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尾藍
唇是濃郁的暗紅,邊緣勾勒得極其清晰。
禁謐,高不可攀。
秦茗的臉上鮮少展露出什么強烈情緒,此刻亦是如此。
可心跳很快。
她沒有準備好。
阿嘉的來電再添一絲不確定性。
“秦總,剛才我陪易廷去醫院檢查,出來時有人尾隨,現在已經甩開了,我們暫時找一個酒店落腳,已經通知安保公司加派人手過來。”
易廷在明州。
她在b市。
能耐通天,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你要寸步不離地陪著他,”秦茗有些慌亂,聲線微不可查地顫著,“阿嘉,我把易廷交給你了。”
”秦總您放心。”阿嘉立誓。
可阿嘉顯然不知道要面對誰。
整個宴會廳里其樂融融的人群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么。
“給他片安眠藥罷,”秦茗揉眉心,“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我馬上回電話給你。”
秦茗曾經有個計劃。
直到今晚以前的曾經。
她會坐上總裁之位,攢好積蓄,請賀敬堯幫忙承做高風險的資金杠桿。
這一切是她的人生目的,是她與康家對抗的籌碼。
多虧賀敬堯的幫襯,秦茗在內陸的工作還算順遂。
即便如今巨象陷入債務危機,她又面臨被降職的雙重打擊,但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她能用什么來牽制康家呢。
宴會廳四處貼滿《雨林游戲》的招牌。
秦茗忽然生出一個極其危險的想法。
她下意識環顧四周。
賓客們聊得盡興熱鬧。
雕花玻璃窗外能直接看到路面,黑車列隊,停穩在酒店正門口。
“seimei,”于意早見她狀態不對,拿著飲料過來安撫,“別擔心,我幫你叫了賀大投資人,這個康家再有問題,也不至于當場鬧大。”
秦茗微愣。
計劃幾乎被扼殺在搖籃里。
于意難得的高瞻遠矚,卻又重新賦予她選擇的權利。
背后傳來熙熙攘攘的讓路聲。
“康總,這位就是巨象的商務總監,暨節目負責人,秦茗秦小姐。”
她先轉身,再回頭。
康屹的遲暮中透著精明,給人以不屑一顧的上等感。
他的目光是蛆蟲,一寸寸地爬向秦茗。
“秦小姐見到我,似乎很驚訝?”
“自然不驚訝。”
派人買她隔壁的房,尾隨易廷的體檢,真是做足了勢頭。
秦茗不怕大陣仗。
怕的是心中那股不自覺的退縮感。
康屹做陣仗,并非因為看得起她,從而琢磨些聲東擊西的方法宣告對抗開篇。
他不過是順手玩弄螻蟻而已。
就如同當年玩弄易廷那樣。
秦茗勉強維持住表面和平,直到賀敬堯趕來。
她設想過千萬次,和康屹直接撕破臉是多么痛快的事。
可現在她的能力做不到,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秦茗屬于極其愛惜自己工作成果的人,然而康屹,是她自損八百兩敗俱傷也要討回的債。
在賀敬堯見到康屹以前,秦茗與他單獨說了兩句話。
“kingjiu,我想請康屹投資《雨林游戲》,可對方有些猶豫,等會煩請你幫我說兩句好話。”
賀敬堯謹慎地和她確認:“seimei,你切莫沖動。”
“我考慮幾天了,”秦茗盡全力,勉強醞釀出一個和善的表情,“kingjiu,事情已過去那么多年,我放下了。即便你不信我的態度,也應該從利益層面考慮。《雨林游戲》的布景耗資巨大,康家財產殷厚,入資百利無一害。”
賀敬堯把心放回肚子里:“這倒像是你會說的話。可康家介入,我的分成又怎么算?”
