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蟄伏
三年后。
飛云峰。
冬雪已漸漸消融,遠(yuǎn)山一片荒涼。而飛云峰的山崖之上,則是草木青青的春日景象。
山崖一側(cè)的閣樓,重新刷了清漆,修葺了破損處。兩個年輕男子飛身躍起,將一塊木匾置放在閣樓的門楣之上,轉(zhuǎn)而飄然落地,舉手行禮:“師祖!”
“嗯,去吧!”
被稱為師祖的是位老者,面色紅潤,神態(tài)威嚴(yán)。
兩位年輕弟子轉(zhuǎn)身離去。
木匾上刻著兩個大字,飛云。
老者打量著煥然一新的樓閣與匾額上的飛云二字,出聲問道:“如何?”
他身后的山崖上,鋪著草席,擺放著木幾,坐著一位中年壯漢與一位銀須老者,相繼出聲道——
“鐵兄的飛云門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這飛云之閣更添幾分氣象!”
“依稀記得,蘄州也有座飛云山。此情此景,恍如當(dāng)年,令人不勝唏噓呀!”
被稱為鐵兄的老者走到兩位同伴的身旁坐下,擺了擺手道:“飛云門能有今日,并非我鐵杉之功,而飛云峰的主人也不止一人,還有你荀兄與靈狐兄……”
忽然有人接話道:“哈哈,還有我詹某人呢!”
樓閣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相貌憨厚,面帶笑容,周身透著莫測的威勢。
三人含笑致意——
“詹老弟結(jié)嬰有成,可喜可賀!”
詹老弟,詹坤。三年前他逃出落雷谷之后,便躲到飛云峰閉關(guān)修煉,接著嘗試渡劫,終于成就了元嬰修為。在他在閉關(guān)期間,令狐
北與荀原也來到了飛云峰。
而三位天機(jī)門弟子先后叛逃的緣由,均因某人而起。
“三位兄長切莫忘了,我飛云峰有五位主人!”
“于野!”
鐵杉與令狐北、荀原異口同聲,遂又相視苦笑而感慨莫名。
于野,終于揚(yáng)名燕州,卻也成了各方追殺的仙門逆徒。而令狐北、荀原與他交往密切,唯恐受到牽累,便依照先前的約定,暗中離開了天柱山門戶,然后結(jié)伴回到飛云峰。詹坤逃離落雷谷的緣由也是如此,只是提前一步溜之大吉。如今的飛云峰在鐵杉的經(jīng)營之下,擁有數(shù)百弟子,成為千里方圓小有名聲的一家仙門。而四位好友再次相聚,不免提起那位關(guān)鍵的人物。
“三年了,他杳無音訊!”
“生死不明,著實(shí)令人掛念!”
“他不會逃向海外,逃回了蘄州吧?”
“沿海去路斷絕,飛云峰也被搜查了數(shù)回,六大仙門怕不是已將整個燕州掘地三尺,卻依然沒有找到他的下落,莫非……”
“各位不必?fù)?dān)憂,于兄弟他斷然無事,你我雖然不知他在何處,而有關(guān)他的傳聞早已傳遍各地。”
“嗯,據(jù)說在九幽谷,五位化神高人與數(shù)百仙門弟子攔他不住,尤其他的一劍破天,更是驚世駭俗!”
“論修為、較神通,他不是元嬰修士的對手,而若是拼心機(jī)、耍陰謀,他不在任何一人之下!”
“又說他搶得神機(jī)子的傳承,已被各方視為魔門之主!”
“若真如此,表明他并無性命之憂!”
“數(shù)年前在扶余島遇到的伙夫,乃是世外高人,其同伴也是一位前輩人物,均與于兄弟交情深厚,且待他再次現(xiàn)身,燕州必將有一番熱鬧!”
“于野的機(jī)緣,著實(shí)羨煞人也!”
“說起扶余島,正是你我初踏燕州之地,記得那年也是正月,晃眼過去五個春秋!”
