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婔娘是誰,婔娘是姜陵臺啊
婔娘最近總覺著身子不爽利。
一睜眼,只要是瞧見樓里大紅大紫奢麗的物什。
莫名的嘔吐與自我厭惡便像失智的瘋癲子一樣,將她的心沖撞得七零八落。
按理說,作為自小被賣入艷粉樓的姑娘,所謂的羞恥心都早已被棍棒打教下化成一塊諂笑的面具鑲在了臉上才是。
可是,不對勁。
她這兩日統(tǒng)共接了一個王公子,這王公子是她的眾多恩客中,最好模好樣的了。
自成了這樓里的頭牌,媽媽給了她自己挑選恩客的權(quán)利。
但也不能不挑,七日至少一名恩客入帳。
這日子當(dāng)然比以前來者不拒好過得多,樓里的姐妹別是多羨慕她。
她本也滿意。
這一切在她大前日醒來時,具變了味道。
好臟。
目之所及,觸之所及。
都骯臟得讓她嘔吐。
婔娘不會忘記。
當(dāng)過夜的王公子早時醒來要摟她時,她心里遽然迸發(fā)的惡心和暴怒。
她瘋狂地尖叫著,手打腳踢把王公子踹得跌在地上齜牙咧嘴辱罵她。
媽媽與樓里的打手以為她房里遭了賊人,匆匆推門而入。
王公子見主持的來了,自然又是連聲的哀道,他說婔娘這個賤貨,晚上玩得花,這會子倒裝起貞潔烈婦了。
媽媽見不是什么大事,把打手都推出房門,自個兒蹲下,媚笑著把王公子攙了起來。
“王公子,你瞧瞧,是婔娘不對啦,婔娘給你道歉啦。這不婔娘這幾日身子不好嘛,您寬容大量,原諒她這一回。下一次,保管您舒舒服服的。”
王公子摸了摸后腰,齜齜牙:“真晦氣,呸。”
鄙夷又驚怒地甩了婔娘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門。
媽媽將王公子好聲好氣地送到了樓下,王公子轉(zhuǎn)身在她身上用力揉捏了一把,冷哼一聲后才離開。
等回到婔娘的房間。
婔娘還坐在床上,披頭散發(fā),滿臉淚痕,十足的癡態(tài)。
“你這蹄子,怎么回事,王公子那樣的人物,你還不滿意,我看你就是——”
媽媽冷著臉正教訓(xùn)著,婔娘已經(jīng)趴著干嘔起來。
一眼瞧見婔娘身上的淤青,媽媽嘆了口氣,上前輕柔地拍了拍婔娘的背,安撫道:“婔娘,你是艷粉樓的頭牌,外頭多少公子一擲千金只為見你一眼。不要不知足。”
“你是媽媽自小看著長大的,媽媽也知道你性子乖覺。今日之事,只當(dāng)你是身體不好。媽媽給你幾日的閑暇,你好好休息。”
說完,拉過一旁的錦被蓋在婔娘抽泣聳立的薄背上,妖嬈離開。
婔娘兀自哭了許久。
情緒來得莫名,自十三歲掛牌接客后,她再沒像如今這般失措痛哭。
我是誰?
我是誰?!!
我不該在這里?
我是婔娘嗎?
我若是婔娘,婔娘又怎會甘受這樣的日子呢?
哭到抽搐,全身無力癱倒在床上,婔娘雙目無神。
一室死寂中,被關(guān)上的門重新打開。
婔娘聽見腳步聲向她迫近,驚恐地睜大眼睛,拼了命要動彈,手腳卻軟得如爛泥。
是誰?
余光中那樣高大的身影,是個男人,是個男人!
婔娘此時無“衣”無靠,絕望地感受到那男人的步步相近。
等待折辱的過程如此漫長,婔娘甚至欲在此事后吊死自己,也好過不干不凈地活著。
沒有想象中的暴力相加,一聲清晰而綿邈的嘆息從上方傳來。
立在婔娘身旁的青衣男子,正負手自上而下地看著他。
分明那雙墨玉一樣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情緒。
婔娘還是感受到了悲憫與寬宥。
那樣平靜的眼神,婔娘可以從其中看見自己狼狽的身姿。
“姜陵臺,你竟被這樓約束在厲鬼的身中。”
男人聲音清冽,上前一步將滑下的錦被復(fù)蓋在她身上。
婔娘的驚懼被男人無情無欲的眼神安撫,她咬唇,居然注意起男人口中的“姜陵臺”。
誰是姜陵臺呢?
