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私
這話在理,鄉親們設身處地想想也覺得沖動了。
“我們只是嚇嚇他,大家做事有分寸不會真要放火的。”
“對呀,就是裝裝樣子看他會不會害怕。”那個手持火把的男人心虛地往后退了幾步,回歸到隊伍里。可張喜娘卻不依不饒,和她叫板,“你說誰不分青紅皂白了?”
陸柒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說話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她本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誰知道這人好賴不分,反而還得寸進尺。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娘不發威你當我是煎餅油條啊。
陸柒直接開懟,“誰搭腔就是誰,我又沒點名道姓,真有人上趕著認領,我也沒有辦法。”
張喜娘不樂意了,“聽你這話,合著是我不分青紅皂白了唄。以前就常看你和何三混在一起,說不準你倆早就狼狽為奸,暗中勾搭在一起了。”
村民平息的情緒被三言兩語輕易挑起,剛還覺得陸柒說的有幾分道理,這會又動搖起來,后退的腳步猶豫不定。但也有人覺得張喜娘說話太難聽。僵持不下時,陸柒只好把虛構的神仙再次搬出來,并且還捏造出之所以大旱是上天的考驗的謊言。
別說這比肺腑之言還管用,村民們聽完再也不猶豫,撤的那個一個干凈。
“多謝陸柒姑娘。”身后那個男子彎腰鞠躬,潔白的帕子摁住腦門傷口,中間隱約透著一抹鮮紅。
兩個人連受傷的位置都一樣。
陸柒總覺得照鏡子似的,不自然的放下帕子,好在她傷口不深,血已經止住了。
“你認識我?”男人的樣貌十分陌生,陸柒篤定自己沒有見過他。
鄭明做了個請的動作,“這里不方便,有什么話還是屋里說。”
何三的院里還是那么井井有條,只不過家丁少了許多,想必在他入牢房的時間里走了不少人。
主廳內正坐著兩個女人低聲啜泣,看見鄭明領著人來,掏出手絹側頭擦拭眼角的淚花。
經介紹陸柒得知這兩位是何三的姐姐,如今弟弟落了難,他們便搬進宅子一起住,既能照顧年邁的家母又能姐弟間相互有個照應。
照理說應該是好事,怎么會坐在一起哭呢?
鄭明看出她的不解,請她繼續往里走,“陸柒姑娘請隨我來,你看了就會明白了。”
她摁下心中的疑慮,跟著鄭明來到一間房門前,推開門,一道灰色的身影沖了出來。還沒等她看清,那道欲要沖出的身影就被鄭明手疾眼快地摁下拖回去。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惡人。”那人奮力掙脫。
陸柒剛開始沒認出來,只覺得聲音耳熟不由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大吃一驚,認出眼前這位披頭散發、胡子拉碴、骨瘦嶙峋、宛如街邊乞討多年的人是何三。
“何三?”陸柒不確定向前走幾步。
何三眼睛盛滿了驚恐,特別是在陸柒多看了幾眼后,手都嚇得抖起來了。
他掙脫開鄭明的束縛,驚恐的躲在木盆架下,鏤空的底座起不到絲毫保護,可何三卻很安心的將上半身蜷縮在里面,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我,別打我。”陌生人的出現似乎觸發了不好的回憶,上一秒他還抱著腦袋痛苦地發抖,下一秒又開始旁若無人的唱起歌,樣子癡癡呆呆,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他這是怎么了?”短短數日,竟然折磨成這個樣子。
鄭明微微嘆氣,“送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有請過大夫,大夫說這是刺激太大,好不了了,以后就只能這樣了。”
難怪方才兩位姐姐偷偷流淚呢,想來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本想瞞著老夫人,結果紙包不住火,看到自己的兒子成了這幅樣子氣急攻心,臥床不起。現在由其兩位長姐輪流照顧。”鄭明一頓,似有感慨,“兩位女子倒是深明大義,雖然何三為了霸占宅子不念手足之情,可她們卻能做到以德報怨,這份情誼令鄭某都自愧不如。”
只怕是何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曾經都這么對兩位長姐,如今還能得到她們不計前嫌的照顧。
人雖失了心智,所幸性命無虞,上有房屋避雨下有一日兩餐,也算是幸事一樁了。
鄭明再次向陸柒鞠了一躬,就差跪下行個大禮。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況且他還年長幾歲,陸柒哪受得起這個,趁他膝蓋一曲趕緊扶住。
“別,我可受不起。”
“陸柒姑娘當之無愧,若不是你向彭縣令求情,只怕送回來的就是一具冷尸。”
鄭明對上陸柒錯愕的眼神,微微一笑,“我與彭縣令打過交道,他什么人我心里一清二楚。多虧了你,我也算對何老爺有所交代了。”
陸柒多打量幾眼,這個叫鄭明的說話有禮有節,從談吐不難看出是讀過書的,怎么會和何三混在一起呢?
