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局
從海島到b市,飛機不過一瞬。
從十月夏末到十一月秋初,也不過一瞬。
自秦茗結束休假,b市便暴雨不斷。
秋雨性寒,秋風性澀,整座城氣溫驟降,隱隱有入冬先兆。
屬于秦茗的季節到了。
于意深諳這一點。
她抬手,敲響商務總監辦公室的門。
里頭。
暖氣是舒泛的溫度,女子背影綽綽,對著衣帽鏡沉思。
玉灰色高領內搭,同系格紋雙排扣外套。
的確不可褻玩。
秦茗卻能穿出另一層風格。
正經到極致,直叫人想把這一身考究行頭扒下來,貼給自己。
“seimei,去開會”
話說到一半,秦茗轉過身。
于意直接倒吸涼氣。
“怎么?”道貌岸然的她扶眼鏡。
“難得看你用心凹造型,絕對碾壓那群人!”于意聯想起會議名單上的重磅人物。
秦茗嘆氣:“不是,淤青還在。”
“都幾個禮拜了?”于意哭笑不得,左看右看才發現鏡框下陰影依舊,“要找中醫開些活血的方子。”
“知道,有空就去。”隨口應付完,秦茗走到案前找文件。
于意才發現她拿著一只包。
雍容華貴,荔枝紋黃鉆搭扣。
好看,但更像豪門闊太才會用的款式。
秦茗似乎也不喜歡,出辦公室前,隨手將那包塞進櫥柜角落。
——
在巨象,十二個月,十二場例會。
今天是16年倒數第二場。
迎面走來的精致麗人腳踩恨天高,身穿波點短裙,露著乳溝大腿,明艷嬌笑:“seimei,來,快坐呀。”
“安琪娜,早上好。”于意在旁邊悶悶地向這位經紀部總監請安。
幾位舊黨敵友里,倪文晶和秦茗好歹差輩分,爭鋒相對的范圍也僅限工作內容。
而安琪娜與之年紀相仿,難免攀比一切。
外貌,打扮,家境,學歷,工作。
未料,秦茗的態度近乎和藹:“于意,幫忙把暖氣再調高些,總監穿得少,容易著涼。”
于意難得不干,豁出去回懟:“大家都穿得多,太熱容易上火。”
反正陳學明遲早要把退休的安排昭告天下,干脆提前站隊劃清界限。
安琪娜稍顯僵硬,不過很快恢復狀態。
做做表面功夫罷了。彼此都清楚,娛樂圈里優質資源鳳毛麟角,從前易廷與巨象是競爭關系,秦茗和安琪娜自然不對付。
股東沒到場,在座人員除陳學明以外幾乎平級,便按順序上臺做部門展望演講。
倪文晶介紹了一個陳鴻大導演正在籌備的電影備案。
“后年開拍啊?”于意舉手確認。
“對。”倪文晶臉色鐵青。
“最多投多少?”陳學明問。
”百分之五。”
陳學明撓頭:“所以影視部未來最拿手的項目,是一部后年開拍、猴年馬月上映、并且只能投百分之五的電影?”
倪文晶不高興:“你行你去說啊!合作過那么多次都白干了?”
“好好好,”陳學明息事寧人,“我和他講。再找找有什么特別好的,文藝片拿獎靠譜,但回報率沒有很高。”
“明明是你拍了那么多文藝片燒光錢!還有臉來怪我?”倪文晶拌嘴。
陳學明不是強勢的性子,自知理虧,說不過二十年的老搭檔,沒再要求什么。
下一位,安琪娜。
她去明州出差兩個月,眾人寄予厚望。
“隋渙老師明年有4部片約,都是s級以上,與匯星那邊的合作進展順利,但廣告投放細節還未確定。”
三大經紀公司按規模排,匯星,天和,巨象。
然而陳學明和匯星已故創始人汪成棟是拜把子兄弟,同為國內娛樂行業先驅,合作起來也不講究虛禮。
聽起來是筆利潤豐厚的大生意,財務對著幻燈片上的片酬數字開始敲計算器。
安琪娜志在必得,財務的表情逐漸為難。
理想與現實差距顯著。
巨象沒剩幾位能賺錢的藝人了,全靠隋渙撐著,杯水車薪。
“要不,秦總監您”財務極為心虛,暗示等講完再重新計帳。
聞言,秦茗終于結束閉目養神的狀態,走上前。
鏡片反光,將她眼底情緒擋住大半,眉骨旁未消去的黛青猶如點綴。
在眾人看來,入職一個月里,秦茗似乎沒做出什么業績。
易廷對經紀合約仍不滿意,環球演唱會的籌備工作便繼續由工作室負責。
除此之外,她磨咖啡,度假,每日不知道在倒騰何事。
一場匯報,是給雕塑揭幕。
“《偶像請就位》?綜藝?選秀?男團?”倪文晶皺眉,強硬打斷,“這么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哪有觀眾要看。”
原以為秦茗有能耐,找的資源起碼應該是一線品牌廣告。
“倪姐別急呀,”安琪娜好心替秦茗開脫,“選秀在南韓很火的。”
任何人都知道倪文晶最討厭外國文化,如此‘好心’解釋,反倒火上澆油。
“泡菜國的東西誰稀罕?我絕對不會讓巨象投錢給這種下三濫項目!”
