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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小游戲(五)


兩人裝扮好便準(zhǔn)備離開。
  歐以屾攔住了要開門出去的甘棠,指了指窗戶,拉著她走到窗邊,“從這里走。”
  “這?”甘棠往下看,他們的房間在二樓,這個高度跳下去,她估計要癱在床上三四個月。
  “我們不能走正門嗎?”甘棠瞄了一眼樓下,戚戚然道:“我摔下去一定骨折,這里是能感覺到痛感的吧?對吧?”
  “不能,我剛剛出門看了一圈,這家旅店就只有我們?nèi)胱 N覀儸F(xiàn)在這個打扮往前門走一遭,那老板就要時刻盯梢我們了。”歐以屾說罷給了她一個腦瓜蹦,“我能不知道你幾斤幾兩?”
  說著他從衣服里抽出了一根尼龍繩,又在兜里掏出了一個虎爪鉤,安裝出了一條逃生索。
  “你把這繩子藏哪兒的?”甘棠好奇地左右瞧著,手在歐以屾的腰上摸索著,“你還藏了什么在身上。”
  歐以屾按住了甘棠的手,調(diào)笑道:“還藏了大寶貝,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甘棠猛咳一聲,忙把手抽回來,顧左右而言他,“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點下去吧。”
  歐以屾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猛地在甘棠臉上親了一口,隨即順著繩子滑到了一樓。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見四下無人,便沖甘棠點點頭。
  甘棠正小心翼翼地握著繩子打算下去,卻是歐以屾叫住了她。
  “把鉤索解開。”歐以屾在下頭兩手一攤,“跳下來,我接著你。”
  甘棠只遲疑一秒,立刻按照歐以屾說的,解開了鉤索,將虎爪鉤扔了下去,接著眼睛一閉,身子一傾,整個人墜了下去。
  片刻失重后,甘棠落入了歐以屾的懷抱里。
  她睜開眼,便見歐以屾正笑瞇瞇地看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小乖,你真聽話。”歐以屾吻了吻她的額頭,把人放了下來。
  甘棠歪著頭,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換了稱呼。
  歐以屾瞧她的模樣,不由想起幼犬時期的嘉娜,雖然它最后長成了可憎的惡犬,但小時候歪著腦袋在他和歐影翳之間來回張望的迷糊樣,和現(xiàn)在的甘棠有幾分相似。
  一想到歐影翳,歐以屾下意識將目光移到了甘棠的額角,問道:“現(xiàn)在還會疼嗎?”
  “啊?”甘棠見歐以屾指了指額頭,抬手摸了摸,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歐以屾在說什么,咧著嘴笑道:“早不痛了,淤青都褪得只剩小紅點了,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
  在游戲里,甘棠的額頭一片光潔,但歐以屾還是能很準(zhǔn)確的找到她額上尚未痊愈的那處傷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后掩去了眸中的沉色,笑著牽起甘棠的手。
  兩人避開了大門前臺的視野區(qū),偷偷地溜上了車,一路往城區(qū)開。
  歐以屾口中的黑市是一條坐落在老城區(qū)的舊街巷,比鄰著該市曾經(jīng)最大的商貿(mào)市場,二十年以前,本地人的生活工作都圍繞著這個區(qū)域展開,一時熱鬧無兩。
  只是隨著城市的再規(guī)劃,經(jīng)濟(jì)和行政重心越移越外,如今這個地方已經(jīng)被邊緣成了城郊區(qū)域,淪為了繁華都市的失落遺跡。
  歐以屾把車停在了街巷外。
  巷子很深,夾在冷清的商貿(mào)市場和一座居民樓之間,兩墻高立遮天蔽日,即使巷子很寬,但從前頭瞧,深不見尾,黑洞洞得讓人膽寒。
  甘棠面露懼色,對即將要進(jìn)到如此不可測之地十分惶恐。
  “小乖,別露怯。”歐以屾輕掐著甘棠的下巴,將她的臉轉(zhuǎn)了過來,“露怯了,會被欺負(fù)的。”
  甘棠眉頭一皺,眉毛耷拉出可憐巴巴的八字形,“怎么欺負(fù)?”
