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蔓“呸”了兩聲后，拿過桌上未開封的水，喝了幾口。

        四周噤如寒蟬。

        傅蔓眼珠一轉，后知后覺發現了不對勁。

        站在她身側的化妝師和陶媛，統一垂著頭，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身子抖如篩糠，然后，他們又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朝她身后看去。

        傅蔓莫名其妙，將轉椅轉了個圈。

        映入眼簾的是雙飽含怒火的眼。

        秦蘇本來就被季婉婉那一聲“呸”給刺激到了，這會兒又見對方上下打量著自己，滿眼寫著“你是哪位”，更是氣得腦袋嗡嗡作響。

        她跟季婉婉向來不對付。

        一是資源競爭，兩人年紀相仿，走的路線差不多，大抵就是她前腳接了宮廷戲，后腳季婉婉也會跟上，亦或是季婉婉有了什么商務代言，她公司也會找個類似的。

        二來是，兩人都是那種驕縱的，不服人的脾氣，誰也看不上誰，私底下一遇見，基本就是劍拔弩張的場面。

        不過她比季婉婉懂得藏，至少在鏡頭前，她永遠是勤奮乖巧，不諳世事的模樣，再加上她業務能力還不錯，所以路人緣比季婉婉好多了。

        “你什么意思啊？”秦蘇上前幾步。

        傅蔓仰頭。

        白熾燈的光芒照了下來，刺得她半瞇起了眼，“沒什么意思。”

        這姿態，在秦蘇看來就是□□裸的挑釁。

        秦蘇攥緊拳頭，而后又緩緩松開。

        她隨手拖過一把轉椅坐下，翹起腿，繼續進門前的那番嘲弄，“聽說你這次被顧家警告了，怎么會這樣？顧少爺也太無情了吧，都不出面幫你說說話，好歹他跟你是同學，是密友。”

        說著，她抬起手，假模假樣地捂住了胸口，“他們那種超級豪門，生起氣來，是不是非常嚇人，好怕怕哦。”

        一想到先前，季婉婉明里暗里地跟她炫耀顧佑希，她還真以為兩人關系匪淺，結果昨天突然翻車，業內都把季婉婉當成笑料來講，她就樂得不行。

        甚至高興得連吃了兩個炸雞腿。

        雖然吃完她就后悔了。

        但這是勝利的果實，稍稍長肉也沒關系。

        秦蘇輕輕哼了一聲，“我還聽說，你們公司這次好不容易談下來一個絕世好餅，本來打算給周燦陽，讓他帶帶新人的，結果因為你這一出，徹底泡湯了，嘖嘖嘖，我要是你，羞愧得連覺都睡不著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都在等著季婉婉惱羞成怒。

        可惜沒有。

        她始終安靜地聽著，聽到后來，她突然牽起唇角，似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圍觀者見狀，紛紛暗嘆。

        高，實在是高。

        這一笑，像是戲謔是玩味，是輕蔑是不屑。

        終于擺脫了小學雞似的吵架，進階為暗潮涌動的撕逼。

        他們齊齊看向秦蘇，希望她能完美地懟回去。

        然而秦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好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

        這戲開演了，但對手不搭腔，她能怎么辦？

        傅蔓倒是沒想那么多，她不認識秦蘇，但從對方的眼神舉止，還有說的那些話，大抵推測出對方和季婉婉應該積怨已久。

        不過，對方陰陽怪氣季婉婉，跟她傅蔓有什么關系？

        她只是覺得有點好笑。

        又來了個跟季婉婉差不多設定的角色，系統真是沒新意。

        她轉過身，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這妝化好了嗎？”

        化妝師久夢乍回般，忙點了點頭，“差，差不多了。”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有、有什么問題嗎？”

        傅蔓擺擺手，“沒問題。”

        秦蘇咬牙切齒，盯著傅蔓的側影，話卻是對身后人說的，“都站著干嘛！你們是來工作的，還是來看戲的？”

        工作人員嚇得趕緊圍了上去。

        很長一段時間里，化妝間靜謐無聲。

        后來，工作人員漸漸聊開了，這個小插曲也算是過去了。

        傅蔓做完妝發后，陶媛讓造型師送來了禮服。

        五套備選的高定禮服，有三套一看就是季婉婉喜歡的類型——浮夸的混色，古怪的設計，不搭調的拼接……

        一次就算了，次次都如此。

        傅蔓有理由懷疑，季婉婉穿這種奇葩衣服走紅毯，是為了博人眼球，搶占頭條新聞。

        她只好在剩下兩套正常的衣服里，選了條鵝黃色的刺繡大擺裙。

        造型師幫她穿的裙子，配上十厘米高跟鞋，正正好。

        站在鏡子前，傅蔓抬手摸了摸裙擺，剪裁干凈，布料柔滑，輕盈蓬松，動起來，像流水似的。

        她不由笑了笑。

        她小時候也有個公主夢呢。

        沒想到在這里實現了。

        造型師化妝師連連在旁夸贊，陶媛則拿著手機瘋狂拍照。

        仍在做頭發的秦蘇，聞聲，鼻孔都快翹上天了。

        她偷偷用余光去瞟傅蔓。

        不過如此。

        哪有說得那么夸張。

        再看一眼。

        哼。

        好吧。

        她承認，是有那么一點好看，只是一點而已。

        但跟她比，還是差遠了。

        陶媛放下手機，轉而從包里拿出了臺相機，興致高漲道：“姐，我們到走廊上拍幾組照片，晚點發到網上去吧，微博好幾天沒更新了。”

        傅蔓點點頭，提起裙擺，步履維艱地朝門口走去。

        “這里，這里。”陶媛快她一步，已經選好地方了。

        傅蔓關上門，徑直走了過去。

        走廊就她們兩個。

        燈光溫暖，走道縱深。

        傅蔓沒怎么拍過照，也不知道怎么擺pose，就那么站著。

        陶媛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幾秒后，試探著說了句，“姐，要不你假裝往前走，然后回眸，淺淺一笑？”

        傅蔓照做。

        “額，姐，笑得自然點。”

        陶媛撓了撓頭，這姑娘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都不會營業了。

        傅蔓直勾勾地盯著那黑匣子。

        怎么也自然不起來。

        對人演戲可以，對這玩意兒，太尷尬了。

        “姐，不然你換個姿勢，右手叉腰，然后微微頷首。”

        ……

        她們試了幾次，可惜效果都不怎么理想。

        陶媛只能改換策略，“姐，我們到樓梯去上吧，那邊光線更好，角度更多，我從下往上拍你。”

        傅蔓沒意見，“可以啊。”

        陶媛暗自欣喜，生病時的季婉婉，原來可以好說話到這個地步。

        她真希望她天天都生病。

        盡管想法很惡毒，但誰不愿意跟個性情穩定平和的上司一起工作呢？

        陶媛領著傅蔓，走過長廊，乘電梯下了三樓，來之前，她就做過攻略了，那里有個設計獨特的旋轉樓梯，很適合拍照。

        傅蔓按陶媛說的，搖搖晃晃地踩上階梯，剛要擺出個pose，不料，一抬眼，忽見上層拐角處的欄桿邊倚了個人。

        江行微微俯身，胳膊架在欄桿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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