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你冷靜！”喻陽一個激動險些把車撞到樹上，他趕緊停下來安撫喬安。

        喬安冷靜不了，想他們千滄門，不說玄學界第一，但是拉出來也是讓玄學界抖一抖的地位，現在宗門被賣了，就剩下一個弟子還是賣破爛換錢的，讓她情何以堪！

        “老祖……”

        僅剩的獨苗苗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喬安還是指了指身后。

        喻陽無奈，重新把車騎回去。但是喬安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重新躺回棺中，而是彎下腰，揪下地上的幾根草，她的手指翻飛，幾根雜草很快被她編成了一個草人，喬安又陸續編出四個草人，才掐指念起，

        地上的四個小草人就像是活了一樣，立刻跳起來，拱起兩個小手虛虛地朝喬安行了一個禮。

        喬安揮了揮手，四個小草人就蹦蹦跳跳地去挖土了。

        原本喬安不在乎這么一副棺材，但是現在門派窮成這樣，得珍惜所有已經擁有的資產。

        喻陽已經在旁看呆了：“老祖，這是什么？”

        “賦靈，妖物之所以變成妖物，是因為它們身上多了一抹靈性，只不過它們身上的靈性是永久的，而這些草人是暫時的。”她奇怪看著喻陽：“你連賦靈都不知道？你的術法學到什么程度了？”

        喻陽怕刺激到這位好不容易有些冷靜下來的老祖宗，想了想，才說：“我天賦不好，還在背《萬妖錄》。”

        喬安繼續無奈，但還是要掌握這位獨苗苗的學習進度：“《萬妖錄》背到哪了？”

        喻陽的臉四十五度望天：“已經背了半冊了。”

        喬安盯著他看一會，忽然伸手，把他的臉掰回來：“你有事瞞著我。”

        喻陽只感覺自己下頜上的手冰冰冷冷，沒有一點溫度，他對上喬安的一雙黑瞳，禁不住說了實話：“《萬妖錄》只剩下了半冊。”

        《萬妖錄》是千滄門歷代修編的一本關于眾妖物的書籍，里面有擅長繪畫的弟子構圖，然后再由其他人詳細記載妖物性情特征，當時玄門許多門派都眼紅千滄門的《萬妖錄》，還有人愿意花重金求購。可以說《萬妖錄》是千滄門的臉面，現在臉也只剩下一半了……

        喬安：“另外半冊是被人搶走了？”

        喻陽惆悵地說：“不是，是被用來燒火取暖了。”

        喬安：“？？？燒……燒什么？”

        喻陽小聲道：“有一段時間，國家風雨飄搖，內部不平，又有外敵，我們宗門也受到不小的沖擊，正好趕上冬天，沒有炭火和食物，當時的掌門心痛地下了決定，用《萬妖錄》的紙引火。掌門說自己已經把《萬妖錄》倒背如流，等最艱難的時候過去了，一定會憑著記憶復原，只是沒想到還沒等掌門復原萬妖錄，他就誤食了一種讓自己過敏的食物，不小心死了，從此《萬妖錄》只剩下半冊。”

        喬安：“………”喬安朝小草人們招手：“來，讓我入土為安。”

        喻陽急了：“老祖老祖……您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喬安：“老祖我的心已經死了……”

        在睜眼的那刻她還想著，他們千滄門必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迎接她的是香火鼎盛的千滄門，然而事實告訴她，這都是在做夢……

        喬安花了幾分鐘壓下重新再躺下的沖動，就站在一邊，看著小草人把她的棺木埋入土中，喬安又親自把這邊的土踩實，又挪了些植被遮擋，后代指望不上了，自己的東西得上心，等一切都處理好了，她才和喻陽離開。

        雨早就停了下來，雨后夜空明澈，月輝重新落下，被喬安攏入一團在手心。

        喻陽在前奮力騎車，破舊的三輪車開出樹林，慢慢地走上了公路，喬安一直注意周遭景物的變化，在樹林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么，等看到道路兩旁暖黃色的燈光，以及偶爾從旁邊疾馳而過的車流，才讓喬安有種時間真的已經過去很久的感覺，這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但很快，心頭這點異樣感被鼻尖嗅到的一股味道沖散了：“這是什么味？”

        喻陽深吸氣：“是汽車尾氣的味，老祖宗，你快別聞了，對身體不好。”

        喬安：“不是這個，你往那邊去！”