  “不知道。”歐以屾如實說道,“人們敬畏勇者,欺凌懦夫。在這種地方,惡意從來不加掩飾,你示之越弱,他們的惡就會越肆意。”
  甘棠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問道:“那要怎么辦?”
  歐以屾雙手捧著甘棠的臉頰,用力揉了揉,把她的臉揉得變了形,說話都不利索,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歐以屾這才放手。
  “保持平靜,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情緒外泄。”歐以屾說道:“別人摸不清你的底,就不敢隨便欺負(fù)你。”
  甘棠了然點頭,隨后又問道:“沒有例外嗎?”
  “有。”歐以屾輕笑道:“凡事都會有例外。”
  甘棠忙問:“例外是什么?”
  “絕對的惡人,以施暴作為唯一的行動綱領(lǐng),肆無忌憚百無禁忌。”歐以屾繼續(xù)說道:“還有絕對的強(qiáng)者,凌駕其上之人寥寥無幾,沒有天敵。”
  甘棠指了指巷子口,問道:“那這里面的人呢?”
  歐以屾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回道:“可能有前者,但未必有后者。”
  “所謂黑市,早年就是一群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集結(jié)在一處,做些黑灰產(chǎn)的臟事。”歐以屾解釋道:“人多了,就成了黑幫,便有了勢。一旦成勢了,這個野雞窩就住不下金鳳凰了。”
  “那金鳳凰會去哪兒?”甘棠好奇道。

  歐以屾反問道:“你覺得呢?或者說,你猜猜隨著時代發(fā)展,黑市現(xiàn)在以什么樣的形式存在?”
  甘棠立刻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憶,“是地下拍賣會嗎?”
  歐以屾搖了搖頭,“那還是偷雞摸狗的小把戲。”
  他見甘棠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半天也沒有結(jié)果,便說道:“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把非法的勾當(dāng)套進(jìn)合法的外衣里,掩藏在合法經(jīng)營的公司下,堂而皇之的駐進(jìn)窗明幾凈的寫字樓里,做起了光榮的納稅人。”
  “那個人也是嗎?”甘棠意有所指。
  “一邊做著喪盡天良的事,一邊捧著好市民的獎?wù)隆!睔W以屾點神色淡淡道:“他納的稅可能比你賺的都多,手下正經(jīng)的,不正經(jīng)的產(chǎn)業(yè)供養(yǎng)了數(shù)以萬計的家庭。所以,政府做了他的保鏢,警署淪為了他的打手。”
  “是天使更是魔鬼。”甘棠喃喃慨嘆。
  歐以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沒有天敵的不會被拘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還留在這里的,都是靠著朝貢換取安寧的小嘍啰。”
  “朝貢?”甘棠想了想,猶疑道:“你的意思是警署在庇護(hù)他們?”
  歐以屾點頭,“這也是一種生計,只要不鬧出格,且讓他們在黑暗里討生活,掌心里拽著的小尾巴總比無根之草安全可控。”
  甘棠心情復(fù)雜,最后嘆了一句,“都是選錯了行當(dāng)?shù)钠胀ㄈ恕!?br />  “正因為是普通人,所以也遵循著普通人那套欺軟怕硬的行事準(zhǔn)則。”歐以屾說道。
  甘棠一愣,歐以屾好像總是這樣,冷眼觀察著一切,幸福也好,苦難也罷,只入他眼,不上他心,不受影響地抽絲剝繭找出本質(zhì),然后做出應(yīng)對。
  有時候她挺羨慕歐以屾的涼薄,天若有情天亦老,多情總是徒增擾。
  “怎么了?”歐以屾見甘棠看他出神,便問道。
  甘棠搖了搖頭,把情緒按下,解開了安全帶,“走吧,我們?nèi)マk個假證。”
  歐以屾沒有立刻下車,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甘棠開門下車。
  “還不走嗎?”甘棠見歐以屾久久沒動靜,走到他那側(cè),開了車門,探頭進(jìn)去,“還有什么事沒做嗎?”
