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縱火
一只鴿子展翅輕飛,暗紅色的爪子落在樹梢上,圓圓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喉嚨里發出咕咕的低音。
樹冠里伸出一只手抓住鴿子的腳,鴿子一點也不怕,也不反抗,乖乖的縮在人掌心,慢條斯理的用尖喙梳理潔白的羽毛。
樹枝上躺著的男人正是宋然,他解下鴿子腿上的小信桶,抽出一張信紙上面呈現出簡短幾句話。他神情冷漠的掃了兩眼,手一捏,紙條粉碎。
隨后從袖中掏出一張提前備好的卷紙塞進信桶,“去吧。”鴿子整裝待發,展翅翱翔,帶著新的信件飛向遠方。
做完一切的宋然并沒有立即離去,悠然的坐在樹上,神情玩味的看向遠方。
鄉下人平時極少舍得點燈,這個點基本都已經睡了,放眼望去漆黑一片。
奇怪的是黑黝黝的小道上卻有暗火游動,待光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行手持火把的黑衣人。
如果說是山賊的話——他的目光落在某位磕到石頭抱腿單腳跳的黑衣人身上,顯然也并不具備該有的經驗,從畏畏縮縮的動作能看出不是訓練有素。
幾個人顯然是第一次干這活,看到空框的大門還遲疑了一番。
“老大,這會不會是空門計,專在這等我們呢吧?”
“笨蛋,那叫空城計。人家那是諸葛亮,里面一黃毛小丫頭,能比嗎?別廢話,趕緊給我進去找東西。”
為首叫老大的黑衣人毫不留情的對著小弟的屁|股踹上一腳。
六個人,四個在外面把風,兩個摸進屋。把風的東張西望,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前面不遠的樹上,一雙腳垂在樹枝外晃晃悠悠。
宋然指尖把玩著一片樹葉,不緊不慢的躺在樹干上欣賞一場好戲。
心中一番盤算,這伙人不知什么來頭,倒是省得他親自動手了。
陸柒那個丫頭,自以為可以看清他的內心。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胸膛,可是…他本來就沒有心啊。漂亮的眼眸深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對萬事的漠然,眼尾凌厲的上挑與平時乖巧綿軟的面孔截然不同。
他都如此主動示好了,那丫頭偏偏不上當。頗有頭疼的撐住下頜,以前還真是從未遇到過這么難纏的女子。
真是麻煩!
不過好在這個麻煩很快就要被人解決了。
鴉羽的睫毛輕輕顫抖,恰好擋住眼里的情緒,應該是高興的吧,畢竟男人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啊——屋內傳來女子的尖叫。噼里哐當重物落地的聲中夾雜男子的哀嚎。
領頭的老大給了個眼神,又進去了兩個人支援。
陸柒本來睡不著,烙餅似的在床上翻著。好不容易才有了絲睡意,迷迷糊糊間聽到類似于骨關節活動發出輕微的咔嚓聲響。
微微睜眼,和一個倒在半空黑漆巴烏的圓形東西對上視線。
她迷惑的歪著腦袋打量。
對方沒想到她會醒來,心一慌,趁她張嘴呼叫前趕緊捂住她的嘴巴。
陸柒迷迷糊糊的腦袋本來沒反應過來這東西是什么,直到一個黏糊糊的手心貼來,才驚覺是有人闖入,渾沌睡意頓時被嚇得一干二凈,
腳重重地踢在一旁大姐的臉上。陸蕪被踹醒,頗有微詞的揉揉眼睛。
“誰踢我,啊!爹,娘,有賊。”陸蕪很快發現立在床頭的黑衣人以及掙扎反抗的小妹。嗷嗷一嗓把大家伙全都叫醒了。
陸爹一個激靈坐起,發現女兒們正用枕頭打著兩個蒙面人,火冒三丈,“你們是誰啊?”說著手迅速摸向墻角的一只凳腿向黑衣人沖去,對其亂打一通。
一位圓滾滾的黑衣人兇神惡煞的拔出長刀,“你個老東西。”
嘭——木腿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腦袋上,而黑衣人手中的刀才抽出一半,并未完全離刀鞘。
黑衣人捂著受傷的腦袋疼得哇哇大叫,委屈的眼淚已經在眼圈打轉缺還嘴硬道:“老東西,剛剛我是讓你。”
啪——陸爹活動手腕,黑衣人的臉已經被打偏到一邊。
另一個瘦高個沖上來,未等眾人看清,就看見一團黑球被踢倒在地。他不可置信的捂著肚子,“你個老東西不講武德。”
形勢瞬間發生大逆轉。
一行人有板凳的抄板凳,有鍋鏟的揮鍋鏟,追著四個黑衣人滿屋跑。
門外把風的兩個人聽里面的動靜不小,仔細聽竟是同伴的呼救。
領頭的老大使了個眼神,對面的人立即拔刀沖了進去。而他則舉起火把對準屋檐上的稻草,連墻角下堆積的爛木頭也是助燃的好東西。
火舌無情吞噬,濃煙滾滾中幾個黑衣人跑了出來。
“老大快走。”那個老大將火把扔進屋里,才追上小弟們,幾個人逃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而陸柒家的小土房已經燒到一大半了,火勢兇猛,剩下的小半截也難逃一劫。
火光沖天,燒亮整座天空,黑色的濃煙不斷升騰。隨著火勢越來越旺,燒干的土承受不住,房子開始土崩瓦解。
樹上的宋然嘴里輕嘖,自言自語道:“就這幾個不入流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請來的。”他瞇著眼盯住著火的房子,面上風輕云淡,手指卻情不自禁的攥緊,任由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
“咳咳……”開始有人陸續攙扶出來。
陸爹,抱著吵鬧小孩的陸娘,相扶走出的陸家姐妹……
宋然目光緊緊地鎖住每一個人的面孔,唯獨沒有陸柒。
他幾乎快控制不住地吼出一句,陸柒呢?
