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路況就像是一鍋混沌粥，堵死的堵死，車禍的車禍。

        jessica眼尖，在無數(shù)閃爍的大燈里找到賓利的車牌，跨過人行道，拉開車門，一氣呵成。

        “絕對是要晚了，”剛坐穩(wěn)，她就看一眼手機時間，再探頭盤算要幾個紅燈，“等趕到場地，黃花菜都涼了！誒你怎么七點多才提醒我要出門？”

        “你不也忘了。”秦茗的語氣略微有點沖，拍了一下喇叭的按鈕。

        腕表的銀鏈磕在方向盤上，響聲清脆。

        jessica暗自琢磨一句：“你的脾氣怎么有點像沈燁。”

        與此同時，前面豐田的司機搖下車窗就要討說法，回頭看見車的logo，憋屈地縮了回去。

        秦茗沒在意，對著導航算計行車路線。

        “你就躺平吧，”jessica已經(jīng)放棄，“我看這樣子，能趕上頒獎環(huán)節(jié)就不錯了。哎呀誰的消息我看看，哦，是沈燁他們到了啊。”

        聞言，秦茗對著車窗又長出一口濁氣，食指不斷地敲方向盤。

        “誒，你準備頒獎詞沒有？”jessica的注意力又從手機上挪開。

        前頭紅燈轉(zhuǎn)綠，秦茗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在網(wǎng)上搜了幾個笑話。“

        “這么敷衍？倒不過呢，獲獎的人你可得好好套個近乎，畢竟那么多人看著呢。但要你取悅別人，我想象不出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綠燈一個接一個，連頒獎場館的屋頂都快能看清。

        “你怎么知道，“秦茗輕笑，“我不會取悅別人。”

        趁著排隊進停車場的空隙，她從儲物夾層里翻出一只手鐲戴上。

        jessica卻是借著探照光才看清她穿的什么。

        西裝外套，真空。

        過分消瘦也能算是一種性感，撐得起這樣露骨的搭配。

        倒也不是流于表面的露骨，而像是過度曝光的仰拍相片，稀釋了空氣，唯獨剩下她身上的氣質(zhì)。

        精神奕奕，疲憊，虛弱。

        矛盾且沖突，她像是在一次次的曝光之下，清醒冷靜地看著自己死去。

        “我要是土匪，”jessica長嘆一句，“不止劫你的財，還要劫你的色。”

        “劫我的色，最多也就是看看，然后扒了皮做燈籠，”秦茗做出幽鬼的語氣，“你不硌手，比較適合留在床上。”

        “這倒是說對了，”jessica眉眼一動，“郁弦確實比較硌手。”

        恰逢停車場的門童過來收票，秦茗淡淡道了句：“悠著點玩。”

        jessica嘿嘿笑了兩下：“等會你還能見到他呢，我請他來這走紅毯。誒對了，誰是你拉來的藝人？”

        秦茗暗道不好。

        她是被沈燁灌了迷魂湯，走到這兒了才想起主辦方要她找?guī)讉�明星救場來著。

        真是糟糕透頂。

        進到內(nèi)場，無關(guān)緊要的流程已經(jīng)開始，秦茗找到安排的位置，坐在龍博旁邊。

        場地宏大，上個月剛召開過全國代表大會，可依舊是座無虛席。

        體壇的獎項本就少，難得有一個全球規(guī)模的，全世界的運動員都沒道理不來湊熱鬧。

        秦茗不管，她埋頭當隱形人，把通訊錄從上翻到下，群發(fā)了消息給所有藝人助理，還好蘇妙的助理很快回了，說就在這附近，可以趕過來。

        剛打算安排攝影師就位，沒料到立刻開始的中場休息讓周圍重新變得嘈雜。

        “茗兒！”有人興奮地拍她肩膀。

        久違的北方口音，秦茗抬頭沖隔壁笑了笑：“你好，龍博。”

        兩人雖然有電話往來，但見面還是今年頭一次。

        瞬間也不知從哪涌來的一群人，湊在她旁邊嘰嘰喳喳，圍得水泄不通。

        都很眼熟，但她就是記不得他們的名字。

        這是一種翻涌到喉間的窒息，秦茗不認為自己的記性差，但看著眼前的人卻記不起名字，已經(jīng)是足夠的惶恐和挫敗。

        明明她還有印象的，縣城，山海，潭水，竹林，藍湖。

        “彭濠你蹲下來說話行不行？游個泳長這么高干啥？都擋住光了。”

        “咱們一起拍個照？司茜，你拿□□的手最穩(wěn)，就你拍！”

