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悄悄向屋里探了探頭。

        蘇格被這一抹艷陽晃醒，立刻起身悄然地將縫隙合上，趕走了陽光。

        他躺回床上靜靜地看著身旁熟睡的人，紀南喬睡著的時候真的很好，沒有厭惡的眼神，沒有死命的折磨。

        他們就好像那年的夏天，只是手牽著手便能心滿意足地安枕而眠。

        蘇格抬起手，修長的指節在他的臉頰上空跳躍，描繪著英俊的輪廓。

        餐桌上，紀南喬盯著蘇格的脖子看了很久，那里又磨破了。

        粗劣的頸圈每一次都會磨破他的細嫩的皮膚，一次不落，次次見血。

        紀南喬面前的餐食絲毫未動，他如若起身走去廚房，在晚媽的驚呼聲中握著把小斧子上了樓。

        蘇格看著他的身影，用力地咽下嘴里的飯菜，將雙手壓在大腿下，以免那劇烈的顫抖暴露了他的恐懼。

        砍砸聲斷斷續續地從樓上傳來，晚媽擔憂地扶著樓梯扶手向上看去，時不時地回頭看看蘇格，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言語。

        晚媽跟蘇格一樣，在這個房子里住了三年，她因為喪子之痛，一夜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即便再著急也只會發出難聽的悲鳴。

        她始終一副處事不驚毫不關己的樣子，才是最初紀南喬留下她的原因。但這三年來，她幾乎見證了蘇格的所有悲傷，對他也多少有了一些感情，即便那種眼神在蘇格眼里像極了同情。

        幾分鐘后，紀南喬下了樓，襯衣的扣子已經解開數顆，毫不吝嗇地露出健碩的胸膛。

        手里拿著斧子和半截鐵鏈，頸圈就當啷在他的腿側。他另一只手夾著煙重重地吸上一口，將鐵鏈和斧子丟放在餐桌上。

        晚媽立刻過去，收走了那個平時用來剁排骨的斧子回了廚房。

        紀南喬沒有坐下，依舊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蘇格。

        白色煙霧肆無忌憚地噴灑在蘇格的頭頂，他驚魂未定地抬起臉，看到紀南喬深如墨的眸子，尤為得不真實。

        紀南喬掐滅煙頭，不冷不淡地說：“昨天有些過了，想要什么我讓人給你送回來�！�

        蘇格眼前漸漸模糊起來：“不用。”

        “還生氣？”

        蘇格忙說：“沒有，沒生氣，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缺�！�

        紀南喬眉頭微挑，拿起煙盒想要再拿出一根煙。

        “那就給你買輛車吧�！�

        蘇格心中一驚，自己哪里都不能去，買車來干嘛，試探。

        但他又沒辦法拒絕，即便是試探他也必須接受，興高采烈地接受。

        于是，蘇格緩緩站起身，為表感謝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但那笑容在唇間恍惚了一瞬，就頭重腳輕地向右側重重的倒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到了桌角，瞬間磕出了一個血口，鮮血止不住地流。

        紀南喬眼看著他向自己反方向倒去，抱起他的時候才發現，他發燒了。

        賀啟下樓自顧自地倒了杯水，看到沙發里發呆的紀南喬將杯子遞了過去。

        紀南喬搖了搖頭沒有接，賀啟翻了個白眼自己仰頭喝了個干凈。

        “不是酒就不喝是不是，你都快酒精中毒了。”

        紀南喬倒進沙發里，揉了揉太陽穴：“我不渴�！�

        賀啟掃了他一眼，問道：“人睡著了，你不去看看？”

        紀南喬抬眼看他，緊閉著雙唇沒有說話。

        “感冒發燒而已，吃了藥就會沒事。就是額頭縫了兩針，好好養養就不會破相。咱倆有幾個月沒見了，走，我找個地方，今天陪我好好喝點。”

        剛剛還說紀南喬酒精中毒，沒兩分鐘的工夫，他先不管不顧。

        紀南喬搖了搖頭，昨天的酒讓他有些忌憚，他拿起一根煙點燃，眉頭緊鎖。

        “這次可能做得太過了�！�

        “他頭上的那個口子是你弄的？”

        紀南喬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話說他的這個傷口是出于發燒昏迷不小心磕到的，但是發燒確實跟他有關。

        賀啟皺了皺眉，說：“你不會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你還嫌虐他虐得不夠，非要往死里弄？差不多得了�！�

        紀南喬狠狠地抽了口煙，眼里有一絲后悔：“我，昨晚帶回來一個人，好像當著他的面……”

        賀啟從不抽煙，對煙味自然也不喜歡，他將窗戶打開通風。聽到紀南喬的話不難猜到話里面的意思。

        雖然有些驚訝，畢竟這三年來他無論如何折磨蘇格，都不會在他的面前做得太過火，更不可能把人帶回家。

        因為那個家就是他最后的堡壘，他不容任何人侵犯。這么多年賀啟都未曾去過那個房子。

        賀啟驚呼：“你就當著他的面？”

        紀南喬揉了揉太陽穴，點了點頭。

        “我去，你這也太畜生了。”

        賀啟的性子比較隨性，也是紀南喬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算得上的朋友。

        他本性不壞但卻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好人，連同他師傅，私人醫院的院長陳老爺子也拿他沒有辦法。

        紀南喬沒跟他一般見識，只一味惱怒地瞪著天花板。

        “對著他我就硬不起來�！�

        賀啟聞言，憋著笑問：“從什么時候？”

        “有三年了�！�

        “那對別人呢？”

        紀南喬瞄了他一眼，他一副醫生問診的架勢，索性點了點頭。

        “能�！�

        “看片呢？”

        “正常的生理反應會有�！�

        “就唯獨對他沒有？”

        “不是沒有，就是……說不上來。”

        賀啟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他認識紀南喬這么多年，第一次覺得他有隱疾這件事是那么的好笑。

        “你這是心理問題，我陪你聊天喝酒沒問題，但是我治不了你的心病啊，這道題超綱了。我給你介紹一個心理醫生吧�！�

        “算了，我心中有數�！�

        “有數？那你昨晚是怎么搞得？”

        紀南喬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倔道：“我喝多了�！�

        “艸，那就先戒酒。”

        紀南喬冷笑兩聲沒再說話。

        他不是不想尋醫問診覺得丟面子，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正視這個問題，他深知道自己的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里。

        “哈，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放過他呢？反正睡也睡不了，看著又鬧心�！�

        “放過他，那可不行。”紀南喬突然眼底冒著寒光，嘴角露出一個極其違和的笑容。

        “那你就非得當著他的面？”賀啟想象到那個畫面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我他么的也快要瘋了�！奔o南喬狠狠揉搓了下臉。

        賀啟仰頭大笑，笑爽了又正眼看他，一臉嚴肅道：“就這么恨他？”

        “不該恨么……”

        “你其實還愛他吧�！�

        “……不知道�！�

        紀南喬仰起頭，追隨者那一縷縹緲的煙霧，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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