四人感慨之余,眺望遠(yuǎn)山。
雖然不知道于野的下落,卻相信他終將歸來……
……
這年的三月,某日午后時分,叢林掩映的莊院中走出三位女子。
為首的奎昕,依然三十出頭的樣子,身材頎長,相貌清秀,而抬手舉足之間散發(fā)出金丹五層的威勢。另外兩個眉目秀麗的女子,乃是柳青與柳葉,筑基八九層的修為。十年間各自的修為大有提升,彼此的來往也更為密切。
“難得兩位妹妹來訪,又恰逢春日,岐山景色正美,且去游玩一二。”
“便依師叔所言!”
“卻怕耽誤師叔的清修……”
“哎呀,這些年不是忙于修煉,便是尋找于野,而天梁門的征召又不敢不從,卻忙忙碌碌無所作為。如今難得清閑一段時日,我正想著邀請兩位妹妹前來作客呢!”
三個女子雖然輩分不同,卻情同姐妹,尤其九幽谷之行過后,奎昕一改孤傲矜持,變得性情溫和、且又善解人意。
走出莊院的大門,一位看守莊院的中年男子舉手行禮——
“師姑,這是去往何
處?”
前輩人物,無論男女,均為師叔,乃是尊稱。而稱呼師姑的為自家子侄,以示內(nèi)外有別。
“岐山。”
“眼下倒是踏青的好時節(jié),師姑盡興才好,呵呵!”
“嗯!”
“而冬日的岐山,卻是古怪……”
“哦?”
“曾有冬日雷震……”
“胡說八道,冬日何來雷震?”
“嗯嗯,十年前的往事,侄兒也記不清了!”
奎昕沒有多想,帶著柳青、柳葉踏劍而起。
奎家的莊院,位于岐山的南麓。往北十余里,便是岐山的主峰所在。幽靜的山谷之中,樹木繁茂,野花綻放,靈氣隱隱,景色秀美。
林間的一片草地上,鋪開兩張草席。
三個女子就此盤膝坐下,當(dāng)清涼的山風(fēng)帶著野花的芬芳拂面吹來,各自心境舒暢而面露笑顏。
“九幽谷之行,距今已有十年了!”
彷如春風(fēng)勾動了心事,奎昕禁不住輕聲自語。
柳青與柳葉感同身受,附和道——
“嗯,十年了!”
九幽谷之行,已過去十年。曾經(jīng)的往事,依然在各地流傳。而那個傳奇之人與他的絕世一劍,從此無影無蹤。
“十年,不過彈指揮間,而十年的光陰,世間已幾多輪回!”
“這么多年過去,有關(guān)于野的傳說,即使族中的小輩也耳聞能詳,而他卻是不知所蹤!”
“各方至今找不見人,他或已遠(yuǎn)遠(yuǎn)離開燕州……”
姐妹之間說著閑話,自然而然提到了于野。
曾經(jīng)的九幽谷之行,著實(shí)令人難以
忘懷!
奎昕似乎察覺不妥,提醒道:“切莫再提那人,難免惹禍上身。”
柳青含笑道:“師叔不也時常念叨他……”
柳葉饒有興趣道:“九幽谷中,師叔曾與他暗中相會,不知你二人……”
“呸、呸!”
奎昕的臉色一紅,連啐兩口,佯怒道:“我與他毫無瓜葛,休得亂嚼口舌!”
柳青與柳葉又相視一笑,心領(lǐng)神會的樣子。
奎昕更添幾分尷尬,遂吁了口氣,收斂心神,正色道:“我之所以關(guān)注于野,并無非分之想,而是他的所作所為,值得我輩借鑒、效仿!”
