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茗知道她的決定會讓沈燁失望，但她真的別無它法。

        自那天從他家出來后，她繼續恍惚度日，行尸走肉般的強迫自己工作，與他的關系，也在無形之中陷入冷戰。

        她見不到他，但他日日都登在媒體頭版上。

        花邊新聞的頭版。

        今天買游艇去沖浪，明天包下五星級酒店開派對，后天買了一片森林看流星，活動各種各樣，而無一例外的是美女如云。

        秦茗知道這是他的報復，每日晨起時看著那些花天酒地的照片，發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同樣的選擇題，她選擇了工作，但他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她。

        她抿了抿唇，戴著墨鏡出門。

        維秘馬上就要舉辦大秀，她一頭顧著公司一頭顧著秀場，每天還要去于意住院的病房門口走一趟。

        墨鏡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的空洞寂寥。

        用jessica的話說，看見她的第一眼，以為她在服喪。

        離大秀舉辦前三天，模特們從世界各地飛來中國，進行最后的服裝試穿和彩排。

        與秦茗利益最關切的就是oona，這位平日里神出鬼沒的卡薩布蘭卡少女在中國工作了大半年后倒是當起導游，用英語給各位同行介紹風景名勝。

        但她的狀態并不算好，卸了妝以后臉色蠟黃，秦茗直覺有蹊蹺，但是也派不出別的人手了，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觀察。

        她費勁千辛萬苦才跟主辦方爭取到讓oona閉秀的機會，五大主流女刊雜志的封面簽了三家，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事。

        沒想到怕什么就來什么。

        晚上在夜灘參加完活動，oona就直接暈倒在移動廁所里。

        送到醫院檢查，醫生摸出腹部有個腫塊。

        內衣秀，模特的腹部連脂肪都不能有，更別說腫塊了。

        “治療方案呢？”秦茗站在病床旁邊問。

        “保險方法是觀察五天，結合驗血b超結果確定惡性良性，”醫生沒把話說死，“當然，短期消退是有辦法的，洗胃，脫水，人體沒有營養，腫塊就不會明顯。”

        “可以做到看不出來？”

        “可以。”

        秦茗又一次要做出選擇，她望向床上插著呼吸管的oona

        “ipromise,itwon’thurt（我保證，不會太痛苦的）”

        明晚就是大秀，oona也知道沒有第二條路可選，在洗胃知情書上簽了字。

        簽完字以后，虛弱得用最后一絲力氣說：“imissmybrother（我很想我哥）”

        秦茗沒有馬上離開。

        “ialsohaveabrother（我也有一個哥哥）”

        “neverheard（從沒聽你說過）”oona記得清楚，以為是她在亂編。

        “cuzwedon’tgowell（因為我們相處得不是很好）”

        她說罷，拿著簽字書去窗口繳費。

        夜半的住院部幾乎沒有動靜，或許空氣中飄著的鬼都比人多。

        秦茗站在自助繳費機前，想起和沈燁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可以說是毫無預兆，就那樣猝不及防地闖進她的視線。

        她不太記得那天具體發生了什么，只記得九月夏末的陽光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喉嚨一陣鈍痛，她連忙用紙巾擋了一下，再咳出聲。

        直到咳得腰都直不起來，秦茗朦朧著眼。看清紙巾上散落的紅點。

        她咳血了。

        有住院的小孩睡不著覺，瞅見她蹲在地上，立刻跑過來：“姐姐，你還好嗎？要叫醫生嗎？”

        秦茗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比鬼還差，用圍巾擋住半張臉，聲音沙啞：“我很好，你回去睡覺吧。”

        接著，她麻木地把紙巾扔進醫用垃圾桶。

        她一直都很好。

        至少所有人都這樣認為，就夠了。

        第二天一早，大秀的準備就拉開帷幕。

        由于太多員工離職，秦茗必須同時負責好幾件事，一整天都吃不上一口飯，在嘈雜的后臺反復穿梭。

        臨近開秀時，vip區的負責人過來通知她臨時有位客人買了門票，還是要最好的位置。

        秦茗問了對方的出價后，直接答應了。

        然而她千算萬算都沒料到這位客人在大秀結束后會來找她。

        后臺像是風卷殘云過后的戰場，她還沒從oona平安走完秀的情緒里緩過來，就被負責人喊到一個單獨的區域。

        秦茗遠遠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沈燁穿得極為閑散，但這絲毫不妨礙他散發魅力，左擁右抱的兩位美女都跟妖妃似的討他歡心，幾名剛走完秀的模特裸著身子在給他喂酒喝。

        他很適合這樣浮夸的畫風，活脫脫像是個隨心所欲的暴發戶。

        “seimei，”負責人在她耳邊道，“這位客人想要買fantasybra，但指名要你來進行交易。”

        說完，負責人給她個眼神，要她好好把握。

        維秘的秀上每年都會有一套fantasybra，意思是用寶石制成的夢幻內衣，動輒幾千幾百萬美金，價值連城。

        雖說是極好的噱頭，但實際上買客稀少，辦了二十年的秀也就成交過一回，其余的都拆成單件珠寶隨便賣了回本。

        秦茗也沒有了解過成交的具體流程，完全是出于職業禮節走過去，喊了他好幾聲，他才把視線從某對36d的胸上挪開，懶懶地看過來。

        她孤零零地站著，他坐在美女堆里。

        似乎是看夠了她，甩過來一張銀行卡。

        她有些慌張，很不知趣地沒接住，讓卡落在腳邊。

        他換了個雙腿交疊的姿勢，有意無意踢到那張卡，像是對她的施舍。

        秦茗把卡撿起來，準備讓人拿去劃賬到戶，但這樣的操作顯然需要密碼。

        “密碼是？“她問，語氣放得很低。

        未料他輕蔑道：“不是告訴過你么。”

        秦茗很難從他的話里分辨出真假，低頭拿著卡，默不作聲。

        即便他說過，她哪里會記得。

        “瞧，天下還有人的記性比你更不好。”他忽然很親昵地說了一句。

        秦茗茫然地抬頭，才發現他是勾著一個美女在逗人家。

        美女腦子也好使，直接把她當成了情敵：“我看這位小姐的打扮有些寒酸？你也真是愚笨不開竅，拿著這張卡吃香的喝辣的不好么，偏要出來工作。”

        秦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的確是寒酸，她昨晚在醫院過夜，消毒酒精的氣味早就蓋過香水，跟這些衣香鬢影的麗人們比起來，無疑是相形見絀。

        “你要再不說話，或者不記得密碼了，”沈燁對她說話的態度又恢復輕蔑，“那我就不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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