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千手還是宇智波，這個年關都注定了不平靜。

        ——兩家的族長大人在年前一役里皆以自身為代價重傷對方，時日無多。

        斑和泉奈日益沉默下來。

        尤其是斑，從之前的少年意氣往冷面族長不斷的過渡。

        泉奈也慢慢學會斡旋，不再站在哥哥身后，而是溫和笑著按下最強硬的態度。

        柱間作為獲得漩渦一族支持的少族長接權很輕松，只是面對重傷的父親連結盟的心思都停了下來。

        扉間則充分發揮了他高智商的優勢協助柱間穩定住了局勢。

        只有水間……

        從那一戰之后水間明顯感到靈力的洶涌，閉關七天之后丹田金燦燦的靈丹讓她全身充滿了力量。

        老頭子你看到沒我結丹了你就等我飛升之后揍你一頓吧啊哈哈哈哈。

        還有那個一直把大哥當對手但是明顯很強的海膽頭新任劍仙要挑戰你！

        還有泉奈奈我已經結丹了你還沒有還是跟著我練劍比較實在啊哈哈哈！

        還有大哥二哥和老爹以后我們家的門面我可以扛起來了你們就好好休息吧別每次都帶著傷慘兮兮！

        欣喜的水間一把撩開長袍推門跑了出去

        ——老爹大哥二哥我來啦！

        然后……

        族人你們是被隔壁宇智波傳染了苦大仇深嘛我千手一族的燦爛笑容呢？

        雖然隔壁表情像是有人欠了他們八百萬但是架不住他們顏值高我們還是不要學了哦乖

        “水間大人你沒事了啊，”一直作為水間副手（兼翻譯）千手杏梨看到滿面紅光的水間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笑容，她深吸一口氣，指指族長房間：“佛間大人，柱間大人，扉間大人。”

        欸，都在老爹房間？開討論會啊？

        水間疑惑的轉身，將近佛間房間時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雖然藥味很濃，但是藏在里面的血腥味還是沒能掩蓋住。

        水間腳步一頓，心里咯噔一下。

        這是……

        “水間？”

        是二哥的聲音。

        水間斂了所有的欣喜與笑意，緩緩拉開推門。

        映入眼簾的是榻上虛弱的千手佛間，他的唇色已經褪為了蒼白，眉宇間縈繞著死氣。

        柱間與扉間跪坐在他身邊沉默不語。

        明明結丹洗經伐髓自己應該更覺輕松，可水間突然覺得腳步很重。

        “水間。”佛間向水間伸出了手。

        水間抿了抿唇，順從的走近把手遞給佛間。

        有點涼，水間打了一個寒顫。

        佛間眼神有點迷離。

        “五個孩子里，水間長的最像你們的母親，可惜也只有你沒有見過她。”

        “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實力很強大，也很擅長劍術，水間你隨她。”

        “水間啊，你到現在還不太會說話，講實話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在水間閉關的這些天，佛間已經交代了所有的族務，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彌留之際的父親。

        “能在臨走前見你健康，我就放心了。”

        “我得去找你們的母親了……”

        水間看著佛間眼底的光漸漸消散，突然就慌亂起來，她催動體力的靈力想渡一些生氣給佛間，卻不過是無用功。

        兩種不同的力量體系無法融合。

        老爹，老爹你在說什么？

        我聽不懂啊，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啊！

        你，你別睡，別睡！

        那雙粗糙有力的大手無力的垂落，柱間壓抑的哭聲響在耳畔，水間一瞬間呆愣在原地。

        她第一次覺得，聽不懂話比練不會劍更讓人煩惱。

        不是說結丹之后修為就能一日千里，無敵于天下的嗎？

        為什么卻連一個人都留不住呢？

        前世結丹之后她開心的滿谷打滾，歡快的笑聲比水聲更悅耳。

        可今天，明明她給大家帶來了一件頂好的消息，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她不是萬能的。

        一向恣意瀟灑的劍癡，天賦卓絕的修士，迷茫了。

        她突然多出了好多好多個問題，好多好多個前世從沒有過的疑惑，可是沒有人能替她解答。

        水間任由杏梨替她換好喪服，安靜的跪在佛間靈前，一跪就是一整晚。

        她沒有哭，只是眼里失去了神采。

        這比眼淚更讓人揪心。

        “水間？”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呼喚。

        水間眨了眨干澀的眼睛，有點茫然的抬眸，一頭紅發在黑白的靈堂里很是顯眼。

        大嫂？

        “吃飯。”水戶遞過去一個飯團一碗水。

        水間接過卻沒有進食，詢問的看向水戶。

        水戶摸了摸她的頭，把她拉了起來，水間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應該……是來吊唁老爹的吧。

        “佛間叔叔的死我們很難過，但是漩渦一族永遠都是千手的同盟。”漩渦水戶不僅是來吊唁，也是表明態度，她對著三兄妹安撫一笑，“在我面前的話，想哭就哭吧。”

