竟然空無一人。

        “青泉？”

        路人紛紛和自己擦肩而過，唐鋒愣在原地，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又有誰會料到，程青泉竟然會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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