        “朱舟你別瞎摻和，我有問題要問秦茗呢，茗兒，為什么我們?nèi)ツ赇浀墓?jié)目到現(xiàn)在還沒播啊？你不是說還要錄第二季的嘛，我都盼了好久了！還有還有，咱們那個微信群，你是不是手滑退出了？”

        聽著熟悉的拌嘴吵架，秦茗一晃神，才意識到司茜是在問自己。

        她被簇擁著，在灼灼目光里，艱難地控制住情緒，展露出的只有久別重逢：“回頭我們再細聊好么，順道聚一聚。”

        李穎立刻歡呼：“好啊好啊。”

        可惜舉臂的幅度太劇烈，一字肩的裙子不小心撕破條口。

        秦茗也算反應過來為什么看他們一個個似曾相識卻又無比古怪。

        平日里都是穿短袖運動褲的人，被迫換上不合身的禮服，誰都不自在。

        秦茗讓李穎坐下，撥開人群去找后勤要針線包。

        路上碰到一波nba的球星，身高實在讓她惶恐，不得已換了條道。

        也因此，她遠遠地看見了沈燁。

        到了晚上，隱形眼鏡似乎不太起作用，秦茗感覺他像是戴了口罩，心生疑慮。

        他沒事帶口罩做什么，鶴立雞群的。

        秦茗盯了幾秒，轉(zhuǎn)頭吩咐后勤把針線包送到李穎位置上，接著拿出手機看蘇妙助理的消息。

        【秦總，出發(fā)圖已經(jīng)補拍完了，我們現(xiàn)在在紅毯旁邊，內(nèi)場的座位是哪個？】

        她疏忽，沒提前給蘇妙安排座位，就讓助理帶著人坐到她自己的位置上。

        jessica卻是閑人一個，晃晃悠悠地過來評論：“忙成這樣？我看你跟那幫運動員挺熟的？要不是他們提了，我都忘了還有《雨林游戲》這檔節(jié)目，怎么，沒過審啊不能上？”

        秦茗有點心不在焉。

        因為她本能地在人群里尋找沈燁，自覺得有些過分，深切得難以言說。

        “問你呢，seimei”

        “我當然有辦法讓《雨林游戲》不過審，“女人瞳孔里的光沉落在遠方某一處，隨著低頭轉(zhuǎn)瞬即逝，”就像顧婕評上了金像獎，但其他人沒有一樣。“

        jessica剛剛還在疑惑秦茗怎么會出現(xiàn)為情所困的癥狀，卻立刻被這話打了回去。

        兩三句話云談風輕，可只用推敲一回，就能明白其中的城府有多深。

        摸不透秦茗的心思，jessica沖躲在角落里的郁弦使了個眼色，到會場外頭去幽會一陣。

        她不像秦茗，掩飾著一切的工于心計，包養(yǎng)男藝人而已，也不算什么新鮮事，光明正大得很。

        廣播音開始喊最后兩個獎項的嘉賓和提名者到后臺就位。

        秦茗撥弄幾下套裝的袖口，拿手機發(fā)了條語音。

        “于意，你休完產(chǎn)假復工的第一個項目確定了。”

        她不允許節(jié)目上映，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讓康氏保險公司賠一筆大單。

        延期上映屬于意外，每拖一天，商業(yè)險就賠得越多，最大投資方也賠得越多。

        如今，康屹的大患已除，該賠的錢都double了，她準備放手。

        只是想到節(jié)目一上映，她在活動里多次墊底的錄像就要公之于眾，應該也是個笑話。

        抿唇走到后臺，沈燁果然已經(jīng)在了。

        其余提名者參加的都是歐美主流運動，他能拿到最杰出男運動員的提名，已經(jīng)是亞洲歷史。

        “少跟龍博他們混。”他站得筆挺，絲毫看不出長途飛行的疲憊，臉上依舊戴著口罩，怒氣溢于言表，就快從眼眶里竄出來教訓她，完完全全不把其他人當回事。

        秦茗知道沒去接他是大罪一等，本打算賠的，看他這副大男子主義的樣子，又不打算賠了。

        她慣會裝腔作勢，戲謔地看他一眼，和主持人演練串場詞。

        “秦總，等會我會問您最喜歡的運動是什么，您給個參考？”

        “哦，是乒乓球。”

        回答得真是光明正大。

        微妙的氣氛里，候場區(qū)一下子變成了私人場合。

        男人和女人，版型近乎相同的衣著剪裁。

        深領(lǐng)的輪廓仿佛有一種尖銳，是他把她撕爛扯破。

        偏偏，她欲拒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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