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公說，他小時候差點沒能來南洋。

當時他和他的弟弟，兄弟倆由他們的父親帶著，跟隨介紹工作的親戚來南洋。

船太擠了，已經滿載了，阿公的父親沒拉住阿公的手，阿公被擠散了，是阿公的母親強行將阿公塞到了船上。

阿公的母親和阿公的姐姐、妹妹，留在了鐘國。

原本的打算是他們在南洋打工賺錢，生活費往家里寄。但去到南洋，錢也很難賺。

后來戰爭打到了南洋，阿公的弟弟在戰爭中死了，剩下的父子二人和家里失去了聯系。

阿公的父親在當地，和一位因為父親抽大煙賣兒賣女而被賣到南洋來的女子又結婚生子組成新的家庭，阿公便沒再回過故土。

直到后來阿公重新有了老鄉親戚的音訊，輾轉找到了沈時茵的母親。就是那個時候，阿公才終于回了一趟故土。

沈時茵的曾祖母是阿公以前留在鐘國的其中一個姐姐。

阿公將沈時茵的母親視作自己的孫女，從而將沈時茵視作自己的曾孫女。

但輩分也沒那么講究，小時候沈時茵跟著幾個這邊的表哥、表姐稱呼“阿公”，早已順口，就到現在也沒有改口。

只是要說關系真有多么地親近，也沒有，幾代下來人情早已淡薄，像阿公這種老一輩人，因為有著小時候在家鄉的記憶，才有比較強烈的故土情結和身份認同感。

阿公的子女們，在南洋出生、南洋長大，是華人，卻也已經是土生土長的南洋人，融入了當地多元化的社會環境，雨國才是他們的祖國。

即便講著同樣的華語、傳承著相同的華人文化，關系上也是客客氣氣地隔著一層。

沈時茵的母親在阿公家的一些親屬眼中，就是前來攀附的窮親戚。

不過沈時茵的母親以前不在意這些，本來和她們有聯結的就是阿公。

當然，在沈時茵的母親和沈時茵的父親結婚之后，情況又發生了些變化。

拖著行李箱來到冰室，沈時茵的太陽鏡和遮陽帽都沒摘，直接進去冰室找張桌子就落座，大聲喊老板點餐。

她故意調整了自己的音調。

身上的衣著也是下了飛機之后在機場的更衣室里換的，否則她還穿著自己在明舟市的羽絨服，可得熱死。

前來回應沈時茵的便是一個老頭。

老頭腦袋上頭上禿得只剩半圈，額前和發頂光溜溜，腳上趿著拖鞋，腿上是長至膝蓋的短褲，上身是的確良的豎條黑白條紋衫，條紋衫上還沾了點飲料印子。

是他剛剛收拾隔壁一張桌子的時候不小心倒的。

這樣子的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老頭，很難想象會是雨國富豪排行榜上的一號人物。

但沈時茵的這個阿公就是這樣的，日常生活和普通小老頭確實沒兩樣，非常地低調。

過去的生活經歷也使得阿公向來崇尚樸華無實的生活。

這會兒他擦了手，腿腳靈活地從后廚出來，手里抓上點單的小本本和一只圓珠筆，走來沈時茵所落座的桌子前，指著墻上貼著的菜單，詢問沈時茵要來點什么。

沈時茵笑瞇瞇地問：“來半斤小孩有沒有啊？”

認出人來的阿公立馬笑了。

哪兒還需要點單？阿公知道沈時茵喜歡什么，直接去隔壁的水果店里給沈時茵弄來了新鮮的榴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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