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蔓吃到五分飽就沒動了。

        她一直記著季婉婉的身份，再加上今晚這一攤子爛事，她更是想忘都難。

        傅蔓從來沒覺得自己漂亮過，也沒想過有一天，“她”竟然能靠臉蛋和身材吃飯。

        因為從小，她媽不止一次的，在家里，在街頭，在教室，在超市……說她又丑又笨，那時候她還傷心難過了好久。

        后來慢慢長大了，周遭雖然有不少人夸她好看，但她始終覺得那是客套話，沒往心里去過。

        而到現在——

        傅蔓面無表情地看向玻璃窗里，這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她對美不美這件事，已經無所謂了。

        可能年紀大了，心境變得平和了不少，也可能是比起外貌，她更在乎其他東西，或者說，有什么東西在一直壓著她，讓她不得不去忽略這些。

        她不知道。

        她不愿意去想太清楚。

        “喂，你就吃這么點？”顧佑希從餐盒里抬起頭，瞟了眼她手邊沒怎么動過的食物。

        “嗯。”她淡淡的。

        顧佑希伸了個懶腰，“不會吧？你這樣還要減肥？都快成麻桿了。”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揶揄道：“哦，我差點忘了，你是明星，我剛在電視上看到你了，確實要比現在胖不少。”

        傅蔓毫無意味地笑了一下，“是嗎？”

        顧佑希挑挑眉，“看不出來啊，你這么有種。”

        傅蔓：“你也挺有種的。”

        顧佑希來了興趣，“為什么這么說？”

        傅蔓沒回話，從一堆東西里，拿出一包創口貼，撕開外包裝，丟給了他兩個，隨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顴骨還有額角。

        顧佑希下意識看向玻璃窗，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臉上有兩處不大不小的擦傷。

        他捏著薄薄的創口貼，怔愣了良久，心里茫茫然的，什么也沒想。

        傅蔓瞧他一副丟魂失魄的模樣，輕聲提醒道：“別太感動，也別掉眼淚啊，我順手買的。”

        顧佑希登時別扭了起來，急吼吼道：“誰感動了？你以為我是你啊，還掉眼淚，呵，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啊？”

        傅蔓笑笑，滿不在乎地把高跟鞋一踢，露出一雙斑駁的腳。

        她低下頭，撕開創口貼。

        顧佑希在旁看著，忍不住道：“你這穿得什么破鞋子，把腳磨成這樣。”

        傅蔓：“可能我沒穿習慣。”

        “哪有人適應鞋的，你這就是鞋有問題。”顧佑希“嘁”了一聲，自顧自地把球鞋脫下，往她腳邊踢去，“來，本大爺今天大發慈悲，給你穿穿什么是好鞋。”

        傅蔓無語又好笑地看著他，沒動。

        顧佑希眉頭擰緊，“你什么意思啊？”

        傅蔓沒吭聲。

        “我這鞋可是……”顧佑希撇撇嘴，“算了，跟你說你也不知道它有多好，你只要知道，我這鞋是新買的，舒服得很，絕對不會磨腳。”

        傅蔓點點頭，還是不收，她不緊不慢道：“萬一你有腳氣怎么辦？會傳染的。”

        她的話很輕，可落入顧佑希耳朵，讓他整個人震了一下。

        他呆了幾秒，似是不可置信，“你說什么？腳氣？”

        傅蔓沉默以對，算作肯定。

        顧佑希嘴角抽搐，他拽著傅蔓的手腕，站起了身。

        傅蔓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去哪？”

        “去醫院。”他憤恨道：“我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腳氣！”

        “……”

        傅蔓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她側過身，指向貨架，“那不是有賣涼拖嗎？我穿那個就行了，你光著腳，等會兒也不好回家啊。”

        顧佑希一聽這話，又坐了回來。

        他從鼻腔里哼了一聲，重新把鞋穿上。

        “你好幼稚啊。”他邊說，邊掏了掏口袋，把剩下的十二塊錢全給了傅蔓。

        傅蔓：“……”

        她拿了涼拖，到柜臺結賬。

        傅蔓回到吧臺邊，一手提起裝著晚禮服的袋子，一手提起沒吃完的便利店食物，轉身走了。

        顧佑希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舉動，直至她用肩膀抵開玻璃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里，才猛地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喂。”他幾步來到她身邊，語氣不善道：“你有沒有點禮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傅蔓平靜無波，“佑希，我知道你其實挺討厭我的，所以，我——”

