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歷文成猜到了會是齊昀。

梁棟在一旁語重心長提醒他，華府是高級私宅，市重點項目。

如果沒有證據表明齊昀是挾持方休，貿然進去搜人，屬于擅闖民宅，要冷靜。

車子一路疾馳，狂風中頭腦愈發清醒。

歷文成半路將梁棟撂下，讓他查這棟房子的出售者，以別的理由把齊昀帶走，越快越好。

借此可以讓巴宗凱誤會齊昀被懷疑，杯弓蛇影，馬腳自然而然露出。

梁棟速度不算慢，約莫也是走了‘特殊通道’。

齊昀在聽到警察的話后笑了笑，“小歷總還真是面面俱到啊。”

又是山水堂，又是他姨母。

終于也是輪到他了。

歷文成此時宛如暴虐的猛獸，一張臉陰駭至極，“齊昀，齊婧華曾拜托我放你一條生路，今日過后，再無人救得了你。”

說完，他離開。

梁棟駕駛著自己的車等在陰影處接應，他怕歷文成發狂失手。

等了三分鐘，一道人影躥上車。

“去婦幼醫院！”

梁棟愣了半秒，火速發動車子。

越是判斷出什么情況，心里越是沒底。

歷文成死死盯著前方道路，脖頸血管暴起。

梁棟心涼了半截，加大油門，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二十分鐘抵達醫院，還未熄火，副駕的男人跳了下去。

同時，交管局的電話也打到梁棟那兒了。

……

歷文成在三樓找到海夫人。

“小休怎么樣。”

海夫人癱在長椅上，儼然是緊張得脫力，說話氣息都弱了，“先兆流產。”

歷文成沒有這方面的常識，只聽得懂‘流產’。

霎時，眼里泛起血絲，倉惶張望，“她有事嗎。”

他語氣過于嚴肅低啞，透露著哀愴，胸腔一鼓一鼓。

海夫人連忙坐起來解釋，揮舞胳膊，“人沒事，大人孩子都沒事，哎呦‘先兆流產’嘛不是‘流產’的呀，注意一些是保得住的！小歷總，你要當父親啦！”

歷文成猛然僵住，大起大落的波瀾震得他頭發昏。

有那么一會兒，他聽不到聲音，辨不出眼前物。

猶如疾風中飄搖的孤舟。

直到醫生來說些什么，海夫人雙手合十，鞠躬道謝。

他仍是沉溺在海底，渾渾噩噩。

劇烈的顫抖嚇壞了海夫人，叫人扶他在長椅上坐下。

“緩口氣。”海夫人握住他肩膀，語氣擔憂，“沒日沒夜的操勞，車禍之后也不養傷，你可得好好保重身體呀。”

歷文成耳目清明了些。

這個消息對心神的沖擊力太強，他搓了搓臉，埋在掌心，長長吐出一口氣。

……

凌晨，歷文成進病房。

方休窩在被子里，一張臉憔悴可憐。

醫生說她狀況不好。

這些日子，肩膀受傷，在高速上和齊昀斗智斗勇，被宋媛設計迷暈，又在齊昀那兒受了刺激。

狀況如何能好。

他坐在床畔，輕輕觸了觸她臉蛋。

方休皺眉，睜開眼。

去摸肚子。

望見男人失神的樣子，她小心翼翼開口試探，“我怎么了？”

歷文成一瞬心酸，又覺得好笑，“你不記得怎么進來的？”

“記得。”她用被子蓋住半張臉，“我是問——”

“孩子保住了。”

病房里幽靜。

方休怔了半分鐘，不知是做夢，還是清醒著。

歷文成伏身，吻她鼻尖，“小休，我們有了一個孩子。”

男人寬闊的胸膛壓著她，腔骨震顫，聲音清清楚楚傳進她耳朵里。

進醫院時她半昏半醒，感覺到出了血，已經不抱希望了。

還好。

保住了。

“還有件事情。”她微微哭腔，“伍迪出事了。”

歷文成緩緩直起身，手臂虛虛摟著她。

方休掉了一串淚，“他說，搶救無效。”

“齊昀說的？”

“嗯。”

歷文成臉沉下來。

明知方休剛懷孕，還要在這種時候提起這件事。

“消息準確嗎。”

她沒回答，片刻后才說，“不知道，我還沒聯系秦姐。”

“你相信伍先生嗎。”

這個問題歷文成一開始問過她。

方休點頭，“相信。”

“我也相信。”他靠上床頭，擁她在懷里，“而且我還相信，伍先生是只狡猾的狐貍。”

這話幾分安慰，幾分深意。

方休蹭了蹭他脖子，“你覺得伍迪逃了？”

“難說，至少，不能只聽齊昀的一面之詞。”

“對了！”她驚坐起，“宋媛呢？”

歷文成蹙眉撈回她，“不要一驚一乍。”

他揉捏她的手指，“你現在是特殊情況，只是暫時保住了，得穩當些，什么事都不要費神。”

方休心情復雜，說不清的滋味兒。

“我沒當過媽媽，媽媽去世得早，我也不記得，媽媽該是什么樣子。”她忐忑，眨巴眼。

“好說，讓陳晨來教你，他當媽當慣了，從你小時候就是操心婆。”

她掛著淚笑，笑過后又沉默。

無聲望著兩人覆在肚子上的手掌。

歷文成收緊臂彎，深吻她額頭，面頰，唇角，“小休，別怕。”

……

凌晨三點，歷文成離開病房，在走廊深處接電話。

斌成集團內部開了個小型會議，秘書打來時方休正鬧覺不肯睡，他摁掉了。

這會兒，會議內容發到了他郵箱。

一連三個質問，五個譴責。

對象全是他。

齊婧華作為大股東，集團里有她的親信，有站她的盟友。

大約是看歷文成對齊家窮追猛打，以為他是趁齊婧華昏迷搞破壞。

大歷董歷明燁帶著歷淳安看戲，時不時譏諷幾句。

二歷董歷景燁全程不發一言，將和事佬的派頭做足了，倒是歷行之，還為他爭辯了幾句。

歷老爺子怕集團內部因此事人心動蕩，半路出席會議，代為安撫鎮壓了。

歷文成單手抽出支煙，含住，聞味兒解解乏。

下一秒，歷老爺子來電。

“外公。”他接起，“您還沒休息？”

“開完會跟幾位股東聊了聊，阿成，你這回可是做得太過了。”

他腮骨顫動，竭力壓住火氣，“我有理由。”

“什么理由讓你對齊家趕盡殺絕啊。”

“小休有身孕了。”

老爺子一下沒反應過來，喜悅和疑惑交織，半天沒說出話。

男人轉身，肩膀微微向內佝僂，“孩子差點沒保住，小休嚇壞了，我們在醫院。”

他喉嚨里有不易察覺的哽咽。

良久，老爺子問，“與齊家有關？”

歷文成低頭，指腹捻過眼角，淡淡嗯。

再抬頭時一張臉寡淡，漠然陰森，“趕盡殺絕又如何，整個齊家，齊太太家，山水堂上下，攔著我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您放心，我不連累斌成，明日，我遞交辭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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