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顆紅
市中心體育場。
連運動員通道都是人潮擁擠。
沈燁把共享單車隨手一停,朝里走去。
“你還知道要來?!”童井火急火燎地他指路,“檢錄都停止了,我還沒跟你算昨晚擅自離隊的賬!”
沈燁從檢錄處的桌上拿過唯一一塊號碼牌,志愿者試圖攔他,糾結許久,終究還是讓開了。
“一個破資格選拔賽,”沈燁漫不經心地在簽到簿上加自己的名字,“提早到干什么。”
周圍全站著人,他是不怕傷了和諧,唯有童井尷尬。
畢竟這是全運會,中國人都聽得懂中文。
“還不是因為你世界排名太低不夠正賽要求!”童井沒好氣地給他下降頭,“戰術準備了嗎?錄像帶看了嗎?地方省隊還是有不少好苗子的,你小心爆冷門。”
沈燁把筆一扔,根本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我的拍呢。”
童井氣得血壓高,管其他人去了。
沈汶適時從遠處擠進來,遞給他東西:“你倒好,大清早給我發條消息,讓我送球包。”
引導員已經在喊號,讓第一批運動員準備入場。
沈燁本就是焦點中的焦點,參加全運會資格選拔賽的幾乎都是初顧茅廬,幾十雙眼睛盯著他如何做賽前準備。
該檢查檢查球拍,練兩組基本動作熱身。
結果。
沈燁抹完發膠,把罐子放回球包里。
“多謝。”他沖沈汶頷首,跟引導員去比賽場地。
沈汶怕童井被氣死,轉頭對其他小朋友教育道:“額,國家一隊不是像你們看到的這樣,能進來還是要靠很大努力的,賽前準備也要按時到。”
小朋友們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沈汶只能說:“等你們有了五面世錦賽金牌,也能像他這樣。”
意氣風發,隨心所欲。
上午第一場比賽沒有延遲的理由,準點開始。
宋知蕓抱著六一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看戲,見沈燁上場了,大喊:“你真不熱身啊?童大媽讓你別受傷!”
沈燁揮了揮拍敷衍回應,表示自己聽到了。
他肌肉還是燙的,熱什么身。
開球以后場地變得很安靜。
周遭是他最熟悉的場景,球網,地膠,四方白線,記分板,邊裁主裁位。
漸漸地,他最熟悉的場景映出了一場海市蜃樓。
秦茗的視力不好,淚意盈眶的時候更是迷離撲朔,就這樣一直望著他,像是宣泄表達不出的幽恨。
她當然是恨他的,沒有肢體上的反抗,但是比前夜更難起反應,任由他頂著她的五臟六腑,任由渾濁摻著血絲從小口里流出來,她也沒有真正接受過他,還故技重施打電話想要找人支援,不過這樣他也無所謂,他又不要她的心,人在他身下還能跑到哪去,只會讓他更想把她入穿。
“8比1!”
滾網擦邊,送了對面一分。
沈燁摸了摸拍線,調整節奏。
然后第一局以21:2收場。
第二局開始,對面已經像被拔了毛的小雞,連基本動作都出現失誤,更方便他繼續回味。
然而大腦卻不遂他的意,垂落的球網上是出另一幅畫面。
同樣的大床,可這回不是他,而是其他男人,在占有她。
比起跟他做,她在別的男人那兒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她迎合著,軟成一灘水。
沈燁要沖過去把她從那男人身下拖出來,讓她試試他也能把她弄成這樣。
中途,腳步釘住。
“老公,嗯,老公。”他聽見她輕喘著叫,叫得人心顫。
那是她的丈夫?能是誰?