        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我自己會走，不想你來趕我。”

        顧佑希啞口無言了片刻，僵硬道：“那你也得打聲招呼啊，再說了，我什么時候趕你了。”

        話一說完。

        他腦中當即浮現了幾個畫面。

        ——“滾吧。”

        ——“你給我下車。”

        ——“你給我滾蛋。”

        好吧。

        他確實趕過。

        “我……”顧佑希尷尬地撓了撓脖子。

        怎么這么癢。

        傅蔓打斷他，“好吧，那我跟你告個別，我先走了。”

        “喂，你急著回家嗎？”顧佑希喉頭鼓動了幾下。

        傅蔓給了他一個表情，不然呢？

        “那我怎么辦？”他義正言辭道。

        傅蔓：？？？關我屁事？

        顧佑希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實話跟你說吧，我是從家里跑出來的。”

        傅蔓：看出來了。

        “我暫時沒地方去。”

        傅蔓：所以呢？要我收留你？

        顧佑希見她無動于衷，急得把手機打開，往她面前一伸，“你看，滿世界都在找你，你家附近，現在還有媒體守著呢。”

        傅蔓拖長聲音，“哦。”

        你是覺得我們同病相憐？

        她露出了一點害怕的神色。

        顧佑希了然地笑了笑，繼續說：“這樣吧，本大爺今晚心情好，可以陪你。”

        傅蔓輕飄飄道：“陪我溜大街嗎？”

        “溜大街多無聊啊，我勉為其難地陪你到網吧玩吧，我有一張貴賓卡，我們可以包一間包廂。”

        到底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

        傅蔓無言以對。

        顧佑希問她，“你會玩什么游戲？”

        “連連看，掃雷，貪吃蛇，俄羅斯方塊，蜘蛛紙牌。”

        顧佑希懵逼道：“這都是些什么游戲啊？我怎么沒聽過。”

        傅蔓似笑非笑說：“高端游戲，很難的，你恐怕玩不來。”

        顧佑希不服，“誰說的，走，我們現在就去比幾局。”

        他興致很高，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回首，見傅蔓沒跟上，又退了回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袋子，催促道：“你能不能走快點？”

        傅蔓閑閑道：“我腳痛，走不快。”

        “嘖，真麻煩。”顧佑希輕聲咂嘴。

        他萬般嫌棄地瞥了她兩眼，猶猶豫豫的，末了，突然蹲下身。

        “我背你，再這樣下去，天都亮了，還怎么玩。”

        傅蔓腦殼疼。

        她正遲疑著該怎么拒絕他，電光火石之間，暗中驀地躥出了幾個黑影。

        顧佑希反應飛快，他下意識抓住傅蔓的胳膊，瘋狂向前跑去。

        袋子隨著他的跑動，劇烈顛簸。

        里頭的東西洋洋灑灑掉了一地。

        奈何傅蔓實在跑不快，顧佑希又不放開她的手，不多時，他們就被逮到了。

        兩個壯漢把顧佑希的胳膊向后一綁，他根本掙脫不了。

        “該死的，竟然玩陰的！”他忍不住咒罵，“好，你們都給我等著，等我回去了，一個個的，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壯漢們木著張臉，完全不怕他的威脅。

        傅蔓莫名卷進了這場風波，也被另外兩個壯漢給禁錮住了。

        他們架起她的手，力氣之大，都快把她骨頭捏斷了。

        她垂著腦袋，一句話也沒說。

        顧佑希見狀，火氣更大了，“喂，你們抓我就抓我，碰她干嘛啊！趕緊給我松開！”

        壯漢們交換了下眼神。

        似乎覺得這個女生沒有威脅，且無關緊要，便松開了手。

        傅蔓揉了揉手腕，仍是沒吭聲。

        直至顧佑希被那幫人拖拽著，帶上了車，她才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街角。

        載著顧佑希的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可街角處，還停有另一輛黑色轎車。

        傅蔓瞇起眼。

        車窗緩緩落下。

        她看到了坐在里邊的人。

        江行側過臉，目光涼涼，正好以整暇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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