        她直接站起來指路，又是祖宗身份，喻陽只得認命往喬安指的方向騎。

        喻陽到處收破爛，高封市的路他閉著眼睛都能摸對，騎了一段反應過來，前面有個高封特別有名的燒烤店，這家店營業到凌晨四點。

        現在雨停了，外面的攤子又支起來了，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坐著，燒烤師傅站在烤架前，一手翻著肉串，另一只手熟練地在上面撒上調味品，呲啦呲啦……油脂滴在炭火上，揚起陣陣熱煙，同時飄出來的還有濃郁的香味。

        喬安正好指著攤子說：“就是這個味道！”

        喻陽目測一下他們騎過來的距離，懷疑這位老祖宗可能是某類妖物，這嗅覺是開了掛了！

        兩人把三輪車停在旁邊，找了靠邊的位置坐下來。

        喬安滿心思都在燒烤師傅手上，沒注意到其他客人投過來的異樣目光。

        喻陽看到了，抬起頭，一一掃過去，其他客人和他眼神相撞，訕訕地收回視線。喻陽拿起桌上的菜單，壓低聲音問：“老祖想吃什么？”

        喬安轉頭看著上面的字，和她那個時代的字有些不一樣，勉強看得出來，但還是有些費力氣，她把菜單推回給喻陽：“你給我念。”

        “這有肉串，蔬菜，還有海鮮的………”

        喻陽看喬安沒叫停，大致都給她說了一遍。

        喬安聽得很認真，等喻陽停了，她才說：“你念的我都想嘗嘗。”

        喻陽：“……”

        最后喻陽挑著給喬安每樣點了一些。

        烤串還沒上，喬安四處打量周圍人的穿著，聽著他們說話，不遠處一桌有兩個男人，正一人握著一杯橘黃色的液體，輕輕相撞，然后一口飲盡。

        喻陽注意到，小聲給喬安解釋：“那是啤酒。”他還擔心喬安還想要酒喝，卻發現喬安只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對啤酒不是很感興趣。

        沒多久，服務員把他們點的烤串端上桌，肉串醬黃油亮，香氣四溢，咬下一口，肉質細嫩咸香，特制的醬料混著肉香一點一點在唇齒間蕩開。

        喬安眼睛一亮，把餐盤往喻陽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吃。”

        喻陽搖頭：“不用，我不吃燒烤。”

        他把蔬菜盤轉了個方向，一直推到離自己最遠的距離。

        喬安瞥了一眼上面的蔬菜卷，推著餐盤到自己這邊。她不挑食，什么都吃。

        喬安認真擼串，喻陽安靜坐在旁邊。

        他們頭頂上方有一盞小燈，但不知道什么時候，燈光暗下來，尤其喬安這邊，像是多了一堵墻，空氣似乎都變得阻塞了。

        “靠邊站，你擋我光了。”

        面前的人渾身的肉抖了抖，蹲下龐大的身軀，圓盤似的臉上都是驚喜：“你能看見我？”

        隨著她的動作，身上的味道更濃郁了。

        喬安把手上的金針菇卷吃完，用空簽點了點桌面，喻陽和桌前的胖大個都看向了她。

        喬安沒理胖大個，而是轉頭問喻陽：“你聞沒聞到什么味？”

        喻陽深嗅一口氣，除了攤子前的烤串味，還混著一種不易覺察到淡香，剛開始的時候不顯，但是一旦注意到了，這香味就異常靈動分明，甜而不膩，清新自然，越聞越喜歡。

        喻陽還想再聞聞，淡香中忽然沖出一股強烈的味道，讓他猛然清醒，喻陽低頭，看到差點送到他嘴里的香菜卷，立刻擰著眉捂著鼻子后仰，他最討厭香菜！

        喬安把香菜卷放在喻陽的手邊，香菜味很霸道，讓喻陽一直保持高度清醒。同時也注意到了他們餐桌前多出來的“人”。按理說按照這“人”的樣貌，他絕對不能忽視，但剛才他就是沒看見，直到老祖提醒，他才注意到。

        喬安：“記住了，這是妖的味道，知道了就行，不要一直聞，聞多了對你現在的身體不好。香味越濃郁勾人，說明妖物越強大，聞到這樣香味的時候要小心，這種妖可以輕而易舉地迷惑你的心神。”

