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開始？

        世間所有的事情莫非都是這么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能解決的嗎？

        蕭長霆深邃的眼眸中盛滿一片小心翼翼和溫情款款，若是當初，或許謝琉霜還會心動，然而現在……

        謝琉霜福了福身子，聲音淡如清風：“陛下可是醉了酒？臣婦并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她當然明白蕭長霆的意思，只是不愿意承認。

        想到她如今臉上的一片漠然，蕭長霆負手而立，拳頭緊緊攥起努力控制著起伏的情緒，低聲哄道：“窈窈，不要這么對我。”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沙啞，像是破碎的沙漏，裹挾徹骨的寒霜。

        謝琉霜沒有回答，她也不敢回答。

        “窈窈，你現在只是失去了曾經的那段記憶，只要你能重新回想起來，你就會明白你根本不愛溫亭書。”

        蕭長霆兀自開口說著，言辭鑿鑿，甚至眼底多了一片如同琥珀般溫和的光芒。

        謝琉霜抿唇，心底劃過冷漠的嗤嘲。

        憑什么過去了這么多年還能認為她還愛著蕭長霆？

        就不能是被他傷到心灰意冷轉而喜歡上別的男子嗎？

        果然，蕭長霆此人對于她的移情別戀很是在意，可是那又如何，謝琉霜自認她向來無愧于心。

        ……

        蕭長霆沒放謝琉霜離開，似乎鐵了心想要讓她重新恢復記憶。

        他抬手指著亭子屋檐下的風鈴，聲音溫和了幾分：“那串風鈴當年你在街邊的小攤子看到想要買下，誰知被另外一個員外的女兒買了，后來我尋了攤主讓他做了一串一模一樣的風鈴，先前一直藏著沒讓你看到，現在總算有機會讓你聽聽這串風鈴的聲音。”

        那串風鈴保管得很好，雖然蕭長霆多年前就找攤主做了這串，但是上面沒有掉漆，色澤精致，顯然這么多年都是精心存起來。

        “還有這道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曾經你說過古書上有一道古方名曰‘寒梅煮雪’，可惜江南的冬日很難見到雪景，我們當初沒能喝到，現在總算有機會，你且喝喝看。”

        話畢，蕭長霆親手給謝琉霜倒了一盅，茶湯濃郁飄香，最上面落著幾片紅梅花瓣，顯得雅致而又清新脫俗。

        蕭長霆已然飲下一口，目光望向謝琉霜，顯然眼中多了些許期盼。

        如今他的身份還是天子，謝琉霜不宜同他作對，乖順地端起茶盞輕呷一口。

        茶霧氤氳繚繞，淡雅的香氣令人沉醉。

        至少，謝琉霜喝過一口后便知古書果然沒有誆人，做出來的花茶確實不俗。

        她的眼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之意，皆被蕭長霆盡收眼底。

        他含笑道：“既然你喜歡的話，我這里還有一盅，屆時你帶回去。”

        謝琉霜起身就要叩拜：“陛下，無功不受祿，臣婦還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手腕就被蕭長霆扣住，他的溫熱大掌幾近要將人燙傷。

        謝琉霜正想要掙脫，蕭長霆倏然沉聲喚了聲她的小字：“窈窈。”

        緊跟著，后面的話叫謝琉霜心驚。

        他道：“當初，你為何要化名謝窈？”

        五年前發生的事情，謝琉霜自然還有印象。

        拒絕太子當眾提親，后來佯裝生病去了京郊靜養。

        是夜，太子心有不甘，竟趁著夜色偷偷潛入宅邸，若不是謝琉霜警惕心強，恐怕真要被太子得逞了去。

        也因為那件事情，謝琉霜便不想繼續留在京郊，借口臉上起了紅疹讓婢女替代自己，而她跑去了江南一地散心。

        當時她想著距離京畿越遠，太子的手就不會伸的那么長。

        卻沒有想到來了江南，她生平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過往種種皆幻化云煙，謝琉霜不愿再想，她抿唇輕聲說道：“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婦對于五年前的事情一概不知，若不是照眠先前告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還去過江南一地。”

        她的神色不似作偽，面色有些蒼白。

        蕭長霆以為她是方才逛園子逛累了，正要攙扶她坐下，又被謝琉霜避開。

        謝琉霜正色道：“陛下，臣婦已有夫婿，男女有別。”

        又是男女有別？

        蕭長霆的面色驟然冷凝，很是難看。

        先前，他既慶幸謝窈還活著卻又惱怒她另嫁他人，直到后來知曉她是因為失憶才會這么做，想到之前的懷疑揣測他很是內疚，便想要對她好些。

        然而，她字字句句不離夫君、男女之別。遙想當初她那雙融滿愛慕的盈盈水眸如今充滿了陌生和疏離，蕭長霆只覺得胸口一陣鈍痛。

        他深深吸了口氣，眉眼深邃如潭，叫人看不真切，他倏然道：“我的傷口裂了，你來幫我上藥。”

        謝琉霜抿唇，想到他曾經為救自己挨過的那刀，見他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偽，她抬腳走去長廊同侍女說道：“你們的主子傷口裂了，你們去將傷藥拿來。”

        其中一位侍女臉色驚訝了瞬，應了聲“是”轉身去拿。

        謝琉霜記得那一刀捅的很深，當時包扎傷口的時候繃帶上幾乎都是血，她便開口問道：“你們主子的傷勢還未好嗎？”

        侍女搖搖頭，“主子的事情婢子一概不知。”

        謝琉霜驚訝：“你們不是伺候他的嗎？怎么會不知道他的傷勢？”

        婢女回答道：“先前婢子一直都是負責傳遞情報暗殺等事情，主子身邊從不讓人近身，婢子幾人都是這幾日才被調到此處。”

        聞言，謝琉霜心頭一凜，她完全沒有想到面前這些看著柔柔弱弱的婢女居然都會武功。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所有人驀然躬身行禮，謝琉霜怔了怔，原是蕭長霆過來了，她亦跟著她們一道福身。

        蕭長霆并未立刻叫眾人起身，向來淡漠的面上浮現一抹笑意，他一步步走到謝琉霜跟前，俯下身去，溫熱的氣息噴灑而出，流露出點點戲謔。

        “窈窈若是想要知道我的事情，不妨親自問我，我定然有問必答。”

        盡管他極力壓低聲音，可是這里的人這么多，肯定都被聽了去。

        謝琉霜刻意同他拉開距離，不吭一聲。

        直到婢女拿著藥箱過來，蕭長霆竟是意味深長看了謝琉霜一眼，倏然出聲：“就由夫人幫我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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