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尾藍
秦茗流鼻血了。
很嚴重。
她是不吃飯都要喝水的人,在沙漠里呆了兩天,連皮膚都變得干燥。
夏日酷熱,在正午時分,偶爾往陽光下站一會,人也快要曬化。
可這不是最亟待解決的問題。
重點是,他們被沙塵暴困住了。
根據天氣預報,一場有史以來最強烈的沙塵暴即將襲擊沙漠西側,正是通往措溫高原的路。
望著客棧外的萬里晴天,處在失血狀態的秦茗恍惚地認為自己讀了條假新聞。
見她躺在沙發上許久都不去吃飯,李穎跑過來關心:“茗兒,你的血還沒止住啊?”
秦茗微微蹙眉。
這是他們給她的新稱呼。
昨天,龍博喊她吃烤全羊的時候一不小心脫口而出的。
不是都市偶像劇里的那種昵稱。
是北部方言化音的叫法。
樸實無華,甚至接過分地氣。
秦茗仍未習慣這樣親密的稱呼,畢竟這輩子從來沒誰這樣喊過她。
秦峯和代璇從來都是“秦茗,秦茗”地叫,前輩偶爾叫她小秦,這幾年自然不再有,至于其他人
鼻腔里緩緩浸透血液的棉花球阻塞了她的回憶。
其他人叫她什么呢。
李穎瞧她這副無力虛脫樣,不用說也知道情況:“回去以后,你該體檢看看,是不是血小板和凝血因子的問題。”
秦茗緩緩地點頭一下表示應承。
或許是,她經期時的失血感是現在的千百倍。
再這樣下去,她不到三十就該英年早逝。
司茜也跟著過來探望她,邊端著飯碗,邊從客棧的急救箱里翻出包過期棉花:“講究著用,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咯。”
秦茗維持著側躺的姿勢,慢半拍地想起昨晚半夢半醒時的思緒。
很淺薄,若非因“茗兒”聯想到龍博叫她吃烤全羊,她定會忘了。
那只烤全羊是她點的,因為要她付錢。
客棧老板問她要挑哪一只。
羊羔的肉質比老羊的好,是常識。
于是,最終“慘遭毒手”的名額沒用幾句話便確定下來。
這是源于現實的部分,潛意識里,秦茗又加了點劇情。
蘇妙本應該在這里。
有愛心的姑娘一定會憐惜著責怪“羊羔羔這么可愛,你為什么要吃呢”
她也一定會回答“哦,我就是吃了,怎么了。”
這樣也好,好讓其他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呵。
無所謂的陸離插曲而已,秦茗想著想著,在沙發上睡過去。
直到午后醒來,她都認為司茜的話是無病呻吟。
明明外頭的天一如既往得好,連云層的位置似乎都沒動過。
靠門的位置有些吵,男人們在幫客棧老板搭固定木架,一趟趟,不亦樂乎。
葉菁菁早就受不了破爛客棧的一切,昨天剛錄完鏡頭,連夜騎著駱駝回機場旁邊的酒店,也不怕遇著狼。
司茜和李穎本想幫把手,可在奉獻勞動力這點上,男人們都很有默契地攬下所有粗活。
有場外助理小心提醒:“龍博,劉指導說你有腰傷,要不別做了?”
秦茗支著胳膊遠遠地看去。
打乒乓的人,肌肉線條不明顯,但也比常人好上一大截。
也是,這可是要去拿金牌的身體,該好生供著,總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什么磕碰。
“想太多。”龍博抹汗,笑著啐一句,彎腰去扛下一段木樁。
他自己都這么說,秦茗也不再管,從木桌上拿了瓶礦泉水。
結果擰不開。
她無奈地放下。
從前認為擰不開瓶蓋是很矯情的事,未曾想輪到自己頭上,才發現有時果然是多慮了。
一個單純的、需要別人幫忙的小小意外而已。
”沈燁。“
“嗯?“被叫到的人停下敲釘子的動作。
來來往往嘈雜,秦茗愈加沒力氣大聲說話,伸手招他過來。
女人的手略微被陽光曬到,依舊是瓷白膚色,看著卻比以前健康些。
沈燁沒穿上衣,膚色是均勻的黝黑,也不知怎么曬得如此好。
秦茗倚著沙發,恰好直視他的腰腹。
虎背熊腰,原來是一個如此貼切的褒義詞。
“說話。”
“哦,幫我擰一下瓶蓋。”
沈燁翻白眼,單手把瓶蓋攥下來。
秦茗沒接穩。
“你還不至于病到垂危,”沈燁調笑,把瓶子放進她手里,“茗兒。”
從他口中出來的兩個字,橫豎都不對。
秦茗渾身起雞皮疙瘩,瞪他。
沒接穩的瓶蓋掉在沙土里,咕隆幾下,翻出去數米。
風聲漸起。
驟然間,細小的沙石吹進秦茗的眼鏡。
“沙塵暴要來了!”她聽見在頂層閣樓狩望的伙計大喊,“快!”