        旁邊的胖大個聽了，立刻渾身用力，圓盤似的臉憋得通紅，鼻子里發出呼哧呼哧的用力聲。

        正認真聽講的好學生喻陽不太高興，嫌棄地皺起眉：“公廁前行八百米左拐。”

        胖大個：“你們沒聞到我身上的香味更濃了嗎？”

        喬安拿起一個羊肉串在胖子面前轉了轉：“聞聞，香不香？”

        “香！”胖大個回答得毫不遲疑。

        喬安：“羊肉串都比你香。”

        胖大個：“……”

        喬安：“但大妖遇到的情況不多，多數像是這種一根香菜卷就能打發的妖。”

        喻陽認真求教：“那老祖，這是什么妖？”

        喬安：“這是艷妖，真正大成的艷妖一個眼神就能奪人的心神。最有名的是我們那個時代，有兩城開戰，艷妖碰巧經過，雙方士兵都被她音容所惑，紛紛放下了武器。”

        喻陽掃了一眼昂首挺胸的胖大個：“我看《萬妖錄》上描述，艷妖秋水為神，玉為骨，燦如春華，皎如秋月。但她這個模樣，放到陣前，會被打死的吧？”

        胖大個怒跺地面，渾身的肥肉顫了又顫：“夠了，我還在這聽著呢！”

        喬安：“這就是個沒發育好的。曾經有個艷妖送我一本《艷妖的修習秘籍》就說了這種情況。”

        剛才還怒火中燒的胖大個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在喬安的面前：“大師，你說的是我們艷妖界傳說啊，求賜書！”

        喬安終于舍得去看身邊的胖大個了：“書不在手邊，但大致內容我記下來了，心情好的話，先寫一章應該也不是問題。”

        說完，她看了看桌上空著的餐盤，又看向了胖大個。

        胖大個眼珠轉了轉，立刻很上道地去掏兜，從口袋里拿出兩張皺皺巴巴的紅票子：“大師，這是我搬磚掙的，只剩這兩張了，您別嫌棄。”

        喬安不認識，扭頭看喻陽，發現她們千滄門的獨苗苗盯著桌上兩張紅色的紙，眼珠子都要放光了。

        喬安還是第一次看獨苗苗這么大的情緒變化，看來這錢很多。

        她朝喻陽抬抬下巴，喻陽立刻手腳麻利地把兩張紅票子收了起來，還熟練地碾平上面的褶皺。

        喬安吩咐胖大個：“你去找紙筆，我給你寫下來。”

        “哎哎，好。”胖大個連聲答應，甩開腿奔去不遠處的便利店。

        喻陽看到這個近兩米，少說有三百斤的艷妖真跑起來，靈活得不像話，眨眼間就跑出了百米。

        胖大個去的快，回來的也快，把紙筆恭恭敬敬放在喬安面前，桌前的東西已經被喻陽清理過了，現在正好放下胖大個買回來的筆記本。

        喬安摸著面前全然陌生的紙筆，有些好奇。她握起筆，發現筆尖很堅硬，稍微有些不習慣，但她很快感受到這種筆的好處，墨水非常流暢，也很方便書寫。

        在喬安寫東西的時候，斜對面一桌的年輕男生偷偷拿出了手機，對著喬安的方向，悄無聲息地錄下視頻。

        喬安寫好第一章給了胖大個，和這個臨時atm約定了再次見面的地點，然后坐著喻陽的三輪車，跟他回了家。

        喻陽的住處是個老舊小區，墻體上還留著斑駁的痕跡，但喻陽住的地方干凈整潔，房子不算大，兩室一廳，喻陽從柜子里抱出被褥后，喬安可以直接住客房。

        喻陽把果盤和一些堅果端到了喬安的房間，又教了喬安怎么用電器，接著從一個小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老祖，這是手機。”

        喬安拿出里面黑色的長方形物體，入手有些重量。但喬安看過喻陽的手機：“怎么和你們的不一樣？”這手機比她看其他人用的要小很多。

        喻陽：“……呃，這類型的比我們用的更結實，有人管它叫核桃機，說比核桃還硬……”

        話音剛落，就看到喬安順手撿起果盤里的一個核桃，揮手砸下，只聽一聲脆響，里面雪白的核桃肉露了出來。

        喬安伸手撫去手機外殼上沾的果肉碎屑：“是這么用嗎？”

        喻陽：“……很好，您已經掌握了運用它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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