厲鬼又在哪里?
“未曾喪命,倒是不幸之大幸了。”
解縛指尖摩挲下手心。
他與姜陵臺差了一息兩息的時差進來,平白在這個秘境中待了兩日才找到姜陵臺。
解縛本打算,只要找到姜陵臺,就不再顧忌艷粉樓,直接舍了這肉身破鏡。
可照此刻情狀,姜陵臺該是自我意識喪失,自覺成那厲鬼了。
這是百年前,艷粉樓建后多年,也是那厲鬼做花樓頭牌之時。
所以,艷粉樓將姜陵臺塞進這厲鬼的身子里,是要他再經(jīng)歷一次那厲鬼的經(jīng)歷?
如此看來,只要姜陵臺順著這被安排好的命運走下去,必死無疑,死后自是要入艷粉樓的口。
那么,要如何喚醒姜陵臺的自我意識?
解縛撐額,寬大衣袖滑下,突出一截清瘦腕骨。
他進了秘境后,修為十不存一,又占了這樓里一個盲眼醫(yī)師的身份,著實不好行動。
他不僅需照著話本里的人物風(fēng)格行事,還要提防這艷粉樓。
艷粉樓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他,秘境必定破滅。
解縛自是可以出去——舍了這病重的身子即可。
而姜陵臺不醒,等待他的結(jié)局便是魂飛魄散。
解縛伸指撫了撫自己的眼。
思慮著如何在除姜陵臺以外的人面前,表現(xiàn)出患有眼疾的模樣。
“您您是誰?”
婔娘,即姜陵臺,睜著雙淚眼,怯怯地詢問。
解縛聞言轉(zhuǎn)身,長身鶴立,垂眼溫柔:“我是樓中的醫(yī)師,不必擔(dān)心,管事的叫我來看一看你的病。”
醫(yī)師?
樓中何時出現(xiàn)了這般的醫(yī)師?
通身的氣派比她曾接待過的王爺還來得尊貴。
雖說一身粗布麻衣,沒有佩戴任何飾品宣告身份,但就是教人心生敬意又仰慕不已。
“奴無病,您可離去了。”
姜陵臺低著一張素白的美人臉,長黑睫毛被淚意粘成一綹綹的。
端的正是花容月貌,風(fēng)情無限。
解縛錯開眼。
姜陵臺露出的半邊削肩如一捧雪。
于是想當(dāng)然地回憶起姜陵臺叼著煙和他說不相干的樣子。
沉肅的氣氛中,突然蕩起一聲輕笑。
姜陵臺有些訝然,不明白自己的話如何惹了這醫(yī)師發(fā)笑。
但見解縛笑,他也不由得嘴角咧起小小的弧度,打心眼兒里覺著,自己很放松,又開心。
單單是這醫(yī)師站在這兒的緣故嗎?
“不知姑娘芳名?”
姜陵臺羞怯地避開解縛詢問的眼眸:“奴賤名婔娘,花柳之名,不值一提。”
解縛點點頭,“在下解縛。”,又從自己帶進來的醫(yī)箱里掏出一白瓷瓶,輕放在床側(cè)的梳妝臺上。
他微微欠身:“婔娘姑娘,在下便告辭了。這是治瘀傷的藥,早晚各抹一次即可。”
不可久待,他出去尋些法子,總好過坐以待斃。
既是找到了姜陵臺,知悉安全,再待下去也是徒增風(fēng)險。
解縛便旋身離去。
姜陵臺咬住下唇肉,齒痕森白,他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注視著解縛的身影消失,他心中陡然慌亂起來。
他覺著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與這醫(yī)師交待。
只是只是
姜陵臺開始頭痛欲裂。
吊死的欲望還是很強烈。
但他心中有了另一股期盼,暫時壓抑了那欲望。
眼前浮現(xiàn)出解縛那修長的身影。
醫(yī)師清雋溫和的面龐牢牢地攝住了他的心。
雙腿不經(jīng)意一動,酸痛立刻蔓延至全身。
床上的美人不由苦笑連連。
——婔娘啊婔娘。
你生在腌臜地,做的低賤事,竟還想肖想那般干凈的人兒啊。
正是絕望時,繁雜心事中,某一想法如白光驟現(xiàn),猛地向他伸出誘惑的枝蔓。
——可是,為何不能呢。
若是清白人兒,想個法子將他變成與我一樣。
那不就觸手可及了嗎?
姜陵臺舔了舔蒼白的唇,空茫的眼神落在滿是靡麗滋味的床幔之間,忽地吃吃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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