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轉瞬即逝。

        短短時間內，其實滿打滿算下來還不足一個月，上到七八十的老太太，下到十來歲的孩子都成為了種田小能手。

        大家賣了果子，存了糧食，攢下小錢。腰桿子都挺直不少，走在村里每個人笑意盈盈的打著招呼。婦人們不再聊家長里短，話題全是圍繞著冬天準備種啥、如何讓收成更好、施肥的小妙招等等。

        陸柒給的種子固然很好，但隨著播種人數的增加，也暴露出幾個問題。同樣的種子在每個人手里發揮出的效果各有差異，收成也略有不同。

        就拿稻種來說，張丙家地里結出來的稻穗又大又飽滿，有的人家稻穗相對比較小，結的稻穗也沒那么多，更甚至有的人種的稻子，結果長出了麥子。

        她問過系統，系統因為原料都是經過器皿繁殖的，在繁殖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點意外。至于具體原因它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原料的內部結構發生變化，也許是復制的數量太多造成的不穩定性。

        這么一說，倒也合理。反正原料可以復制，種子要多少有多少，至于怎么種、種的怎么樣就不在她考慮的范圍內里。比起普通的種子，改良種子已經非常優秀了。

        她打算研究研究果樹，種點葡萄、哈密瓜還有柚子什么的吃吃，畢竟在這個果實種類奇缺的年代，有些東西大家聽都沒聽過。到時候果子一上市，搞點噱頭宣傳一波，還怕沒人買么。

        什么綠色哈密瓜，吃了身心都健康。

        乒乓大葡萄，送給你老丈人的不二之選。

        尊貴荔枝，適合尊貴的你。

        聽聽這廣告詞，多新鮮，多洗腦。

        【宿主你可真是個小天才。】饒是自詡人工精英智能的系統都忍不住夸贊一句。

        小天才揚揚脖子，很是受用。陸柒打開自己的種植面板，獎金池里面的顯示條一直在升高，哪怕是現在進度也在肉眼可見中一點一點的上漲。就這漲勢能讓她一天都保持好心情。

        也是后來才知道全民種植帶來的獎金要比她一個人哼哧哼哧甩膀子干半天強得多。既然這樣當然是越多越好，誰還會嫌錢少。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到全額獎金了。

        陸柒美滋滋的想象著自己掉進錢堆里打滾的快樂畫面了。

        系統發出叮咚一聲，【宿主接到來自奧國的限時任務，請問是否接受？】

        時隔多久，這是第二次有限時任務。不過自從第一次吃虧上當后，陸柒也學聰明了。不再是剛入職場的小菜鳥，而是敢于對克扣老板提出加薪的優秀職員。

        所以在系統問出是否接受時，她沉默、猶豫。

        “這”就一個字，還是用相當遲疑的語調，無限拉長，都快拉出氣泡音了。

        暗示的這么明顯，人工智障，你品，細品，好好品。

        系統愣了愣，沒理解，“宿主你嗓子壞啦？”

        忙碌一天的陸柒披著黃昏往家的方向走去，遠遠就看見幾個人影站在家門口，貓這腰往屋內張望。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自家人。

        “你們干嘛呢，怎么不進屋？”正常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忙著做飯，而且一個個神情都很嚴肅。

        陸柳朝她做了個噤聲動作，小聲地解釋，“爹和大姐在屋里面說事呢。”話雖如此，可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一看就有問題。

        什么情況？

        她扭頭看了眼宋然，宋然重新復述一遍。在他生動的講解下，陸柒可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原來大姐當兵之心不改，青州招兵結束后，她瞞著陸爹讓方褀正幫忙向軍營里頭遞信。以一個迷失少年的口吻訴說自己是如何誤入歧途，又是如何恍然大悟的心理路程，再到最后向沖鋒陷陣，報效國家的夙愿。

        一封長信言辭切切，字里行間真情款款。

        招兵的長官深受感動，破例為她開放一個名額。這個名額只保留到中秋節，中秋一過，士兵們都要離開青州，直奔莫城。

        陸柒身為長女，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原本她是打算和方褀正完婚后再去軍營不遲，但軍令如山，整支隊伍不會為了一個無名小卒停留一個冬天，一旦錯過也許還要再等三年。

        她難以想象，三年的時光蹉跎，自己是否還會有當初的壯志決心。說不定那時子女雙全，為了家庭圓滿，為了父母安康，不得已做出忍讓與犧牲。

        那是陸柒最難以接受的結局。

        為了不讓自己抱憾終生，她找陸爹坦白了一切，希望可以得到支持與理解。

        屋內的爭吵越來越激烈，甚至還有器皿砸到地上的聲音。

        宋然聳聳肩，一副無需我多言，你也知道的表情。

        “我沒你這個女兒。”

