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寬敞的房間內，彼此都沉默地只剩下穿衣服和呼吸的聲音。

        “你們男的，都很在意女人的床事史么。”屏風后，她像是猶豫了會才開口，語氣稍微帶著點自嘲。

        “沒有啊，”他聳聳肩，把褲子拉鏈拉上，“你說那天在餐廳碰到的混球？他穿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沒想到能問出屁一樣不講禮貌的問題，照我看，他就是自我感覺太優越了，以為自己幾斤幾兩，爬到你頭上來造次？怎么不想想他自己都不是處了，還有臉要求別人？”

        秦茗悠悠地從屏風后面走出。

        “優越，自大，不可一世。”她倚著半舊的仕女圖，容貌之下是淺淡的疲憊累倦。

        “他不就是這么個人？”沈燁輕嗤。

        “我沒有在說小樊，“秦茗撣了撣衣袖，語氣依舊很輕，“我在說你。”

        語氣的輕，是輕蔑的輕。

        “沈燁，我在說你，開始的問題，也是問你的。”

        究竟是誰心中別著勁不肯松，眼下一目了然。

        “我當然不在乎了，”他狀似隨意地撓了撓頭發，“頂多就是衛生的底線要注意點，其他的就”

        “我跟你第一次的時候，你不會沒有印象，”秦茗慢慢往門口走，動作明顯不如進來的時候方便，“有沒有膜，優越自大的你肯定感覺到了，不是么。”

        “秦茗”

        “你知道為什么沒有嗎？因為我二十出頭的年紀來例假就很疼，但那時每天陪著領導從頭忙到尾，我好幾個小時都沒功夫離開會議室去洗手間換護墊，只能根據醫囑開始用衛生棉。我不懂，就不小心弄破了。”她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不像在說自己的曾經。

        “對不起。”他不知為何說了這三個字。

        對不起，我不在你的曾經里。

        “這沒什么，”她搖搖頭，像是在安慰自己，“流血了以后我去看醫生，可能因為太累，就在診室的床上睡了一覺。但是那個夢太真實了”

        “你夢到了什么？”他心中一緊。

        “我和一個男人做了，”她淺笑，明顯是在回憶，“他很好，很溫柔，真實地不像是夢。”

        詭異的巧合在于，這就是他的幻覺。

        他的幻覺里，她在叫那個男人“老公”，兩情相悅，像是膠在一起無法分開一樣。

        “沈燁，我不知道，可能，你不是我的類型，”秦茗看著他緊鎖的眉頭，出言平復，“畢竟我們遇見得太晚，之前我也沒碰到過像你這樣的。”

        像你這樣囂張得不知天高地厚，全世界都得給你讓道。

        ”之前，我也沒碰到過像你這樣的，“沈燁長出一口氣，”我們去度蜜月吧。“

        “啊？”秦茗聽了他的話，措手不及。

        “就讓我們好好了解一下對方，”他像是連計劃都做好了，”哪里都可以，東南亞，澳洲，夏威夷。”

        “我不想曬太陽”秦茗都快沒話講，”別做白日夢了。“

        說著，她就推門走出更衣室。

        她跟沈燁真不是一種性格，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太閑了，所以腦子里總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我的女人可真會造反。”背后傳來他一句咬牙切齒的親昵。

        秦茗一分神，不經意間就看到了門口被人群簇擁的賀敬堯。

        “seimei”賀敬堯先喚她。

        她有點抗拒，但還是打招呼：“kingjiu，稀客。”

        話里的見外，不少人都聽出來了。

        “哎，怎么回事？不太合？”起哄的人沒有壞心眼，只是單純地調侃，“剛才seimei都說了，你們倆呀去那家新營業的五星級酒店開會，在房間里干了一晚上的工作呢。”

        一段話里的停頓尤為巧妙，甚至連賀敬堯一開始都被糊弄住，臉色一變再變。

        ”我和秦小姐是清白的合作關系，以及正常的私交朋友關系。”

        眾人明顯表現出惋惜：“不是吧kingjiu，你家正缺位賀太太，難道不”

        “抱歉，”秦茗輕輕地做了個手勢，“我有事先走。”

        她太亂了，聽不下去。

        走向電梯門的倉皇間，她四處看了眼，并沒有瞥到沈燁。

        倒是賀敬堯跟了上來。

        “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有開車。”秦茗和他保持距離。

        “我送你，”賀敬堯執意，不過語氣是謙和的，“金姍說你來找過我，等了很久。那天是我的錯，開會的時候忘了你要來。之后我想給你打電話道歉，但是一直都沒有打通。“

        “沒事，最近太忙，經常會漏掉電話。“

        走到停車場，秦茗上了他的車。

        他的私人座駕不像司機常開的那輛高調，只是捷豹最普通的型號。

        “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我都可以幫你。”他給她留空間，并沒有第二次問起那日她為何找他。

        然而短短幾天的時間里，秦茗的心態已是天翻地覆。

        她很難面對賀敬堯。

        正在此時，手機上恰好出現一條消息提示。

        【金融法專業陸教授：秦姑娘，昨天你咨詢我的合同我仔細看了下，備忘錄附注都在情理之中，違約概率較高的協議里，雙方確實需要做出擔保以降低風險】

        “沒什么特別的事，你開車吧。”秦茗把手機關掉，開口道。

        時至今日，她才發現，看清一個人的動機，真的很難。

        不過也許是因為這個人叫賀敬堯，沈燁倒是簡單許多。

        他永遠不會和她有利益沖突，也就永遠不會傷害她，就會沖動犯傻，還有酸不溜丟地吃醋。

        賀敬堯點頭，等開到車庫門口時，才說起一件另外的事。

        “原諒我最近跟你聯系的不多，因為我父親的身體不太好，他打算把家業交給我。”

        “所以，你要回港城么？“秦茗感覺到這會是一場動蕩。

        ”醫生已經請過去了，之后再看看情況，“富裕的家境使得他不用像平常人一樣煎熬，但是也有別的苦衷，”遺囑也在準備著寫，他問我何時娶妻。“

        賀太太能分到的錢，想必足夠兩岸三地的名媛們爭一爭了。

        “那你什么時候娶？”秦茗含笑著問。

        “我”

        忽然一個劇烈的急剎。

        車庫門口飛速閃過一輛自行車，秦茗被安全帶扯得都要內臟移位。

        “誰啊。“賀敬堯脾氣再好，這種時候也難免有點情緒。

        秦茗喘了口氣，重新靠回座椅，眼神飄忽不定：“沈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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