秦茗似笑非笑,將幻燈片翻到下一頁:“贊助商已經談妥,名單在左側。巨象要做的只是與出道選手簽約而已,其余所有事宜由我承擔。”
“是,你是有本事,”倪文晶怒氣沖沖,“當年怎么不把本事用到易廷身上?還偷我們的方案!”
陳學明讓她閉嘴,架起老花鏡:“莫要吵,過去的就過去了。我瞧瞧,哦,都是港城有名氣的公司,沒毛病。”
“可是seimei,”安琪娜神色擔憂,”你怎么能確定這綜藝能賺呢?國內市場未有先例,如果虧損嚴重,豈不叫港城的朋友看低巨象”
較量無聲無息,她放棄迂回,開始正面挑釁。
先扣一頂帽子再說。
秦茗先謝過這不懷好意的設想:“總監多慮了。項目一定能賺,因為易廷會擔任練習生導師。”
安琪娜聽見易廷的名字,瞬間破功:“合著易廷是塊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是吧?”
她想取代秦茗,成為天王的經紀人。
尚未得逞,更加惱羞成怒。
瞧見她沉不住氣,秦茗愈加淡然:“那也得搬得動才行,你說對么?”
安琪娜胸前兩坨脂肪開始劇烈起伏。
趁兩位對手都在氣頭上一時語塞,秦茗接著游說,“我是真心為巨象好。此前,你們和寰宇的對賭融資談判并不順利,如果財務報表在明年二季度時仍未有起色,成功可能性會更低。綜藝的制作周期短,利潤率高,恰好能解燃眉之急。”
她對巨象的了解程度令人咋舌,畢竟在座大半人連對賭協議的概念都背不清。
陳學明祭出緩兵之計:“下午繼續吧,大家先去吃飯,順便考慮考慮。”
“沒問題,”秦茗把一張名片放到桌上,“也不必太憂心。除寰宇之外還有大把公司愿意與我們合作,我可以代為聯系。”
安琪娜離得最近,氣哼哼地攬過名片。
一行繁體。
【kingjiu賀敬堯】
——
吃飯是談生意的好借口。
高檔餐廳內。
秦茗對面坐著jessica
jesscia之于公關界,相當于tony在理發界的地位。
普通人用他們的名字代指整個行業。
jessica手握幾乎所有奢侈品牌在亞太區的形象管理合約,此刻手里卻只有迷你餐包。
“法國人真就烏龜性格,一封郵件害我等通宵!”她吐槽工作,忽然又想起什么,“你家易廷也腦子抽風,上個月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要ceretti限量的那只包,還說最好第二天拿到!我當神仙還是他要求婚啊。”
“消消氣。”秦茗遞餐刀給她。
jessica將刀戳進面包:“說正經的,易廷要談戀愛你必須提前報備!我好跟總部那邊交差。”
全球代言人的情感狀態可馬虎不得。
秦茗坦白:“他沒有這方面打算。”
jessica點頭:“你做事向來靠譜,我放心。另外選秀綜藝和巨象談得怎么樣?宣傳策劃我幫你打點好了,就等開錄。”
秦茗未語,喝湯。
“讓我猜猜,”jessica精明得很,“倪文晶不同意?也對,練習生們要再長兩歲,就和她兒子一樣大,呵呵。”
“我會說服她。”
“noproblem,但我還有個事兒要先跟你兜底。去年,易廷不是想和wintour談配飾產品的代言么?估計希望渺茫,品牌已有人選。”
wintour和ceretti地位相當,這些高奢時裝屋鮮少愿意找亞裔代言,易廷乃內地唯一的先例。
“是誰?”秦茗想知道蛋糕被分去何處。
jessica略微賣關子:“wintour設計師做日耳曼軍裝起家,就喜歡線條硬朗的,找人肯定要”
比起形容優越身材的詞藻,秦茗還是對湯更感興趣。
“好啦,是沈燁,打羽毛球的那個奧運冠軍。”
瓷勺磕在碗邊沿,一聲脆響,回音陣陣。
“頭銜是代言人?”她擰眉。
“當然咯,全球代言人!嘖嘖,都可以和易廷在時尚晚宴平起平坐,”jessica說完才發現秦茗似乎流露出一種嫌棄的情緒:“咋?焗湯不對你胃口?”
“嗯,”秦茗神傷,“剛才有蟲子掉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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