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玩偶的下落。

        直到它重見天日。

        這天清晨，對于意而言不過是又一個鬼天氣，頗具二月凜冬風范。

        唯有的特色是她睡過頭了。

        在秦茗眼中，距離對賭協議的首次兌現還剩86天。

        車水馬龍停停止止。

        “這個你帶回去，”秦茗側目看向儀表臺，“送給小朋友。”

        于意立馬開始犯困，睡眼惺忪：“幸好學校有班車，我今早讓他自己上學，否則六點半起床真是要我命了。”

        等抓過玩偶看到吊牌，她瞪直眼睛：“天，ceretti的？零售價可不得好幾萬！哪能讓他糟蹋。你賣掉換錢唄？”

        秦茗輕踩剎車避開人行道，側顏濯冷，語氣清高：“我還不至于如此拮據。”

        于意認為這是沒落貴族的無效反抗。

        自從財務出事，巨象樹還未倒猢猻先散，她就沒見秦茗心情好過，一日比一日消瘦。

        這可怎么辦。

        “停車停車！”于意望見外頭路牌，頓時有了想法，急忙拍窗，“小巷里有家早餐店，你吃什么我去買。”

        “我吃過了。”秦茗撥轉方向盤。

        于意鄙視道：“在我這，咖啡不能叫早飯。哦對，背景調查給你，我排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

        把車開到路邊白線內，秦茗打開文件瀏覽。

        家境優渥三代為官，傳媒學院本碩連讀，頭部事務所工作經歷，上級曾把陳學明介紹給陳鴻擔任制片人。

        岑梨禾的每行履歷都完美無缺。

        何況在娛樂圈這樣多數機會靠人脈牽線搭橋的地方，獵頭公司能發展到如此規模，足以見核心團隊的過硬技能。

        后頭忽然傳來喇叭聲。

        奧迪的前置大燈閃爍刺眼，直到停在左側。

        車窗里是一張精雕細琢的臉。

        與文件首頁的照片分毫不差。

        “秦總也來吃早餐？”岑梨禾笑意盈盈，頷首打招呼，似確認秦茗車上無人，接著往下說：“看車牌號熟悉，誰知真是秦總的車。特意趕上來是想敞開聊聊。您不必再費心思調查我的身份，我是受體育局官方所托，負責沈燁的經紀工作。”

        落落大方，顯得秦茗在暗處放了不少冷箭。

        “多謝岑小姐指點。”

        “無論你和沈燁是親戚還是競爭對手關系，都可以把取代我的心思放一放，用到你的本職工作上，可得好好給你的助理做個安全培訓，電話居然直接打我這，”岑梨禾揮了揮手機，“女人如果太不擇手段，其他女人排斥，男人也會厭棄，想必秦總懂這些道理。畢竟你能給沈燁的好處，我都能給。”

        說完該說的，她搖起車窗揚長而去，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跡象。

        岑梨禾與安琪娜長得有六分像。

        秦茗摩挲著腕表。

        可顯然，前者更有頭腦和手段。

        “好燙好燙！”于意單手拉開車門，對剛才的交鋒一無所知，全然專注于美食。

        “你把碗也帶出來？”秦茗撥下前排置物架。

        “老板坑人，塑料打包盒三塊錢，”于意撇嘴。

        “錢不是省出來的，”秦茗無奈地邊回消息邊問，“背調內容，朱迪有參與么？”

        “有啊，”于意算清功勞，“我讓朱迪去核實岑梨禾手機號碼的真假，做得很出色！”

        秦茗默默點頭。

        “哎呀你別問破事了，”于意替她的胃操碎了心，捏起瓷勺投喂自己的工作狂朋友，“吃早飯，啊，張嘴。”

        小餛飩熱氣騰騰。

        她輕咬半口，再吮些湯水。

        唇紅齒白，舌尖柔轉。

        于意才發現秦茗很少吃東西，總與咖啡吐司相伴渡終身，連帶香水里也常混著醇苦。

        “你說，”她仍然在琢磨事情，“如果不是服了喪失心智的藥，為何男人的脾氣會陡然轉變？”