“小柒呢?”有人替他問出這句話,陸娘環顧一圈發現少了一個身影。
“她剛剛就在我身后啊?”陸蕪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驚呼道:“糟了,小柒好像又回去說要找宋然。”
附近的村民被火光驚動,紛紛提著水桶趕來救火。
“小柒,我要進去找我小柒。”陸娘哭得直抽氣,說什么也要進去找陸柒,要不是人拉著,她差點被掉下來的火塊砸到。
“銀柳,你別著急,我去找她。”陸爹紅著眼安慰難過的夫人,起身奪下一桶水潑在身上,正準備沖進火場。
突然一個身影搶先一步沖了進去。
陸爹滿臉問號,“剛剛那人誰啊?”
陸蕪也沒看清,“不知道啊?”
陸柳撓撓頭,“怎么感覺那么像宋然。”
陸蕪忽然一驚一乍的大叫起來,“爹啊,水淋都淋了,你就把咱家吃剩下的雞蛋搶救出來唄。”
屋頂燃燒的稻草掉下來,火星子亂蹦,有幾個濺到陸爹腳踝,他夸張的抱著腳原地亂跳,“你個壞丫頭,幾個雞蛋能有你爹安危重要嗎?”
“當然了。”
“哎呦真是沒良心。”陸爹陰陽怪氣的嚷嚷兩聲,心不在焉的望著火場,“怎么兩個人還不出來啊。”
火勢正旺,間或爆出嗶剝聲響,將人思緒一下子拉長。
“宋然,宋然,你在里面嗎?咳咳……”眼前除了囂張的火焰就是刺|激眼睛遮擋視線的煙霧,陸柒被熏得眼淚直流,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就在低頭擦淚的功夫,一塊房土脫落,夾著火星,砸向她的腦袋。
“姐姐小心。”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霧中響起,接著身體一輕,腳下懸空。宋然抱開她的瞬間,火星噗通綻放在兩人的腳下。
陸柒勉為其難的半睜著紅腫的眼睛,眼淚流個不停,“你是豬嗎?這么大動靜都聽不到,居然還睡的下去。要不是我來找你,你都成烤乳豬了。”
宋然手顫抖得厲害,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幾遍,確定她沒有受傷,一顆心才歸為原處。
他一把摟住陸柒,手掌緊緊的貼在她的后腦勺上,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似的,那么用力。
“你說得對,我是豬。”他雙眼通紅,“陸柒,你為什么要回來找我?”
陸柒微微一愣,“你現在扮演的可是錦衣衛,如果你出了事,那彭縣令可不是更加無法無天。”
肩膀被捏的生疼,顯然宋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陸柒,為什么回來找我?”他卻很執拗,一遍又一遍的重復這個問題,盡管陸柒回答了,可他要聽的不是這個,催眠似的問個不停,除非得到他想到的答案位置。
大拇指憐惜的擦過她停不下來的眼淚,“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邊哭邊喚我的名字?”
陸柒恨鐵不成鋼,一拳頭砸在他胸膛,“笨蛋,我這眼淚是被煙熏的。你以為你是在臺上唱戲呀,趕緊給我出去。”
“遵命!”他啞然失笑。。
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一群人,就看見宋然打橫抱著陸柒從火光中走出。
就像戲文里的主角閃亮登場,那是腳踏祥云,頭頂霞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給吸引,帶著一絲絲崇拜敬重的目光……才怪。
陸爹沖上去搶過陸柒,“臭小子手放哪呢?給我放開,我可不想讓我姑娘名譽受損嫁不出去。”
可這次宋然卻并不打算照做,他抱著陸柒并不撒手,無聲的和陸爹做抗爭。
陸柒眼都腫的睜不開了,核桃包一樣。想開口卻發現嗓子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反而干澀疼痛。
“好了,你也真是的,是宋然救了咱們小柒,你不感謝也就算了,還沖人孩子大吼大叫。”陸娘看不下去了,趕緊上前打圓場,把陸爹拖走。
“你也真是的,我看宋然那孩子挺不錯的,人模人樣,也挺懂禮貌。如果真的待咱家小柒好,你干嘛要一個勁當壞人棒打鴛鴦呢?”
聽著夫人的數落,陸爹難得的犟一回。他手一背,板著臉,“這小子對咱姑娘不懷好意,你看他那眼神,黃鼠狼似的,看咱家小柒那眼睛都直冒綠光。再說了,他不就是扮了幾天錦衣衛嗎,還真把自己當個大人物了。”
陸娘頭疼不已,不知道為何待人一向隨和的丈夫怎么唯獨對宋然蹬鼻子上臉。
草叢邊一抹黑色閃過,在哄亂的環境下根本發現不了。
宋然狀似心無旁騖的抱著陸柒,眼簾卻若有所思的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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