  “沒有別的事。”歐以屾下了車,再一次告誡道:“鎮(zhèn)定第一,不要被摸底。”
  甘棠點頭。兩人這才往陰暗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彌漫著一股摻雜著木質(zhì)薄荷香氣的煙草味道,猛得一聞,竟惡心得讓人反胃。
  甘棠教氣味熏得頭暈,歐以屾見狀攬著她的肩膀,讓她把臉埋在他的身上,一路半攙半架著她往前走。
  甘棠聞著他衣服上淡淡的檸檬草香,舒服不少,精神也好了許多,甚至能走神開起小差來。
  她現(xiàn)在頂著的是甘羅的臉,光是想想甘羅在歐以屾懷里的畫面...竟意外有點好磕。
  甘棠被自己突如其來的cp腦嚇得一激靈,趕緊甩了甩頭。
  “怎么了?”歐以屾問道:“頭很暈?”
  甘棠趕忙回道:“沒有沒有。”
  歐以屾眉一挑,但也沒再說什么,一仰下巴,說道:“前面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了。”
  五米外有一張小桌子,上面點著一盞昏黃的小燈,燈旁立著不少手工工具,有一個矮個子老頭人佝僂著坐在桌子后頭,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在打瞌睡。
  兩人走了上去,歐以屾在桌上敲了敲,“來活了。”
  老頭身體一抖,從迷糊中驚醒,手在桌上胡亂摸了一把,尋了一副眼鏡,趕緊戴上,看清了歐以屾和甘棠,陌生的臉讓他多打量了一番。
  “兩位是要辦什么?”老頭將燈調(diào)亮了點,遞給了歐以屾一張老舊的項目單。
  歐以屾接過單子,甘棠湊過頭來看。
  上面除了辦假的身份證,還有假支票,假匯票,假公司營業(yè)執(zhí)照,假結(jié)婚證,假房產(chǎn)證...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證明材料,這個項目單上都能找到。
  “我們要辦兩張假身份證明。”歐以屾仍舊仔細(xì)看著項目單,頭也不抬的說。
  “好嘞。”老頭看著年歲已高,但手下功夫卻很是靈活,“兩位有什么具體的要求嗎?名字?出生地?編碼數(shù)字有沒有喜忌數(shù)?”
  “我是歐煜,她是甘恬。”歐以屾說道:“地址寫B(tài)市臨山港。”
  老頭眼中閃過一瞬精光,但沒有聲張,笑呵呵說道:“好好好,你們且坐一會兒,我半個小時內(nèi)就能做好。”
  歐以屾自然看到了老頭的變化,只做不知,拉著甘棠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甘棠這才能好好觀察巷子里的情況。
  巷子兩邊支著不少攤位,井然有序的倒是和正兒八經(jīng)的市場差不多,唯一有區(qū)別的,大概是攤子上賣的東西。
  小到致幻草藥、保護(hù)類動植物,大到活人販賣、人頭懸賞,無一不是明令禁止的東西。
  當(dāng)然黑市遠(yuǎn)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祥和,反而械斗是常有的事。
  才平靜沒一會兒的巷子里,突然響起來一句咒罵聲,緊接著就是桌子椅子被掀翻在地的聲音,隨后是刀槍棍棒往人身上招呼的皮肉響。

  聲勢浩大,場面十分混亂。
  辦證的老頭似乎見怪不怪,只抬眼看清了參戰(zhàn)人員,便繼續(xù)低頭做他的事。
  歐以屾伸出手,握住甘棠放在兩膝上的手,安撫地捏了捏。
  甘棠回他一個無事的表情。
  歐以屾打量著甘棠的臉色,見她確實無礙,這才放心,對老頭說道:“老人家,我看你這上頭寫了經(jīng)營許可證,你還會造這個?能有幾成真?”
  老頭頭也不抬,笑道:“只要不去調(diào)檔案來查,我保證誰來了都看不出來。”
  歐以屾了然點了點頭,說道:“那一會兒你順便再幫我辦一張。”
  老頭手下一頓,這回倒是抬頭了,“年輕人這是想做什么買賣?走私?”
  歐以屾警覺地打量著老頭,用手擋在甘棠面前,隔出一段距離。
  甘棠不明所以,她們不是來辦身份證明的嗎?怎么突然就要開公司走私了?她剛剛是按到什么快進(jìn)鍵了嗎?劇情怎么從第一季跳到第十季了?