康屹再危險,秦茗也沒忘記賀敬堯同樣有城府。
“我再賠你兩個項目。”
“deals”
成交。
在賀敬堯的擔保下,康屹大度地施舍給秦茗一張投資合同。
商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只要有利可圖,私交再惡劣也會出錢。
“您不如再投五個點,”賀敬堯建議道,“成為主投資人的話,回報率至少能比跟隨多出二成。seimei的能力您大可放心,剛上線的節目,她幫我翻了十幾倍回報。”
“內地做節目,有這樣的規矩?”康屹吸一口水煙。
秦茗靜靜地聽賀敬堯向康屹解釋。
有些話能否服眾,不在于對錯,在于誰說。
她利用了賀敬堯。
倘若能和其他任何情況一樣,她自然會告訴賀敬堯她的長進。
賀敬堯定會說一句:“甚好,你離出師又進一步。”
她倒寧可永遠不出師。
事情談成,秦茗是一秒也不想多看康屹,借口有人找,到僻靜的洗手間平復情緒。
濃郁唇色是極好的偽裝,連她自己也忽略了眼周因緊張而不自覺抽搐的肌膚。
康屹,康麗欣。
他們身上有舊籍豪門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能把其他人踩進泥里去。
世間唯一平等事,約不過每人都有出生和死亡。
自暴自棄地做完思想工作,秦茗整理下衣著,又準備出去。
她可以容忍暫時性的頹廢,也永遠不會甘心低人一等。
酒店內層是環形結構,秦茗眼尖地瞥到懸空中臺對面的郁弦和管令予。
他們在朝一條路走,那不是通往宴會廳的方向。
是去客房部的過道。
由于簽約儀式結束的早,巨象并沒有為藝人安排休息客房。
距離太遠,扯嗓子叫人不是秦茗的作風。
她選擇撥電話。
怪異的是,管令予聽到鈴聲后,驚慌地看一眼來電顯示,鬼鬼祟祟地掛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站住。”
——
顧婕是被于意硬遣來參加活動的。
“你拍完《溪城秘事》,馬上就是頒獎季,你需要露臉,需要曝光度。”
這幾句話,顧婕聽得耳膜都要起繭。
不過她也需要逃離劇組透風,許宴要求苛刻,浴室里的鏡頭拍了七百多條還沒過,于意算從水火之中救了她。
顧婕站在宴會廳靠墻的邊緣,著魔似的,反復琢磨許宴的話。
“什么是情欲?是蝴蝶沒有任何束縛地從你的身體里飛出。什么是禁忌的情欲?是蝴蝶困在你的喉腔之間掙扎。”
顧婕嘗試模擬這種虛幻的狀態,結果自己嗆到自己。
再被許宴指導下去,她該讀讀亞里士多德柏拉圖了。
好在創作是她熱愛做的,她決定繼續死磕。
“你們干什么去?”厚重的門墻那側隱約有說話聲。
顧婕打開一條門縫。
難怪聽著熟悉又令她生畏,原來是秦總。
“康先生說對我們的音樂創作很感興趣,想聽我們聊聊。”其中一個男生用不太服氣的語調答。
“在哪里聊?”女人不放過細節。
“他的套房。”
“好,郁弦,你告訴我,現在幾點。”
“十點十八。”
“把你們招來的時候,公司叮囑過什么?不要隨意去其他房間,無論男女。何況,這是晚上!”
顧婕覺得秦茗太小題大做了。
康先生進場的時候,她搜過百科。港城的老派豪門,致力于慈善事業,喜愛樂理,家庭合睦,兒女雙全。
如果是請女演員去套房,或許還有警惕的必要。
“伯牙也需要知音。秦總您想得太黑暗了!”
管令予替她把心里想法說出口。
“不必和我提這些個典故。”秦總很是決絕。
旁邊忽然多出一個穿酒店服裝的人。
“康先生請我來接二位。”
矛盾再次升級。
“要是你想淪落成第二個易廷,那就跟他去。”這似乎是秦茗的最后通牒。
顧婕覺得她很不可理喻。
易廷不好么?什么叫淪落成第二個易廷。
她這樣,分明是在斷郁弦和管令予的紅路。
“要是還想去,可以,我會讓法務告你們違反合同條例,具體違反哪條不要緊,總能找出把柄的,到時候,看看康屹愿不愿意為他的遣樂之物賠四千萬的贖金。”
這話屬實太刻薄。
顧婕越發看不懂秦茗了。
——
郁弦和管令予的眼神里,有憤怒,有不服,有失望。
是,多好的機會,娛樂圈最需要靠山,得到豪門的眷顧,就不必傷神傷身地,一天錄二十四小時節目。
在他們的年紀當然不懂。
因為到了易廷曾經的年紀,他都還沒懂。
穗城和港城離得近,有次,易廷乘船去港城修吉他。
回來時他很困擾,說一個輕浮的有錢小姐看上他,想要花錢買他一晚。
盡管出身蒙灰,易廷還是有幾分尊嚴,冷聲拒絕。
在這一點上和她很像,興許也是兩人為何聊得來的原因。
那位有錢小姐便是康麗欣。
豪門的女兒,一不用受苦繼承家業,二有無數金錢時間可供揮霍。
康麗欣三番五次派人來騷擾易廷,威逼利誘,再施以好處,企圖讓他就范。
沒等到欲拒還迎的橋段,易廷持續拒絕的態度徹底惹火了康麗欣。
惱羞成怒她把易廷的錄像進獻了自己的父親。
常說,對沒有權勢的女人而言,美貌是禍端。
對男人同樣適用,反倒因為受害群體太少,根本沒有誰會去關注。
康屹的手段更直接,跟穗城當地的勢力打聲招呼,幾個混混就把易廷擄去了港城。
那日秦茗去出租屋找易廷,在樓道口的昏暗角落目睹一切發生。
她小心地跟著,一路跟去康家老宅。
一切很順利,直到在后花園門口撞見康麗欣。
“你的朋友,唱歌可真好聽。”
她被推進室內。
墻上有一塊監控板,投放著不知哪個房間里的景象。
那個有著變態虐待性癖的老男人正一點一點地摧殘著易廷的身體。
豪門里,最可怕的從來不是紅杏出墻的少婦小姐,或是守活寡的大太太。
被小姐看上,用點本事,還有入贅的希望;被活寡婦看上,沒準還能分些遺產。
老奸巨猾的康屹把易廷折磨得體無完膚。
直到現在,易廷每年都需要去男科做康復檢查。
他不能再行人事了。
秦茗至今仍記得那一幕。
監控板沒有聲音,她卻很清晰地聽到了。
那樣的聲嘶力竭,那樣的絕望痛楚。
“秦茗,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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