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右上角的準考證，抬眼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10點20分，覃田低眸沉默幾秒，心底默了一句：就這樣吧，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這段時間想說的全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年輕嘛，賭一把又怎么樣，大不了就是華大穩不了嘛，那又怎么樣……天知道我這些天心里有多少的話、多少難以抒發的郁悶！

        ——既然，他們已經把宣泄的口子送到了我面前……我怎么忍？忍不了！

        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拿筆、抬手、挪卷子，下筆，一氣呵成。

        《適可而止的愛》寥寥五個大字…覃田高考語文作文題目，落筆完成。

        2017級西南卷文科組語文作文命題：某某地，一父親說動全家逼迫異地已工作一年的年輕女兒回鄉參加公務員考試……甚至不遠千里去到女兒工作的地方，要求女兒辭掉原本的工作專心回家備考，女兒抵死不從，家庭矛盾升級為“戰爭”，最后鬧上當地金牌調解欄目……

        女兒訴父親蠻橫、霸道、無理，不理解她，對自己毫無關愛，只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父親老淚縱橫，哭訴自己滿腔好意被女兒當了狼心狗肺。

        父母為子女計之深，是否會讓子女感到痛苦……子女又是否真正懂得父母給的愛……生活中，你又是否有一刻覺得有人給你的愛是負擔，你有沒有給別人過沉重的負擔呢？

        這件事你如何看……

        究竟是父親苦口婆心勸說的編制對，還是女兒寧死不屈的夢想對。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覃田看到這一命題的時候，腦袋里的第一反應是：雖然是典型的議論文……但怎么會是這個話題？有那么一刻她是混亂的。

        父母和子女互相羈絆血濃于水，關系復雜的好比幾千根頭發絲纏繞在一起、一團亂麻打不斷理還亂。

        在一對父女面前談誰對誰錯本身就是錯，哪怕這件事的本質可以論對錯，但究其根本沒有錯。

        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如果就這件事為命題，硬寫的話，如何寫都是一道無解的答案，所以不能單純的論誰對誰錯。

        這些意思，身為高三的學生大都參透的了。

        立意不過三點：第一，父親的好意卻用錯了方式方法，“逼迫、要求、抵死不從，鬧上法制新聞”，等等這些一詞就充分體現了這位父親教育方法是有問題的，可以聚焦當下最熱點的家庭教育，呼吁家庭里面人人平等，父母孩子同等地位。

        第二，很多人說過，宇宙的盡頭就是編制，安安穩穩的編制和布滿荊棘的夢想……我們，新時代的青年到底該追求哪一個？從而銜接上這對父女的矛盾。

        第三，跳出事件的圈子，突出“愛”這么單純、美好、純凈無暇的東西，也可能會是讓對方痛苦的源頭……圍繞內涵，選取其他更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從側面來進行佐證。

        相比前兩個立意，最一個是比較難下筆的……它太大、太虛無縹緲了，一旦偏離預定軌道，就難以收拾。

        聰明的都會選擇前兩個，第三個最后得到的可能五花八門的太多。

        但覃田思慮再三，還是選擇了“五花八門”那個。

        用她后來自己話說：我其實對父母沒有太多的印象，不會有什么濃烈炙熱的感情……

        而且，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被動接受的愛”、“明星和粉絲”。

        這件事某一方面的內涵，其實在這兩個群體之間也體現的淋漓盡致，甚至某些情況比這對父女更清晰。

        11：48。

        第一堂語文已經結束，覃田慢悠悠的向著食堂方向走去，遠遠的在大門口就看見，身著紅旗袍，一臉急切的老楊、旁邊還站在探頭探腦的覃青青、陳新他們幾個。

        應該是在數她們班還有幾個沒來的，因為他們學校是考點，高一到高三的所有教室都被征用成考室了。

        所以本校每個班集合的地方要不是操場、體育館、就是宿舍樓下的空地，她們班當時溝通的太晚，只是能是食堂。

        微皺眉，快步走過去。

        “喲，怎么回事啊，你這個學霸怎么愁眉苦臉的？怎么了？沒考好啊？說出來，我聽聽！”覃青青一臉疑惑外加調笑的看著覃田。

        覃田略有些無語，瞪了她一眼，正要開口時。

        突然，她旁邊的老楊飛快的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嚴肅的大聲道：“覃青青，你少一天的給我胡說八道、不定軍心的……”

        “我說了幾百回了，今天不可以說什么關于考得怎么樣的話，考一堂過一堂……不要影響接下來的考試，尤其是不準對答案，誰要敢頂風作案，我可有辦法給你們最后一刻來給終生難忘哈!”

