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你在想什么呢。”當林崢第四次試圖給顧客白送網費的時候，晴姐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被這么一叫，他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給人家重新操作，果不其然，收到了客人和晴姐的白眼各一枚。

        還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混好當，現在心里裝了事兒，干什么都沒勁，他惆悵地點燃了一根煙。

        晴姐只覺得他是今天心情不好，沒當回事，直到這種詭異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她才驚覺這事不對。

        于是，在傍晚網吧涼透了的時候，晴姐拖著林崢走進隔間，徒手將他摔在了地上，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又給我惹出了什么事。”

        林崢莫名其妙地被拎進來，卻被問了這么一句，才發現自己最近幾天的狀態確實不正常。

        “我該怎么和你說呢。”他有些頭疼地摁了摁眉頭，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說到，“姐，我可能找到要做的事了。”

        本來已經做好了給他擦屁股的準備，突然聽到這個回答，晴姐簡直是驚喜交加：“這很好啊，你想做什么，姐一定全力支持你。”

        “我想去打游戲。”

        “……”

        戒煙許多年的晴姐，突然覺得自己需要來一口冷靜一下。她伸手從林崢的床頭柜前撈起煙盒，空的，又訕訕地放下。

        “我說的是想讓你找一份正經的事。”晴姐干巴巴地說。

        她并不是一個很開放的人，在這個地段開著網吧，看到的全是沒什么出息的網癮少年，天天泡在網吧，因為上網費便宜，十幾塊就可以過一夜。

        雖然不了解打職業是個什么東西，但潛意識里就認為打游戲是在混日子，而林崢現在告訴她，自己想做的事就是混日子，她接受不了。

        “我知道。”林崢搓了搓腦袋，他不能怪晴姐不了解，畢竟在他認識程敬之前也不了解職業電競是個什么東西。

        “給我根煙。”晴姐皺著眉，嘆了口氣。

        看她臉色不對，林崢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的煙盒，給晴姐點上火。煙霧升起，晴姐化著妝都顯得很憔悴的臉，浸在煙里，模糊不清。

        “你已經想好了，是吧。”含著煙，她問道，林崢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孩子，沒想好，是不會說的。

        林崢沉默著，點點頭。

        雖然早就知道，晴姐還是嘆了一口氣。

        她認識林崢其實有幾年了，林崢十四歲開始在街上，小孩沒什么錢，就總是住在她的網吧里，開始她也沒覺得林崢和別的小孩有什么不一樣。

        除卻他特別不愛說話。

        那時候，這街上還很亂，所有小混混都跟著一個叫董哥的大混混，到處去要保護費。林崢也是董哥的人，但是他不收錢，不去偷，只做打手。后來林崢向她解釋說，自己拉不下那個臉。

        那時候林崢還小，哪能當什么打手，每次去給董哥“撐場面”都幾乎打沒了半條命，然后在社區小診所包扎了一下，繼續來網吧上網，晴姐都擔心他死在網吧。

        她的網吧來的人又多又雜，煩心事也多。有一天，幾個小混混上網打游戲發生了沖突，直接面對面掐了起來。

        小混混鬧別扭挺常見，直接開打倒是少有，晴姐嘆了口氣，想著可要盯好這些人，別趁亂跑了，網費還沒結完呢。

        沒人會站出來，自己活得辛苦的人，是沒心思管別人的閑事的。

        可是林崢站出來了，他認識那個帶頭的小混混，拎著人家的領子就丟把人了出去，冷冷地說：“要打架出去，別在人家店里鬧事。”

        他那時脾氣不好，很兇，小混混怕他。領頭的那個冷哼一聲，帶著人走了，估計準備找個好地方繼續干架。

        林崢看著他們出去，打了個哈欠，走到前臺結了網費，懶洋洋地走了，這事鬧得他都沒心思上網了。

        自此以后，晴姐高看林崢一眼，不為什么，她覺得自己要是是林崢，做不成那樣的事。那時候她就想，林崢這個人是不一樣的，他可以做出點大事。

        晴姐對人家好得很現實，給他減網費，時不時來頓免費宵夜。一來二去，她和林崢就熟了。

        熟了之后才會發現，林崢是個很溫暖很仗義的人，別人對他好，他知道，也會記著，總想著回報。

        好幾次網吧出事，林崢都幫了她。晴姐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孩，真心實意地把人家當親弟弟看。

        所以一年前，董哥出事的時候，她拼了命也要保著林崢，然后把人家放進了自己的網吧，希望他安份下來，更希望他找著自己要做的事。

        小孩挺好，不能爛在這里。

        但是林崢太聽話了，幾乎讓她忘了，小孩有多狠，多有主見。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去打游戲，但是晴姐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他的。

        “想好去哪了嗎？”沒辦法，她只能這么問道。

        聽語氣，林崢知道晴姐妥協了，乖乖回答道：“xc,我打算去參加他們的青訓。”說完，想起程敬的話，又補充到：“上屆kpl亞軍。”

        晴姐沒聽懂，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有要去的地方就好，你把這周的活干完，就可以去了，你那邊有工資嗎？沒有的話，姐還有點錢，你看著用就行……”

        “姐。”聽了這話，林崢不自覺蹙起了眉頭，他再怎么沒出息，也不可能用晴姐的錢啊。

        知道他想要拒絕，晴姐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少給我演這出，姐不是做慈善，掙了錢就連本帶息地還回來。”