晴空萬里到黃沙四溢不過是一秒鐘的功夫。
秦茗從指縫里望見彭濠和朱舟用背頂住門,把搭成三角的加固木架裝上。
“會起作用么?”門不斷地在卡槽里晃動,李穎聽著只覺心驚膽戰。
秦茗把沙子揉出眼瞼:“會的。”
說著,她走到垃圾桶邊扔用過的棉花。
唯一的攝影師還在崗位上兢兢業業。
門依舊在晃,越來越響。
“別錄了。”秦茗說了句。
天井是自然光進來的入口,被厚木板擋住后,小院內不見一絲光,似已入夜。
真正的恐慌從打火機的失靈開始。
“廚房那灶臺本來就不好使,沒法自己生火。”廚子的話更是令情況雪上加霜。
“點木材?”場務提了嘴建議,“就像電影里演荒野求生那樣。”
說著就要去鉆木取火。
“你懂什么。”沈燁冷斥制止,“點著房梁,或者煙的二氧化碳過高,都會讓你死。”
話糙理不糙。
“用你之前說過的那種草。”龍博就著一片黑在墻角蒙頭翻找。
“你們什么時候說的?”司茜根本不記得。
“坐著就行。”沈燁指了指板凳。
秦茗很是淡然。
如若沈燁不行,她可以上網找方法。
可手機屏幕左上角遲遲連接不上的信號就像是一盤死局。
沒有火,沒有電,她賴以生存的一切都無法運行。
門外傳來樹枝截斷的聲音。
那是客棧里唯一的一棵樹。
她開始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本就平靜,還是神經的自我欺騙。
漆黑的室內忽然有了火光。
就在沈燁的手掌下,細微的,像燭火。
可是很快被墻縫里吹進的大風刮滅。
“應該做一個炕。”龍博在地上畫出塊區域。
“嗯,叫他們過來幫忙。”沈燁踢了踢余溫滾燙的火灰。
接力搬石塊的過程枯燥漫長。
不知是誰忽然聊起頭回接觸運動的話題。
“很久以前的事了,”彭濠長出一口氣,先開頭,“我是甬州人嘛,到處都是湖啊什么的,六歲那會,放學路過我家旁邊的水庫,我哥們走著走著掉水里了,我啥也沒想,一個扎下去就把他撈上來,我爹差點嚇死,畢竟那時也沒人教我怎么游泳。這件事還上了甬州晚報,第二天就有教練來招我。”
“那我也是多虧我爹,”朱舟拋了拋手里的石頭,“小時候常蹦床板,蹦塌了好幾張。我爹就想‘可不得讓我使勁蹦嘛’,結果就把我送跳水隊去,一天翻兩百個跟頭。”
李穎嘆氣:“你倆這都是個例。我就是莫名其妙開始練擊劍,跟我的劍沒有任何緣分,頭幾年苦得差點要撞墻。”
司茜頗為贊同:“我練射擊也是。勉強搭點邊的,就是小時候常看抗日神劇,里頭總有個神槍手,我還覺得挺酷挺稀奇。但等到自己練了,才發現狙擊和比賽完全是兩回事,還總被人問‘狙擊手來比奧運是不是躺贏’,呵呵。”
“不一樣么?”導演插嘴,“我還打算問呢。”
司茜:“。當然,我都說了。比賽再緊張,有槍抵你腦門上緊張?”
導演笑兩聲圓場:“沈燁呢?”
“你別管閑事了!”客棧老板過來拉壯丁,“跟我去后面補羊圈,快吹散了。”
一群人悶悶地笑,眼瞧著導演被抓走。
“對了,燁總,”司茜拿石頭給后背撓癢癢,“我還一直想問你呢,每回局里年終分享大會的時候,你咋老是消失?否則早該聽你講故事了。”
“是哦,”朱舟恍然大悟,“燁總,你到底去哪了?”
秦茗的視力逐漸適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她跟不上他們交談的節奏。
運動,第一次。
是她完全陌生的話題。
“去打仗了。”
司茜手里的石頭掉地上,砸到李穎的腳趾頭。
“啊西吧!”
“啊?真的假的?”
兩種驚呼同時響起。
秦茗沒忍住。
“你信他。”
輕蔑而調侃。
“是真的,”龍博為其辯護,“燁哥還有軍銜。”
“什么軍銜啊?”朱舟極度好奇。
“大校。”
在場不少人,對于部隊的結構毫無概念。
“我只知道排長班長那種”
“那還有炊事員呢。”彭濠替啥也不懂的朱舟解惑,“大校,就是上校的boss”
黑暗里傳來朱舟的倒吸冷氣:“我靠,好牛逼!沒聽你提過。”
秦茗不予理睬。
明明一聽便知是沈燁隨口唬人的,還有模有樣地編上了。
她約莫估測出司茜的石頭掉在哪個位置,路過時特意避開。
冥冥之中,離沈燁似乎很近。
而他的話,也像是吹在她耳邊,說給她的聽的。
“呵,都是成年人了,誰還沒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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