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人心不古
夜色降臨。
先澤島亮起了點(diǎn)點(diǎn)燈火。
海遺氏的男女老幼已經(jīng)散去,上百個(gè)修士依然聚集在山坡下。一位老者與一位銀發(fā)女子守在山坡上,沒人膽敢逾越半步。
臨海閣所在的山峰,倒塌半邊。樓閣與山崖、石梯,皆蕩然無存,僅有山下的亂石,見證著曾經(jīng)的大戰(zhàn)。
亂石堆上,一位年輕男子盤膝而坐。另有兩位老者與一位壯漢站在他的面前,均是惶惶不安的模樣。
姬嶼,更為沮喪不已。
身為神幽族的長(zhǎng)老,天仙高人,他獨(dú)自來到先澤島,本以為計(jì)策周全,又有靈古氏與海遺氏的相助,必然能夠順利奪取蛟龍。
與其想來,一位外族修士,莽撞無知,擅闖幽星,并且?guī)е鴥深^罕見的蛟龍送上門來,實(shí)屬先祖的福澤與神明的庇佑。
結(jié)果卻出乎所料。
那位相貌年輕的于頭領(lǐng),看似蠢笨,卻狡詐多端,竟然暗中帶著幾位強(qiáng)大神秘的幫手。他神幽氏的龍骨鼎,不敵一座青色的石塔而最終炸得粉碎,他與海晏、海奇失手被擒,并被施展了鎖魂之術(shù)。
完了。
傳承萬年之久的上古八氏,就此隕滅。
姬嶼想到此處,更為絕望,舉起雙手,道:“姬某任憑于道友懲處,只求放過我八氏的無辜族人!”
海晏黯然搖頭。
“砰!”
海奇直挺挺跪下雙膝,神情決絕,道:“此事因我而起,海奇唯有以死謝罪!”他猛然伸出右手,掌心運(yùn)轉(zhuǎn)法力,沖著腰腹的氣穴狠狠拍去。他是合體修為,只要?dú)Я藲夂#逓楸M失,性命難保。
于野靜靜坐在一旁,猶自抬頭仰望。
頭頂?shù)年嚪ńY(jié)界,透著淡淡的月光,再有山野間的點(diǎn)點(diǎn)燈火,猶如回到了星原谷,卻少了清新的山風(fēng),多了幾分血腥的殺氣。
幽星之行,純屬意外,卻接連上當(dāng)受騙,令他很是難堪。他懶得耍弄心機(jī),并非意味著他莽撞無知。仙道已足夠艱難,何必整日里忙著算計(jì)呢。
而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在靈棲谷,已起了疑心,卻寧愿相信靈軒的善良,誰想這幫上古修士早已人心不古。
嗯,倘若海遺氏以誠相待,便相安無事。否則,莫怪他翻臉無情。
卻有人自戕謝罪?
于野的神色一動(dòng),揮袖一甩。
海奇的手掌即將擊中腰腹,突然身形一僵,騰空飛起,“撲通”摔在十余丈外。
于野的雙眉斜挑,冷冷道:“本人不許,誰敢死?”
姬嶼與海晏神色畏懼,不知所措。
海奇掙扎爬起,道:“大錯(cuò)鑄就,勢(shì)必有個(gè)說法……”
此人雖然背信棄義,卻不失擔(dān)當(dāng)。
于野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將靈軒抓來,于某要他當(dāng)面謝罪,還要見到上古的龍骸,獲知所謂的破界之法,再協(xié)助本人前往魁星!”
“這……”
海奇遲疑不語。
“如若不然,于某便將各位煉成魔煞,滅了海遺、靈古、神幽三氏。”
于野難得說了句狠話。
姬嶼與海晏的臉色大變,忙道——
“便依于道友所言!”
“靈棲谷隨海中暗流變化,極難找尋。”
“無妨,姬某與你同往。”
“既然如此,子夜將至,你我快快動(dòng)身。”
“于道友……”
兩人拱了拱手,匆匆而去。見到兩位前輩無恙,聚集的修士發(fā)出一陣歡呼。
“于前輩!”
海奇留在山坡上,雖然沒了求死之意,卻依然沮喪不已,出聲道:“此地多有不便,請(qǐng)去雅舍安歇!”
于野拂袖起身,道:“帶路!”
狀況有變,兩位老友走了過來。
邛山看著姬嶼、海晏穿過門戶消失在夜色中,擔(dān)憂道:“那兩人再生歹意,如何應(yīng)對(duì)?”
青衣依舊是面若冷霜,輕聲道:“先澤島在此,兩位長(zhǎng)老豈敢造次!”
于野擺了擺手,跟著海奇走下山坡。
聚集的修士不敢阻攔,紛紛后退躲避。
穿過人群,循著山野小徑走了十余里,來到一座山坳之上。竹林環(huán)繞之間,搭建著幾間草舍,四周懸著燈籠,倒是一處幽靜的所在。
“于前輩,請(qǐng)?jiān)诖颂帉⒕鸵欢!?br />于頭領(lǐng),變成了于前輩,海奇安排了住處,告辭離去。他要去收斂尸骸,清理臨海閣的廢墟,還要安撫族人,可謂諸事纏身。
“嗯,這地方倒也不差!”
草舍前,種植花草,鋪著草席,擺放著蒲團(tuán)、竹幾,左右竹林疏影、燈光隱約,使得幽靜的所在更添幾分雅致。
青衣走到竹幾前款款坐下,翻手拿出白玉酒壇。她呷了口酒,輕聲自語:“但聞竹林聲,不見故人來,回首青云路,何處覓仙蹤……”
“哎呀,妙哉!”