“是誰不要緊,”她回過頭,薄汗滿盈,香艷得不可方物,“反正不會是你,永遠不會是你。”
沈燁殺了她的心都有,幾乎要沖回酒店捉奸。
“沈燁,”裁判適時提醒,“你拍線斷了。”
下一秒,整支球拍摔在地上,鋁鈦金屬桿折成兩段。
/
雨后第二天的日頭很盛。
照在女人沁著細汗的肌膚上,一片水光泠泠,像軟骨動物進化到人類過程中的瑕疵品。
過于出色的瑕疵品。
她趴伏的體態顯然不是最舒服的睡姿,四肢像剝了筋,埋在凌亂的床單里。
等到空調冷風漸漸風干她身上的水跡,已經數小時有余。
秦茗艱難地睜開眼睛,等到手腕恢復知覺,挪到床沿去撿地毯上的手機。
手機屏幕被摔了兩次,裂縫愈加明顯。
她看到時間,毫不驚訝現在是中午十一點。
七點多的時候,jessica打電話來約她十一點碰面,她早有預感行動困難,想讓jessica把位置訂得近些。
沈燁一廂情愿地以為她要故技重施,是在安排人過來支援。
他偏執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輕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抓著把柄瘋狂報復。
秦茗恍惚地望著天花板,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她毫無生氣地蜷在被子里,眼神空洞。
窗外傳來西路教堂的鐘聲,十二點。
秦茗才想起jessica是約她十一點碰面。
幸好地點就定在酒店的景觀餐廳。
勉強清理好身體,秦茗試圖把自己重新塞回皮囊偽裝里。
拿手機時,指尖被裂縫割了一下,不輕不重,冒出點滴血珠。
皮囊的裂縫。
下到景觀餐廳,人煙稀少的場面再次提醒她這是工作日的中午。
秦茗發覺自己的底線愈發容易突破,放在以前,她斷不會允許自己曠工半日。
沈燁像是把瘟疫病毒扎進她的皮肉,她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
“杵在路中央算什么?”jessica從餐廳外的洗手間出來,見秦茗魂不守舍,忙把人往里頭帶,“江邊的座,吹吹風,清醒點。”
座位的里邊,岑梨禾也在。
她只字未提遲到的事,彼此都有忙昏頭的時候,算作體諒。
更何況,岑梨禾的臉色也沒比她好到哪里去,明顯通宵未眠。
桌上擺著牛排沙拉,三層點心塔,果汁飲料。
以及兩杯烈酒。
“中午喝酒?”秦茗蹙眉。
”壓力大。”jessica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干了整杯。
岑梨禾笑笑,也喝一口。
秦茗中途加入,聽二人熟稔地續上話題,頗有一見如故的勢頭,不禁咋舌。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jessica與岑梨禾碰杯,動作大度。
本來就在一個圈子里,雖未謀面,多少有利益沖突。
眼下機緣巧合,倒是將她們綁在一起,同仇敵愾。
秦茗晃了晃自己的杯子。
jessica嫌她敷衍,硬要把三杯飲料擱一塊拍照發動態。
苦瓜汁的青綠和橙汁蘋果汁的暖調對比鮮明。
連飲料顏色都這樣貌合神離。
“284已經傳到歐洲那邊去了。”
“你別擔心,損益已經控制住,剩下的就把經過查清楚。”
秦茗心中一冷,坐直:“你們在說什么?”
jessica疑惑:“你反應這么大干嘛?我總不能在公眾場合報沈燁的名字說事吧?284就是帶代號。”
秦茗重新癱坐回去:“怎么想的代號。”
岑梨禾開口:“他參加世錦賽的世界排名284。”
秦茗苦笑搖頭。
從前,284這串數字出現在她電腦上的每個文件里。
易廷工作室的股票代碼后三位是284,她用來指代整間公司。
短短一年,變化翻天覆地,284早已成了往事,至于巨象的股票代碼,她根本不記得。
再聽人提起這三位數字,秦茗只覺得恍若隔世。
她不喜歡這樣的巧合,284是唯一的、她用了六七年的代號,岑梨禾要想用,她不同意分羹。
可岑梨禾不把這當回事,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今天全運會資格賽開幕,我看轉播,他一輪上場,晉級得太輕松。都登新聞了,我也才知道件怪好玩的事,媒體在數每個項目的頭號種子,人家都是世界排名第一的當奪冠熱門,偏他,排了284名,往新聞上一放,''世界排名最低的全運會冠軍‘,個性得很。”