  “年輕人用不著這么驚慌。”老頭笑瞇瞇道:“你說臨山港的時候我就有幾分猜想,很多走私路子都是從那邊弄的,這邊的人只和本地人對接的,我看你們兩位也是想冒充臨山港人,分杯羹吧?老頭這里常有這樣的客人的,不用怕我說出去。”
  說著老頭騰出一只手來,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手勢,“老頭在這里是有口皆碑的,出自我手的東西,就是官兵要來這里查,我也不多透露一個字。”
  歐以屾將信將疑地觀察著老頭,半晌才說道:“我和弟弟打小沒了爹娘,伶仃孤苦,更相為命。我聽說這里有賺錢的路子,這才帶著弟弟背井離鄉(xiāng)來此闖蕩。”
  說著說著,淚濺衣裳。
  甘棠在旁看美人垂淚,看得一愣一愣的,更別說這位美人是歐以屾扮的,驚悚感幾乎讓她想跳起來尖叫了。
  他在干嘛?甘棠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冷靜,反復(fù)琢磨眼前發(fā)生的事,聽著歐以屾和老頭你一言我一語,又是陳情哭訴又是好言相慰,半天才明白過來,大佬這是又演上了啊。
  歐以屾拿紙巾擤了擤鼻子,裝作不經(jīng)意的說道:“萬事開頭難,我和弟弟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還有一堆事都不曉得怎么弄。我們手里倒是有了一批便宜貨,也不曉得怎么脫手,我這弟弟是個空有一身蠻力的蠢東西,什么忙也幫不上,可急死我了。”
  說著歐以屾輕輕推了一把甘棠,甘棠心想大佬給她安的人設(shè)也太瞧得起她了。
  不過心里嘀咕,面上還是很配合的做出孔武有力的樣子,往那兒一站,用甘羅俊似好女的臉做出猛張飛的兇樣。
  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對眼淚絕無同情心,不過歐以屾的扮相委實漂亮,梨花帶雨真是我見猶憐,就是這半個身子快入土的老頭子,見著也不忍心。
  “姑娘別哭啊。”老頭趕忙又抽了兩張紙給她,“老頭子知道幾個地方,城西南口胡同有兩家商貿(mào)公司,專門收這種不帶稅的玩意兒,你帶東西過去,他們保管收。”
  歐以屾止住了眼淚,道了謝,隨即又期期艾艾道:“可是東西賣出去了,這錢我也不知道如何入賬,總不能像惡龍守金幣一樣天天看著,可是這莫名的巨款,銀行那邊總是要盤問來歷,我也不敢存。”
  “這個你別擔(dān)心。”老頭壓著聲音道:“虹天大廈里,名字里但凡帶了財、金、通、融這幾個字眼的公司,你找他們幫忙,付點兒手續(xù)費,當(dāng)甩手掌柜就是,不用一個星期,這錢就安全到你賬戶里了。”
  甘棠聽到這里總算是明白了,歐以屾演了這么一通,原來是為了要到洗黑錢的路子,又是要辦公司,又是要走私,又是要銷貨,最后都不過是把去哪里洗白引出來。
  大佬這通彎彎繞繞,讓甘棠嘆為觀止。
  老頭將兩張身份證明做出來,連著又做了一張經(jīng)營許可證,才用了半個小時。
  歐以屾檢查過后,吩咐甘棠付錢,雙方錢貨兩訖,歐以屾又同老頭道了兩次謝,這才帶著甘棠離開。
  回到車上,甘棠便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
  歐以屾簡單回了兩個字:“辦證。”
  甘棠欸了一聲,捏著剛辦好的熱乎身份證明,問道:“不是才辦完嗎?”
  歐以屾從甘棠手里抽出那兩張身份證明,扔到了車后座,笑道:“來這里只是為了帶你來見見世面,順道打聽點消息。我們不用這里辦的假身份,以免有后患,老頭的嘴可不一定嚴(yán),這里的人說話你只能信三分。”
  歐以屾啟動了車子,又說道:“一會兒我們再換個妝,重新找個辦假證的人。”
  “那我們還用歐煜和甘恬嗎?”甘棠期待道:“能用歐塘和甘珊珊嗎?”
  歐以屾掃了甘棠一眼,輕笑一聲,“隨你,甘珊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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