        柱間咬著牙搖搖頭：“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族長！”

        扉間沉默了一會：“謝謝你，水戶姐。”

        水間依然握著飯團不語，她還是聽不懂。

        好壓抑。

        水間心頭漫上酸澀，她忽然迫切的想逃離這里。

        “水間你去哪！”

        “大哥！”扉間拉住想追上去的柱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沒有用輕功，只是發泄似的一路狂奔，等她停下，就發現自己又到了南賀川。

        潛意識里，這是一個可以放松的地方。

        奔騰不息的河水是匯入大海了吧，海里有水，可以找到南賀川所有的印記。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這是老頭子看著遠游流經常感嘆的一句話。

        嚼文嚼字，賣弄風騷。

        你一個糟老頭子學那些文人墨客也是四不像。

        結果因為這句吐槽被老頭子掛在樹上掛了一整晚。

        真記仇，小心眼！

        她氣的大罵，但是隨后不久老頭子就飛升了。

        她想聽他文縐縐的賣弄也聽不到了。

        不過還好，只是飛升而已，等她也飛升了就可以去找他，順帶還能狠狠揍他一頓以報只撿不養之仇。

        但是這次，她能去哪里找老爹呢？

        水間波光粼粼，倒映著女孩愁思不解的臉龐。

        “千手水間？”

        這個熟悉的聲音……

        水間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同樣一身喪服的泉奈。

        “泉奈奈……”水間難得沒有對他笑，只是喃喃他的名字。

        “啊，千手佛間也死了啊。”泉奈抬著下巴冷冷一瞥，看著她因為奔跑顯得有些凌亂的額發，冷哼一聲，“原來你這個弱智也知道難過這種情緒。”

        水間不言，不太明白的看著他，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眼下有些烏青，最近一定沒有休息好。

        猶豫了一下，走近把手里的飯團遞了過去。

        泉奈目光向下瞄了一瞬，看著那雙干干凈凈的眸子不自覺的怒從心來，一揮手把飯團甩進了南賀川。

        “夠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是敵人啊！”

        “呵，千手有漩渦支持，你們兄妹三人互相扶持，一個個傻的缺心眼一樣無憂無慮怎么能明白斑哥有多難！”

        “我本可以有四個哥哥，可是他們基本都死在你們千手手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泉奈雙目赤紅，這些天來接觸族務他才明白這些老家伙和那些雇主有多難纏，斑哥獨處的時候滿面疲態，鷹派與鴿派互不妥協，宇智波多年來的愛意隨著親人的逝去變成了更深的仇恨，他根本無法調解。

        他才十六歲，他真的很累。

        但是他不能退，他只能咬著牙往前走，他必須幫助斑哥。

        可是，可是為什么她還能一直笑出來，為什么她的眼神永遠可以這么干凈，為什么她永遠都可以身披陽光，這不公平！

        少年初心稍動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所有的心緒，面對她本該有的一些羞赧都被近日的壓力化為了憤怒。

        水間面對泉奈紅著眼眶的大吼十分無措，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安慰他，身側的拳頭緊了又松開，卻對陌生的語言無能為力。

        泉奈，在說什么？

        為什么他會這么難過？

        為什么他看起來似乎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水間再次覺得聽不懂話是一件多么讓人無力的事情。

        她很想抬起手摸摸泉奈的頭，很想安慰他不要難過，但是最后因為無法表達也只能攥著衣角眼睜睜看他離開。

        “呵，你根本聽不懂吧。”泉奈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該死，她沒有帶劍，不該趁機殺了她嗎？

        離去的泉奈咬了咬下唇，他才不是這種卑鄙小人！

        走啊！

        趁他還沒改變主意，快滾！

        水間沒有走。

        她獨自一人在水邊站了很久，仰頭看了看天際的月亮，曾經在谷中總覺得月亮又大又亮，漂亮的像一個玉盤。

        可是現在卻覺得它很孤獨。

        月明星稀。

        月亮最圓的時候，身邊是沒有星星的。

        它就那么清清冷冷，孤零零的掛在天空上。

        就如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自己。

        水間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記得前世她的左手掌側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但今生沒有。

        她不是劍癡阿水，她是千手水間。

        她不是個孤兒，她有父母兄長。

        她不是天涯孤鴻，她……應該融入這個世界。

        水間抬手拂了拂衣袖，拂去滿袖清風一身露珠，迎著月色回了族地。

        “水間大人，您回來了！”

        守衛之一驚喜的出聲，轉身去報告，水間對另一個守衛點頭示意跨入了大門。

        “篤篤——”

        漩渦水戶正攤著卷軸給族內寫回信，卻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水間，有事嗎？”

        水間抬起頭，眼神認真的看著她，抬手指指耳朵嘴巴和眼睛，一字一頓：“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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