“排名什么的,他才看不上。”jessica一口果汁一口酒,“世錦賽不就是這樣?一年沒打,也照樣贏過前64的所有人,誰知道呢,體育局給他綠卡是為了好賣票,結果一路賣到決賽,叫那些唱衰的心服口服才是。”
“我看,接下來的全運會,金牌也一定是他的。”
兩人越說越激動。
“沈燁給你們喂了多少迷魂湯,”秦茗聽得耳皮子生繭,再加心中五味雜陳,語氣更是糟糕,“世界排名,賣票,記者編的噱頭故事罷了,怎么連你們都信。”
她想盡快把話題拉回正位,打聽幾句調查進度如何,好作準備。
事與愿違。
“秦茗,你什么時候能放下你的自負?”岑梨禾劈頭蓋臉地一句。
“哪怕就半秒。”jessica補充。
氣氛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偉大。”秦茗盡可能讓自己理智。
“他根本不需要你來認可他的偉大。”
“別再用高人一等的語氣蔑視其他人,我都不明白你的優越感出自哪里。”
/
岑梨禾同jessica走了,一場碰面不歡而散。
秦茗幾乎沒化妝,普通長相顯憔悴,她往江邊欄桿一靠,是我見猶憐。
侍應生跑出來送毯子和熱水。
秦茗捧著杯子暖手。
她沒有辦法用正常人認識沈燁的方法去了解他。
因為她與他之間做什么都是錯的,從遇見開始,每一次都是錯上加錯。
前臺打電話來,說有個打羽毛球的人找她。
秦茗險些把手機丟進江里,強撐著精神往餐廳里走。
她需要一個契機,但沈燁給不了。
當天,秦茗沒有回辦公室,也沒有回籬苑的住處,打車從西陸到東區最繁華的街巷,另找酒店下榻。
一個晚上噩夢纏身,第二日戴著墨鏡去上班,她就生怕沈燁不知從哪冒出來,把她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來賓區空空如也,她松了一口氣,幸好沈燁不是愿意等的個性。
前臺把積壓下的信件遞給她,一封封地解釋。
“昨天那人什么時候走的?”她問。
前臺恍然:“他等到下班。”
秦茗納罕沈燁怎么如此有耐心,搭上辦公室門的把手。
“哦,忘了和您說,他今天又來了,就在您辦公室里。”
打開的門已經關不回去。
秦茗幾近絕望,卻發現里面的男人并非她想象中的模樣。
瘦,白,文雅。
“你是?”她眼熟,但想不起名字。
”我是樸正恩,”他禮貌地鞠躬,“前輩好。”
秦茗有些沒跟上。
樸正恩是經常和沈燁共同出現在新聞頭版的名字,但她覺得他眼熟,是在韓國替選秀綜藝采風時dae介紹的,也就一面之緣,怎么找上她。
樸正恩很快地解釋情況。
他比完世錦賽以后沒有急著回首爾,dae建議他順道試試在中國市場發展,把秦茗的聯系方式給她。
“你可以先給我打電話,”秦茗弄了大烏龍,耽誤人家半日時光,也覺得抱歉,可又不知道怪誰去,前臺沒說錯,的確是打羽毛球的。
“您很忙,”樸正恩笑,“下班以后是私人時間,我不方便打擾您。”
他說話很舒服,不像沈燁咄咄逼人。
秦茗作東,請他吃飯:“附近有什么好的韓餐館?聽你的。”
樸正恩提了一家距離近的,走路就可以到。
他收拾隨身東西跟她走,秦茗才發現他帶著球拍,帆布袋露出拍柄,襯得他像游歷山水的劍客。
“我的手,”他開玩笑,“當然要一直帶著。”
秦茗點點頭,對他的欣賞又加一分。
哪像沈燁,她從來沒見過他帶拍。
韓餐館似乎翻了新,位置看著寬敞。
樸正恩不急著聊發展計劃,她想聽什么他就說什么。
”實話說,我看不懂羽毛球。“秦茗自嘲,隱隱挫敗。
“你有會打球的朋友嘛?”樸正恩問。
秦茗喝一口茶:“沒有。”
“我們打比賽很無聊的,您有機會可以去附近的球館轉轉。”樸正恩給她斟滿。
“可是,球有什么意思呢?”秦茗迷茫,“從網這邊飛到那邊。”
樸正恩想了想,拿出拍子,和一顆球。
都是嶄新的。
他把球放在地上,拍子不知怎地一旋,海底撈月似的把球撿起來。
秦茗覺得神奇,驚嘆:“怎么辦到的?”
“你試試,”樸正恩把拍子遞給她,“就像用圓底勺子挖西瓜。”
秦茗打趣:“你國語說得也忒好。”
“很久不講,快忘了。”他謙虛。
她邊聽邊和地上的球斗智斗勇,可拍子在他手里是網兜,她卻怎么都使不上力,直直把球越推越遠。
“我得把這個學會,”秦茗有些遺憾,像挫敗的孩童,把拍子還給他,“彎腰撿東西多累。”
“這拍子你留著,”樸正恩說,“下回我教你。”
秦茗驚訝失笑。
她很久沒有如此輕松過了。
而且,這樣良好的開端似乎讓她找到了那個契機。
了解樸正恩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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