        “那爹就當我死了吧。”

        陸爹憤怒地舉起手，終究沒落下。女兒難以理解的眼光，還是那行簌簌流下的清淚，堵得他心里難受。

        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

        或許就在這一刻，力不從心的滋味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

        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勸阻道：“你一個姑娘家的上什么戰場，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不好么。保家衛國、上戰殺敵那都是男兒做的事情。戰場上刀劍無眼，拳腳無情，保不齊命都沒了。再者說，婚期將近，你一走了之，褀正那邊你怎么交待。莫非你要效仿薛平貴與王寶釧，讓他苦守數十年嗎？”

        “我”陸柒哽咽的幾近說不出話來。

        在世俗面前，就算女子做的再好，也總究難逃偏見一說。

        特別是這種偏見還來自于你的至親。

        “旁人也就罷了，怎么爹你也說這種話。女子怎么就不能上戰場！我只知道替父從軍、忠孝兩全的花木蘭是女子，出塞和親、深明大義的王昭君是女子，還有舍生忘死、堅貞不屈的秦良玉也是女子。她們都能做到，為何我不行。”

        一番話，字字珠璣，敲在他的心上。

        “至于褀正，我們心意相通，他定能理解我。”陸柒沉思一番，補充道：“若他愿意等我自然是好，若他不愿意等我另娶她人，我也放手祝福，絕不糾纏。”

        “既然如此”陸爹背過身子，有些話始終說不出口。沉默許久想再嘗試一番，最終只是沉重地嘆口氣，一臉失落的走出去。

        躲著偷看的幾個人迅速鳥獸散開。

        漏進門縫里的光，照在陸蕪挺直的背上。多了一絲寂寥，一絲落寞。

        渝水村到青州，路途較遠。為了不耽誤，陸蕪打算提前出發。

        方褀正主動請纓，攔下護送的差事。

        臨行前做的準備不多，幾件換身衣服足矣。陸蕪用剪刀鉸短了頭發，束起結發髻，利落的男衫套在身上毫不違和，不細看還真像位從春日中行來的少年郎。

        送行的隊伍中唯獨沒有陸爹的身影，這讓陸蕪有些失落，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陸娘擦著眼角的淚花，千叮嚀萬囑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萬一真刀真槍動真格，你可得機靈點，別一個勁的往前沖。你一個姑娘家完事都要小心，可千萬別被人發現。還有天涼了，一定要加衣，注意防寒。”

        這是母女第一次分別，這一別還不知道多久才能見上面。

        兒行千里母擔憂，陸娘一顆心都恨不得扒出來貼在姑娘身上。

        陸柳抱著陸蕪，干巴巴的說了句一路順風，剩下的話好似堵在了嗓子眼，一用力反倒把眼淚擠了出來。生怕破壞氣氛，躲在角落用衣袖擦眼淚。

        “大姐，空了就寫信回來。”陸柒的心情比較復雜，糾結不知是該以小柒還是就自己本身的情緒來配合這場離別。

        陸蕪點點頭，啞著嗓子，“我會的。”

        車轱轆轉了起來，將陸蕪的心顛得七上八下。

        對未來既有惶恐又有期待。

        快出村口時，只聽見方褀正驚呼一聲，馬車短暫停了一下。

        “什么事？”陸蕪不明所以，準備撩開車簾。手還沒碰到布料，方褀正穩重的聲音傳了進來，“無礙，方才一只老鼠跑過去了。”接著車子便正常行使起來。

        權當是一個小插曲，陸蕪并沒有過于在意。心中卻忍不住偷笑，別看方褀正熱血男兒，可面對老鼠卻一點力都使不上，若不是維持自己的面子，早就哇哇叫出聲逃得遠遠的。

        小時候，她沒少用這玩意嚇他。

        方褀正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顯然是捕捉到絲絲笑聲。不過這并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身邊坐著的男人。

        陸爹不滿輕嘖，氣音道：“看好路。”

        他忙不迭應聲，干巴巴的哎了下。好在這路比較顛簸，車轱轆轉動的聲音遮蓋住了人聲。車廂里的陸蕪并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情況。

        她掀開布幔，見路邊熟悉的景物不斷后退，心不免變得惆悵。

        “褀正，我就這么走了，你說爹他會不會氣我一輩子。”

        陸爹瘋狂點頭，“告訴那丫頭，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呃

        方褀正咽了咽，聲音發虛，“怎么會呢，爹喜歡你還來不及。他現在也就是在氣頭上，保不準過兩天氣就消了。”小心翼翼的朝未來岳丈看去。

        岳丈的臉色黑的都快滴出墨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那嫌棄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小子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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