        “……”你晴姐還是你晴姐。

        “小崢，說實話，姐不想讓你去打游戲。”晴姐伸手，在林崢的肩上拍了拍，十九歲的少年，肩膀已經很寬闊了，雖然瘦，但還是結結實實的，“但是你做的選擇，姐都支持。”

        她朝著少年笑了笑：“你長大了，姐很高興。”

        冬冠馬上開賽了，最近xc俱樂部的氣氛十分奇怪，大早上的，當中單漫游叼著包子走進訓練室的時候，差點被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嚇死。

        “哎呀媽呀，嚇死本仙女了。”漫游是一個浮夸的小胖子，細皮嫩肉的，被稱為xc一枝花。又因為是玩中路的，天天玩的都是美女，便欣然以“仙女”自稱。

        “瞎叫喚什么。”程敬剛好在玩百里，因為這一聲，甩狙都歪了，暴躁收槍，回懟了過去。

        一看是隊長，小仙女慫了，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工位，連摸魚都不敢了，掏出手機，開始訓練，他可不想被隊長罵。

        仙女不走向大山，大山朝仙女靠了過來。

        “你昨天的直播。”

        漫游被這一聲嚇了個激靈，正襟危坐地看向隊長，等待指示。

        程敬有幾分鄙視地掃了眼自家中單：“你昨天直播的上官婉兒1杠6，不解釋一下？什么時候法刺變得這么撈了。”

        漫游欲哭無淚，他本來擅長的就是炮臺法師，玩一把法刺對面全是控制，婉兒還沒上天就暴斃了，1杠6他也很痛心啊。

        “要是再這樣，你冬冠就只能去玩妲己了。”程敬繼續往漫游心上扎刀子，“不是國服狐貍嗎。”

        這是有梗的，秋季賽的時候，漫游在賽前狠話階段說，自己就算拿妲己都能打得對面屁滾尿流，還吹噓自己是國服狐貍。

        然后直播的時候被粉絲要國標，小仙女流著淚打了半個賽季的狐貍，雖然到最后也沒有拿到國標。

        這一舉動嚴重耽誤了冬冠訓練，讓程敬不爽到現在，時不時的就得拿出來說事。

        “西施練好了嗎，炸彈貓練好了嗎。”程敬繼續訓到，“工具人打得一塌糊涂，還有心思去玩婉兒？”從個別到短板，一氣呵成。

        最后恨鐵不成鋼地總結到：“你這個逆子。”

        漫游：“……”隊長，你知道我比你大三個月嗎。

        正當大魔王兇巴巴地罵著小仙女的時候，輔助群星來了，敲門道：“教練說，讓你去看看這次的

        青訓選拔，準備一下就出發吧。”謝謝群星，漫游得救了。

        青訓？程敬皺了皺眉頭，顯得異常不耐煩：“這波不會像上次一樣，來的全是射手吧。”

        全聯盟都知道xc缺打野，但是來xc青訓的都是jing的粉絲，一水的射手，氣得程敬頭大。

        “lc說了，這次選拔按選打野的標準來，就算是打射手的，通過了也轉打野。”群星言簡意賅地回答。

        某位天才射手終于滿意了，哼了一聲，拿起手機，準備屈尊去看看這次打野青訓。

        隨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手機上一陣搗鼓。

        “隊長，你在干什么啊。”漫游疑惑地問道。

        程敬沒有搭理他，直到一切就緒后才說：“開直播，我這個月還有三十多個小時。”相當的理直氣壯。

        隊長，你知道離月末連十天都不到了嗎。

        聯盟的一個笑話，月初不努力，月末肝成jing。

        在試訓中心，lc正在看這次青訓生的資料，顯得興奮異常。

        看到程敬走了過來，他立刻拿著一沓資料走了過來：“jing，這次青訓生的條件是真的不錯，竟然還有主玩打野的報名。”

        “歷史5個國服，巔峰排名常年穩定在前50，107段打野啊，我真的是好久沒見了。”lc幾乎要熱淚盈眶，自從xc出了個天才射手，青訓的分路就全是射手。

        這是個真的打野玩家啊，xc終于有野王來了。

        “嗯。”程敬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來回他，還在看昨天巔峰賽的復盤。

        lc知道他的性格，便兀自說了下去：“這次青訓就他最有希望，所以這次考核從他開始，現在在看他的操作和意識。”

        復盤到昨天他失誤的那個大閃，程敬蹙著眉，認真看了好多遍，根本不想盯青訓，都是教練的事，他就是來撐場子的。

        好煩啊，好多失誤，冬冠該怎么辦啊，程敬十分發愁。

        “我草，牛逼。”身邊的lc突然來了國粹二連，激動地猛拍大腿，“幻影殺，這個鏡有操作的啊。”

        什么殺？程敬不是主玩打野的，對這些并不了解，自己的鏡也就只是到會飛雷神為止。

        他懵懵懂懂地抬頭看向了轉播屏幕，看見一個鏡飛來飛去，很秀，但是他也只能看出這些而已。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有些不對。

        誰家鏡是沿著對角線飛的啊！現在外掛已經這么牛了嗎，青訓的時候也能開？

        程敬不由自主地朝著正在操作的那人看去。

        皮膚蒼白的男生歪在電競椅上，垂著眼，神色平靜漠然。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斷翻飛，又打出了一波讓lc自拍大腿的操作。

        是那個二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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