邛山撫掌稱贊,趁機(jī)拿出兩壇酒湊到近前,道:“難得仙子如此雅興,老狐當(dāng)以妄城谷酒相陪!”而他尚未坐下,銀發(fā)飄曳,青衣已起身離去,只留下他一人尷尬無措。
于野搖了搖頭,就近走入一間草舍。
青衣,依然放不下她的青云山與歸元子。仙子有情,至真至深。
雅舍,與靈棲谷的草舍相仿,四周懸著草簾,卻多了掩映的竹林與一陣莫名的微風(fēng)。
于野席地而坐,吐納調(diào)息之余,留意著先澤島的動(dòng)靜。
便如青衣所說,他不怕再次發(fā)生意外。姬嶼、海晏雖然見利忘義,卻顧惜族人的性命,何況被他施展了鎖魂之術(shù),料也不敢鋌而走險(xiǎn)。
不過,這幫人著實(shí)可惡,竟三番兩次設(shè)計(jì)害他,若非魔塔相助,難免又一次陰溝里翻船。
而他饒了姬嶼、海晏、海奇的性命,另有緣由。
一群上古的先民,一群修為高強(qiáng)的問道者,追隨真龍闖蕩星域,說起來著實(shí)令人好奇。不僅如此,從姬嶼的口中獲悉,當(dāng)年的真龍遇難之后,便埋葬在幽星的大海中。他之所以搶奪蛟龍,便是為了繼續(xù)踏上神界之行。
真龍破界?
兩頭蛟龍,為靈蛟所化,雖然不畏陣法禁制,卻不知能否穿破地天結(jié)界。
不管如何,他倒想看看真龍的遺骸,詢問相關(guān)的上古傳說,之后再設(shè)法前往魁星不遲。
“嘩啦——”
便于此時(shí),山野的輕風(fēng)漸急,四周的竹林搖曳作響。不消片刻,草舍、燈籠與所在的山坳均在震動(dòng),仿若天塌地陷將至,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邛山驚訝不已,便聽他在大喊——
“果然又是圈套……”
于野起身走出草舍,青衣來到面前,與他頷首致意,兩人就此凝神遠(yuǎn)望。
邛山已躥上半空,手中拎著鐵叉。
雖然風(fēng)聲更急,地動(dòng)山搖,卻未見混亂的人影出沒,海遺氏的修士與凡人竟然異常的安靜。
“轟——”
一聲悶響傳來,于野只覺得腳下一震,他與青衣離地而起,又忙抬頭仰望。
朦朧的月光已然消失,無邊的黑暗吞沒而來,整座先澤島似乎在下墜,轉(zhuǎn)瞬之間又是轟然震動(dòng)。
于野與青衣、邛山禁不住身形一沉,已落在草舍前的空地上,各自未及詫異,已是恍然大悟。
“已是子夜時(shí)分,先澤島沉入海底……”
“驟升夜落,果然如此……”
與此同時(shí),一道人影匆匆而來,是海奇。
“三位前輩不必驚慌,待明日午時(shí),仙澤島升出海面,兩位長(zhǎng)老便將歸來!”
“哼,我等什么沒見過?”
邛山佯作輕松地哼了一聲,道:“于頭領(lǐng)、仙子,適逢良辰美景,何不痛飲幾杯……”而回頭之間,身旁已沒了人影,他不免氣急敗壞,道:“海奇,過來陪老狐飲酒!”
“晚輩有事在身,失陪!”
“咦……”
十多個(gè)時(shí)辰過去。
先澤島依然籠罩在夜色下。
隨著又一聲震響,風(fēng)聲大作。地動(dòng)山搖之后,黑暗倏然消失。明亮的天光透過結(jié)界而來,海遺氏的一日從正午起始。
于野仍在草舍中靜坐,膝頭擺放著一把龍骨劍。他雙手輕撫龍骨,眉宇間透著凝重之色。
他的兩頭蛟龍,為靈蛟所化。而這把龍骨劍,為真龍之骨煉制。
真龍?
所謂的真龍,僅在上古之境見過。也就是說,無論是大澤、蘄州、燕州,還是幽冥,真龍?jiān)缫呀^跡。或許星域尚有真龍的存在,卻同樣的罕見。
“于道友……”
“止步!”
草舍外多了幾道人影,卻被邛山攔住,也許飲了一宿的悶酒,使他一肚子酒氣無從發(fā)泄,便聽他怒聲喝道——
“靈軒,你竟敢欺騙于頭領(lǐng),倘若我奎炎兄弟在此,不滅了靈古氏斷難罷休……”
“邛道友息怒……”
于野收起龍骨劍,起身走出草舍。
青衣已守在門前,邛山仍在吹胡子瞪眼。數(shù)丈之外另有四人,乃是姬域、海晏、海奇與靈軒。
“本人已將靈軒抓來,請(qǐng)于道友發(fā)落!”
于野站在草舍的木頭臺(tái)階上,與姬嶼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而臉色一沉,沖著靈軒叱道:“跪下!”
“于前輩,靈某是有過錯(cuò),卻不該受此羞辱……”
靈軒連連拱手求饒,突然禁制籠罩,他已“撲通”趴在地上。
“你喜歡下跪,于某自當(dāng)成全!”
于野抬手虛抓,面露殺機(jī)。而靈軒已嚇得面無人色,雙手舉起一枚骨戒,急聲道:“前輩饒命,我靈古氏信物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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