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靜得人頭皮發麻。

安北縣氣溫低，消防通道的門敞開，穿堂風一股股撲向屋內。

方休冷得打了個擺子，齊昀從身后捏著她胳膊，熱氣噴灑在那道疤上，“小休，別動，我手酸了，拿不住�！�

幾日不見，齊昀換了發型，短發根根豎立，顯得他多了點凌厲。

歷行之搖頭笑了聲，幾分無奈，幾分不屑。

緊接著抬腳向屋里走。

“小心。”空氣中驀地脆響，齊昀將武器重新頂著方休的腦袋，“歷二哥先回答幾個問題。”

歷行之停頓一秒，直接跨過門檻，斜睨他，“E先生忘了？之前因為小休受傷叫停合作的，可不是我，用她威脅我？你沒睡醒嗎。”

秘書緊跟其后，關上門。

屋里布置得比較溫馨，一共兩間臥室，門對門，此時有十幾人擠在狹小的過道里，虎視眈眈。

歷行之若無其事打量完陳設，回頭，“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歷二公子怎么找到的，我就是怎么找到的。還得謝謝你，小歷總那兒找不出破綻，盯著你，比較有用。”

“現下準備如何？又要警告我不許傷害小休嗎�！�

齊昀倚著墻壁，凝視方休的側臉，語氣中含著詭異的寵溺，“這丫頭，古靈精怪，我不傷害她，她倒是算計得我險些被自己人逼得走投無路�！�

“怎么說？”

他撇開頭，審視著客廳中央的男人，“歷二公子是來閑聊的？”

“我找小休，有我的打算，不知是不是和E先生不謀而合了�！�

“長幼有序�！饼R昀坐在餐桌旁，摟著方休的肩膀，“先說你的打算�！�

歷行之慢條斯理脫下大衣外套，沒找到衣架，隨手扔在沙發上。

屋里空調開的溫度高，他卷起衣袖，閑閑的口吻，“制衡我那個弟弟罷了，其余的，無可奉告，萬一E先生又心軟，我全盤皆輸�！�

齊昀交疊雙腿，左手握槍擱在膝上，右手繞過方休脖頸，指腹摩挲她臉頰，“小休利用我心軟，算計了我三回，再心軟，我亦是死無葬身之地�！�

方休輕輕顫抖，竭力壓下胸口上涌的不適感。

齊昀瞇起眼，掌心扣緊她腦袋，柔聲細語詢問，“怎么了？”

她搖頭，咬著舌尖，說不出話，舌根開始酸苦。

齊昀將垃圾桶踢到她腳邊。

她狼狽蹲下，一下一下嘔吐。

他后仰，挑眉，“看來孩子保住了，歷二公子，恭喜，有侄兒了�！�

歷行之眉心輕皺。

懷孕了…

怪不得方休臉色那么差。

睡衣掛在身上空蕩蕩，整個人如同枯萎邊緣的花骨朵。

他踱步到客廳陽臺，不著痕跡望了樓下一眼，目光定格在綠化帶一角。

夜幕濃重，路燈在地面暈開光圈。

那兒隱約有一塊陰影，不明顯，兩三秒挪動一下。

他轉身，揪掉富貴竹的葉子，“抓緊時間，你我找得到，阿成必定也找得到，先說好，我要小歷太太的命�！�

齊昀來回轉著手槍，懶散不已，“歷二公子要命，我要人好了�！�

方休一激靈，抹了把嘴抬頭，聲音因嘔吐變得嘶啞，“你要我做什么�！�

她那雙眼含著淚光，水汪汪的，勾得人不由得一顆心化為綿絮。

齊昀俯身，挨近她，手背撫摸耳下那道凸起，“小休，我在國外置辦了一棟洋房，前院有花，后院有果，本來，是準備解決了歷文成，帶你去隱居山林的�！�

“可你不知好歹。”他語氣漸漸狠戾，“方記者好本事，破譯那份資料里的名單，發在外-網，曝光我的幾位合作伙伴，惹來殺身之禍，是等著我出手撤掉懸賞，對嗎�！�

方休抿唇，默不作聲。

她知道齊昀心緒不定，瀕臨爆發。

稍有不慎，沒準交代在這兒。

“你知道我一出手，那些人會追查到我身上，引起內訌，想讓我無路可逃，是嗎！”

他在海外的生意涉及的范圍太廣。

Unknow之前曝光的那些，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地下賭場和錢莊。

國外警方早都想一鍋端掉他們，剛好，方休破譯出錢莊的核心人物，幾篇稿件，提供了線索和證據。

被迫接受調查的那幾位，不是什么好對付的，第一時間將之前發布過的懸賞追加金額。

齊昀收到消息，沒問清楚，匆匆叫人撤掉，后知后覺這是個局。

方休再一次算準了他的不忍，算準了他不容其他人威脅她的心理。

“我只放了一半。”

“剩余那一半，是要等著和我談條件，小休，你太自以為是了。”

方休攥著桌角起身，俯視他，“那半份名單，在你來之前，我設置好了定時。齊昀，我要的不多，名單資料，換你去承認齊婧華的死與你有關�！�

齊昀倏地發笑，沒有一絲親人離世的悲傷，“姑母去世，這件事不該問我，是嗎，歷二公子？”

歷行之還未張口，方休打斷，“你買通保姆下藥在先，齊婧華這個下場，在你動手時就已經是必然的了，何必攀扯旁人�！�

“即便我去自首這件事，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逃去你該去的地方，我不舉報，名單，資料，我全部交給你，你在海外茍且偷生，不許回來�！�

“小歷太太真大方，我來猜猜，圈里傳言，小歷總逼死了我姑母，設計查封山水堂，名聲和地位受損了。你現在跟我談條件，違背職業道德，用資料換他的清白顯赫�！�

方休指甲扎入手心，默認了。

齊昀眼眸里逐漸染了慍怒，“這些日子里，我以齊公子的身份，干干凈凈地面對你，換不來你的同等對待嗎�！�

兩人爭執之時，秘書挪動到沙發旁，立在歷行之身邊。

“過道那些人，你有幾成把握�！�

秘書面露難色，他功夫實在一般。

“如果是阿權在這兒，也是勉強有勝算，我…不太行”

歷行之漫不經心看向窗外。

對面樓頂晃過一道人影，一剎那，融于夜色。

他收回視線，盯著茶幾上那盒保胎藥，神情復雜，“阿權就在樓下�！�

秘書低頭，斂去臉上的驚訝。

“阿成應該也到了，他一看到小休在齊昀手里，當場就會喪失理智。槍子兒不長眼，想想辦法，在他上來之前，把小休轉移出去。”

“您…”

歷行之松了領帶，臉上覆著一層戾氣，“我是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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