        最后這幾句自然是對其他幾人說的。

        覃青青噘著嘴很是不滿，一邊應承一邊拉著覃田往食堂走，走了幾步后，忍不住吐槽：“你說老楊也是經歷大風大浪的人，怎么還這樣了，我剛經過2班的時候，看見他們語文老師逮著一個問一個，作文有沒有偏題，選擇題做的怎么樣……其他班的老師也都是問什么題難不難，怎么就她這么奇葩！”

        覃田咧著輕笑一聲，隨口一句：“大概與眾不同吧！”

        覃青青不理解，默了片刻，悄咪咪的問道：“哎……你覺得題怎么樣？”

        覃田抬眸思慮片刻：“還行吧，我覺得沒有超綱！閱讀、選擇都是常規難度！”

        “嗯，我也這么覺得……就是作文有點讓人難以琢磨！”

        覃田手微頓，沒說話。

        “你作文怎么寫的？我啊，還是不敢亂整，父母和子女之間的矛盾問題，太難說了……就像浩瀚宇宙一樣浩瀚。”

        覃田明了，她選了第2種立意，“編制和夢想”。

        一邊沉默，一邊端餐盤，剛坐下扒拉兩下飯，覃田緩慢的開口道：“我啊，寫了另外一種愛……”

        覃青青有些吃驚，轉頭看著她，眼睛瞪的極大，驚訝極了：“你？你寫了什么？”

        覃田呵呵一笑，筷子夾起一塊雞肉塞進她的嘴巴：“吃你的飯吧！”

        覃青青瞬間不干了，正要“跳”起來的時候。

        覃田又開口：我好像參透了一個道理……喜歡不是偏執，極端的愛只能是毀滅。”

        覃青青臉色微變，似乎不明，楞了好久才恍惚明白了，腦袋里記起了之前有一次和覃田討論過的某個話題。

        隨后一邊抬手扶額，一邊站起來掙扎著身子，試探傾身，低聲不確定的問道：“你……你不會寫的是這段時間追星的感受吧？”

        覃田怎么聽不出她話里的試探，聳聳肩沒說話，但這沉默就是在告訴覃青青答案。

        她們之間如此熟悉，怎會不懂。

        覃青青一邊故作無語，一邊搖頭，一邊唏噓：“著魔了啊你？有必要嗎？而且這兩件事本質上可以說毫不相干………難不成你抽絲剝繭寫出個花？？我看你家“魚腥草”比我們“秋千”正常多了啊！怎么到你這就開始基因突變？？？”

        覃田無語，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

        這2天的時間似乎過的很快，好像一眨眼的感覺，6月8日，下午5點最后一堂英語結束。

        南中停播2天的校園廣播突然有了聲音，一道嘹亮清爽的男聲：今天你們是自己的驕傲……預祝各位學子……“一鳴從此始，相望青云端。”

        也正是這句古詩詞，正式為這兩天的高考日正式的劃上了句號。

        每個走在南中校園的學子、老師、家長甚至是其他工作人員臉上都是開心的笑容。

        覃田似乎并沒有很激動，就是感覺松了一口氣，想想之前多少的早晨、夜晚奮筆疾書的自己，也只是覺得心口很舒暢。

        校門外圍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

        1班教室，老楊拿著“小蜜蜂”，不遺余力的對著下面一通輸出，除了后續拿畢業證，查分，報考學校，拿檔案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著重的說了一點：“為了慶祝大家成功扛過這段旅程，老師呢，專門大出血犒勞大家……因為咱們班有幾個外地的同學是明天下午的車票，我們時間就定在明天中午，在學校外面的那個我們經常聚會那個火鍋店，到時候還有2班的老師同學們一起，希望大家都能參加，老師買單哈！”

        校門口，覃青青幾乎是穿越人山人海才接過覃田手里的背包，覃田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你爸媽不是今晚上帶你去吃飯慶祝嗎？又不順路，我自己回去吧！”

        覃青青不耐的道：“反正都要回去放東西的，順路，你快點，別磨蹭，說了幾遍煩不煩啊。”

        覃田見狀，也就閉嘴了，拖著行李箱飛快的跟她走了過去。

        順道還問了她去不去明天的聚會。

        答案自然是會去的。

        畢竟此次一別，很多人興許再也不會見了。

        ………………

        用開考前一天，老楊發在班級群里的話來說就是：“同學”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美好的詞語，這種感覺將來在任何人的身上，你都體會不到……甚至有可能，像室友一般緊密的關系，將來也有走散的一天。

        記住最后一刻的相聚，將來離開的那天才不會遺憾。

        這話一點也沒有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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