鄭明幽幽嘆氣,眼前浮現出前塵往事,頗有感傷之意,“此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追本溯源,一切都要從鄭明父輩說起。那時戰爭的號角還未吹響,何三的父親還是申城數一數二的名門之后,家財萬貫,為人慷慨大方,喜歡廣結善緣。
鄭明的父親則是江湖俠義之士,喜歡劫富濟貧,懲惡揚善。是百姓們擁護的俠士,官府們頭疼的大盜。
一次偶然機會,鄭明的父親在何老爺家失手被抓,何老爺也是性情中人,不僅放了鄭明的父親,兩人還成了朋友。后來鄭明的母親臨盆在即,而其父東躲西藏無法陪在妻子身邊。還是何老爺派人照顧,才保全了母子平安。
鄭明的父親一直想要報答這份恩情,可惜他英年早逝,只好讓他的下一代也就是鄭明來完成。
“鄭明這樣的精神真叫人佩服。”陸柒隨手扯了片柳葉,揪在手心里都搓爛了也沒等來要的回答。只好眼巴巴的瞅著方祺正。
方祺正作為典都凡事都要親力親為,正逢干旱,他隔三差五就騎馬過來與陸柒在村里田頭巡視,探討解決方案。
過程中方祺正牢騷幾句彭縣令的陽奉陰違,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使他官高一級,說白了不過是個空架子,沒有實權。
而這次彭縣令沒有耽誤交糧,圣上大悅,又有官員開始提出升職一事。把鄭明的事情
方祺正斜眼笑,她那點小心思暴露無遺,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什么意思,可他偏偏不說,故作不懂,“所以?”
“姐姐。”宋然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面無表情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出事了!”
陸柒匆匆趕到事發現場,遠遠地就聽見激烈的對峙聲,吵得不可開交,時而還飄出幾個問候爹娘的優美中華詞匯。遠聽都如此激烈,想必現場更是火葬場。
路上她靠著宋然給的只言片語掌握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起初村里沒井,大家都靠湖水生活,村民可以飲用、做飯、洗衣服之類的。
剛開始一切正常,時間長了人們發現飲用湖水容易引起腹瀉,嘔吐等病癥。恰好當時正值全國各地倡導飲用地下水的階段,為了造福造民,各鎮都要開鑿挖井,以便能供應日常使用。
但是官井開挖是有地段規定的,每個鎮挖幾個也有數目要求,當時渝水村完全不在挖鑿范圍內,上上任村長不放棄一直向官府申請,磨破了嘴皮,帶領鄉親們東拼西湊交足了一筆鑿井的費用,官府才點頭答應。
井選址設在陸員外家附近都是經過村民同意的,那陸員外也理所應當的攬下井水維護等事務,正值干旱期間,水比較珍貴,打水日期也從三日延期至五日,村民們毫無異意,遵守規則。好不容易等到五日,家家戶戶提著水桶打水,卻沒想到陸員外竟要用圍墻將井圍起來,據為己有,不許村民打水。
村民們自然不干,就與陸員外的家仆發生爭執。
她靠近時看到這樣一副場面,兩撥人馬圍著井各站一邊,一撥是陸員外的家仆,另一撥則是以張喜娘為首的村民。
等等,她又看了一眼,真的是張喜娘。
陸柒頗有些感慨,怎么哪都有她。
這回張喜娘可不是看熱鬧的,而是作為領頭人據理力爭。只是用詞方面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放你奶奶的屁,你眼睛瞎啊,這井上刻著你們家陸員外的姓還是寫著他的名,你找給我看看,今個若是能指出來,我就當著你面把水桶吃了。”張喜娘當仁不讓,兩只袖子高高擼起,一節干瘦的手臂抵在腰間,另一只手指著為首的男人破口大罵。
“我說是我們老爺的就是我們老爺的,這井就挖在我們宅子旁邊,不是我們老爺的,難不成還是你的?”家丁也不像是好惹的。
“你說是就是,你算個什么東西啊。”
“我再不是個東西也比你一個寡婦強,脾氣這么沖,說不定你相公就是被你氣死的。”以他為首的家丁們隨聲附和,紛紛發出嘲笑。
張喜娘臉一陣紅一陣白,而周圍的鄉親們縮在她后面屁都不敢多放一個。大有要不算了息事寧人之意,饒是張喜娘嘴巴再厲害,奈何寡不敵眾,這會就是掉了牙的老虎憋著嘴,兇不起來。
不過這些都是錯覺,只有陸柒知道張喜娘不是輕易放棄的一個人。
那家丁一把將她扯下來,不耐煩道:“去去去,給我到一邊去,別妨礙我們辦事。啊——你這臭娘們。”家丁尾音化成慘叫,原來是張喜娘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兩排牙齒緊緊地貼在肉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男人疼得兩腳在地上亂踢,臉都白了,朝身后看呆的幾位大喊,“愣著作甚,還不快來幫我把這個女人給拖走。”
齒關一緊,加重撕咬的力氣,家丁疼得哎呦呦直叫。幾個家丁如夢初醒,隨著一聲呵斥,立即沖上來,其中有個人已經抓住喜娘的頭發就要往后扯。
“喜娘別鬧了,這事鬧大就不好了。”
“是呀是呀,你還是先松開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慢著!”與圍觀村民不同的聲音出現,“給我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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