        “害，男人每個月也有幾天情緒鬧別扭的時候，許宴就是這樣”

        秦茗停了吞咽動作，幽幽瞟過于意脖頸上的淡印：“我什么都沒問。”

        于意臊地將瓷勺丟回碗里：“你可千萬別說我”

        “恭喜。”

        于意驚愕地抬頭。

        離異，單親媽媽。

        無論哪個標簽，社會輿論都不會放過她的行徑。

        “說說許大導演？我還從未見過他。”秦茗將于意的心思看在眼里，如尋常般說話。

        順從自己的心緒而活，有什么好苛責的。

        “他把劇本寫好了”于意結巴著，拿工作出來做擋箭牌，“其實我和他沒認識多久！就上次你讓我找他給顧婕鋪路，他約我吃飯，好幾次，然后，然后就”

        招供的表情著實可愛，像小白兔。

        秦茗只記得許宴以冰山樣示眾，連自己影片殺青聚會都不去的主，能如此主動，實在難得。

        “那你還在猶豫什么？”

        “他”于意簡直想找豆腐撞死，“那方面不太行。”

        “是個嚴肅問題，”秦茗用手背抵在碗沿，“你對理想伴侶的標準呢？”

        總算暫時脫離許宴，于意按照期望清單作答：“身高180以上，溫柔體貼，在b市有車有房，顧家，喜歡小孩，喜歡文學劇本”

        “停，”秦茗不客氣地打斷她，“你最好把你的幻想扔掉。”

        于意據理力爭：“你別以為我異想天開，現實生活里真有這種人！比如上次來和我們簽對賭協議的”

        “kingjiu沒有180”秦茗戳破她的粉紅泡泡。

        “易廷！”

        “他不喜歡小孩。”

        于意又念了三四個名字，才發現真沒什么好指望的。

        “聽著，”秦茗思路透徹如同分析報表，“唯有三點品質重要，你再三選二，兩點你最在乎的，不會有人能全中。”

        于意洗耳恭聽。

        “活好、人品性格好、和你有話聊。”

        “人類何苦為難人類，”于意百般糾結，卻又有些矜持，“第一點好像不能和后面兩條相提并論吧”

        “你體驗過，離極樂還差一口氣的感覺，”秦茗語氣極壞，“難道不想到上面去么。”

        “想啊，”于意嘆氣，“你呢？你對誰最滿意？”

        結果聽到秦茗表示她沒跟任何男人睡過。

        “騙人！前年一起去婦科體驗的時候，你明明！”

        “干嘛一定要靠男人？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于意好歹算新時代女性。

        但對于秦茗說的方式，多少還是有些抵觸和羞恥。

        探索自己的身體

        秦茗的理由很簡單。

        一，有助于睡眠。

        二，干凈。

        三，沒誰能按她的作息規律辦事。

        四，她唯一的運動量就靠這個。

        “好像也對，”于意慢慢打開話匣子，“你都不知道我演戲演得有多辛苦！我前夫那畜生，以為自己強得要死，結果兩分鐘都不到，還得我配合他？！”

        絮絮叨叨控訴許久，也沒逼出個所以然來。

        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于意賊兮兮地向秦茗請教流程。

        “我有現成的，你要么？”秦茗打開車側的暗匣。

        是禮物盒包裝，系著絲帶，仿佛里頭是昂貴的巧克力。

        于意拆開。

        “好好看。我以為都會做得很丑，”她停留在十年前的思想如同見到了新大陸，“你上哪買的？”

        “一個朋友，送的。”

        “我怎么沒有這樣個朋友。”于意嘟嘴，“誰呀？給我介紹介紹。”

        想起那位奇女子，秦茗不禁失笑。

        “哎呀你不說話，弄得我著急！”

        “先把劇本給顧婕簽了，我再介紹給你。”

        “她不愿意簽，說是太黑暗了，沒法想象現實中會有這么險惡的故事，演不出來。”

        許宴的倫理片，向來劍走偏鋒。

        “讓顧婕來找我，”秦茗發動汽車，“我來告訴她，什么才叫人間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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