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

方休鼓著眼睛去掐他。

金黃白蠟樹下，黎由捻起一片落葉，朝她勾手，“……你過來，我們繼續說。”

歷文成幸災樂禍笑。

方休不好扭捏，踩他一腳跑了。

輕快的腳步聲漸遠。

男人斂了表情，不疾不徐點了根煙。

何安瞥向蹦蹦跳跳的背影，馬尾在背上掃來掃去。

他翹起條腿，下巴輕抬，“周書羽的事，跟她有關？”

沒點頭，也沒吭聲。

何安食指在半空中點了兩下，搖頭嘆氣，“你啊——”

煙抽得沒滋沒味。

歷文成側過頭，面孔一半陰影，一半清朗。

幽幽的聲音傳入耳中，“我聽黎由說，你家里、公司事兒一堆，腹背受敵，還要留心藏秘密，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吧。”

他悶掉杯中的茶，依舊沉默。

胳膊搭在椅背上專心看身后風景。

初秋的夕陽鋪下來，照得園林石板路上的那人如鍍金光。

風吹向她，落葉卻繞開她。

好似小心翼翼，沾染不得。

……

方休上了一下午的課。

黎由把向基金會申請救助的手續和流程明明白白告訴她。

即便是有這層特殊關系，黎由也不給走后門的機會。

一切按照章程走。

公平公正。

說得差不多了，方休喝水潤喉，“由姐，您了解福利院嗎？”

黎由朝她身后指，“問何安，他知道。”

方休轉身，兩個男人閑散踱步而來。

歷文成雙手插兜，姿態不如平時凜然。

和何安說完話，望過來時帶笑。

跟著玻璃，竟覺出一絲溫柔，和歲月靜好。

“帥得走神兒？”黎由的聲音貼著耳朵。

方休回頭，心跳如雷。

“沒，我是突然覺得他倆挺配的。”

恰好男人推門而入，黎由笑出聲，“小休說你們倆般配，小歷總，明兒搬過來吧，我給你騰地兒。”

歷文成腳步頓在方休身邊，側坐在沙發扶手上，擠著她。

“我和誰配？”

他語氣淡淡，但方休聽出一絲陰冷。

她齜牙假笑，“您想跟誰配跟誰配。”

歷文成挽著袖子，漫不經心，“跟方家小姐呢？算配嗎？”

“還行。”

“還行？”

方休礙于有人在場，不好跟他發脾氣。

被問急眼了，用胳膊肘戳他肚子，“你問方董去，看他覺得配不配。”

歷文成面色轉而凝重，不再逗她。

黎由轉移話題，抿了口茶，“安哥，方小姐想了解一下福利院。”

“福利院？”何安略驚訝，“你又要辦福利院？”

“沒有沒有，是偶然間聽有個姑娘說她是從福利院跑出來的，我感覺里面可能會有問題。”

何安了然，“多大的姑娘？”

“二十出頭。”

“這樣的年紀，如果沒有生活障礙性疾病，按說可以自由離開，談不上跑出來啊。”

方休握著杯子，神情嚴肅。

那就很有可能是里面有人不允許自由離開了。

“哪家福利院？”

“我還沒來得及細問。”

何安思忖片刻，說：“你想去查，以義工身份進去最穩妥。福利院里分工明確，兒童、大齡、老人、特殊兒童、家屬洽談對接，每個部分的工作互不干涉，一般特殊兒童和老人比較容易出現被虐待的情況。其余的……可以試著從對接家屬入手，有可能接觸到內部工作人員。”

方休把他說的這些在手機里一一記好。

保姆過來輕聲打斷：“太太，該喝藥了。”

方休抬頭，一小只青白釉碗端在黎由手里。

“由姐身體不舒服嗎？”

何安摸著黎由的頭發，從上順到底。

眼里無盡溫柔。

歷文成頓悟，揚起唇角，“恭喜啊。”

藥苦，黎由喝完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

保姆端來另一只碗讓她漱口。

苦味久久不散，舌根發澀，黎由咒罵一聲，“恭喜個屁！媽的你們男人就是輕松！”

方休懵然，結合上下句才弄清楚什么情況。

想跟著祝賀一句，但看到黎由的臉色又不敢多說。

何安喂了顆蜜餞，稍加提醒，“知道的人沒幾個。”

歷文成輕揚下巴，“是該謹慎一些。”

黎由這個年紀懷孕，本就得小心。

更別說明里暗里，還藏著別有用心的人。

富貴權榮，圈子越大，顧慮的事情越多。

何安接了黎由吐出的果肉，她最近飲食不能太甜。

那蜜餞只在嘴里過一圈，為了壓藥味。

他抽來紙巾，眼神掃過對面，“這外面的人防不勝防，由姐不怕，我怕。不過有什么情況我也不瞞著，識時達務她才能及時保護自己。”

歷文成垂眸不言。

氣氛陡然凝滯，手邊的人卻沒意識到，依舊低著頭在手機上聊工作。

認真時嘴唇微翹，可人模樣。

嬌養出的花，不讓做什么，偏做什么。

天地框不住，無規無矩，任性妄為。

不過沒關系，他縱得起。

二人沒有留下吃晚飯。

回去的路上，方休好奇，扯扯歷文成的袖子。

“何安是什么來頭啊？”

歷文成撐著腦袋，嘴上回答她，心里卻在琢磨別的事。

“早些年西北那邊有個地頭蛇，姓全，何安算是他的接班人，因為不愿意接擔子，想了辦法退出。”

“這么厲害啊。”

黑白兩道接班人也就罷了，能從那樣的人手里全身而退。

不得了。

窗外逐漸從靜謐變為喧囂。

繁星映照，再被霓虹擠出夜空。

絢麗也神秘，看不出危險，瞧不出動蕩。

歷文成吞了口冰水，暗濃殺氣頃刻變為冷漠。

何安的提醒、暗示，字字珠璣。

周書羽是留不得了。

座椅輕微震動，方休接起電話。

“怎么了？”

不知那頭說了什么，方休驚呼，“誰？！”

歷文成聞聲看過去，一張臉寫滿震驚。

掛了電話，方休依舊有些呆滯。

那是種計劃落空的悵然。

他伸手過去輕握下巴，“出事了？”

“張洋說，學校那邊有人上交舉報材料，關于補助金落實不到位的各種細節都有，現在相關人員已經被警方傳喚了。”

歷文成眉心蹙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涌上來，“誰舉報的？”

“教務處副主任，周書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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