也許言語過于冠冕堂皇,不足以說服柳家姐妹,她搖了搖頭,又道:“據(jù)悉,于野來自偏遠(yuǎn)的海外,八十歲結(jié)丹,踏上燕州之初,即橫掃扶余島,誅殺元嬰修士與二百多位海賊。在他拜入天機(jī)門之后,再次斬殺天同門與天府門的元嬰、金丹弟子,并先后殺出落雷谷與九幽谷,一舉成為揚(yáng)名燕州的人物。而他一尋常之輩尚且有此成就,你我姐妹又豈能妄自菲薄?”
柳青與柳葉收起笑容,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時,此地。
百丈深處的洞穴,靜靜坐著兩道人影。
于野,兩手結(jié)印,雙目微闔,神色寂然。
三丈之外,乃是青蘿,魂體更趨凝實(shí),也使得她的身姿更為玲瓏婀娜,尤其她的披肩長發(fā),精美的容顏,玉白的肌膚,赤裸的雙足,儼如一位不染纖塵的精靈仙子。
或許是心有靈
犀,靜坐中的兩人同時睜開了雙眼。
“嘿!”
青蘿伸手指向頭頂,展顏樂道:“你來到燕州之后,便刻意隱忍,結(jié)果適得其反,三位家族女子竟也對你了如指掌,你著實(shí)大大的出名了哦!”
她的魂識能夠穿過百丈山石的阻擋,早已察覺地上三位女子的到來。
于野卻是看向身下的靈石碎屑,兩眼透著難言的焦慮與失落之色。
藏身之地與奎家相距僅有十余里,雖說意外,卻也無妨,反而便于藏身。不過,已躲在地下修煉了十年,他的修為依然止步在金丹六層而毫無寸進(jìn)!
十年了!
這般下去,結(jié)嬰遙遙無期,他只能躲在地下不敢露頭,繼續(xù)忍受著暗無天日的煎熬!
“嗯,你踏入仙途以來,從未閉關(guān)如此之久!”
見他不吭聲,青蘿會意道。
于野依然沉默不語。
青蘿笑了笑,道:“為免師父的傳承不失,我只得將冥珠納入你的體內(nèi),你本該壓制修為,卻強(qiáng)行動用法力,差點(diǎn)爆體而亡,即使我?guī)湍阏{(diào)理,你也昏迷了半年之久呢。接下來修復(fù)經(jīng)脈、筋骨、臟腑,又耗時兩年半。當(dāng)你傷勢無礙,我?guī)湍闶帐摆ぶ橹ΑU吣辏讲派y的冥珠之力歸為一處,你且看看是否如此——”
于野凝神內(nèi)視。
氣海中,一道細(xì)微的紫色劍芒環(huán)繞著金丹緩緩盤旋。卻另有一顆黑色的珠子懸在金丹之上,猶如一粒種子,小巧、圓潤,透著強(qiáng)大莫測的森
然氣機(jī)。
那正是他耗去七年光陰所凝聚的冥珠。
“你雖修煉七殺劍氣,卻非真正的魔修。而冥珠為幽冥之氣與陰氣所化,又加持了師父的魔修傳承,倘若不加禁制,勢必吞噬你的修為。你即使不死,亦將變成廢人。這十年苦功必不可少,而遠(yuǎn)遠(yuǎn)不夠呢,當(dāng)你吸納冥珠,難免又起沖突,魔道雙修殊為不易……”
聽著青蘿的分說,于野的臉上露出一抹苦色。
再次任人擺布,他沒有怨言,沒有責(zé)怪,只有不安與心虛。
青蘿將神機(jī)子留給她的傳承無私地傳給自己,如此深重的情義,他償還不起!
卻也正如所說,他并非真正的魔修,卻接受了魔修的傳承冥珠,即便沒有爆體而亡,修為與氣機(jī)的沖突也差點(diǎn)要了他的性命。
嗯,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
想要得到神機(jī)子的傳承,少不了一番艱苦的修煉。魔道雙修說著容易,其中的難處卻是出乎想象。
十年的蟄伏閉關(guān),僅僅起步而已。潛龍出淵的日子,為期尚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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