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法渡寺一遇
一旁的嬤嬤頓時如臨大敵:“將軍,要不您還是先去歇息吧。”
裴極正坐在自己院中的涼亭處,面前是一碗剛端上來的尚還冒著熱氣的藥。
“我說了不必送藥來,我還沒這么弱。”裴極淡淡地看了一眼嬤嬤。
嬤嬤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將軍,這是老夫人一大早特地叫人去藥鋪抓的藥,安神靜心的,您多喝些,總是有用的。”
裴極無奈,只得將碗端了起來,送到了嘴邊的時候,他的動作卻是踟躕了片刻,隨即像是極不在意地問了句:“她去到寺院了嗎?”
老嬤嬤聞言一笑:“少夫人昨夜就到了,您放心,寺院那邊都按照您說的安排好了。”
說完她像是話癆一樣絮絮叨叨地繼續道:“昨個兒老夫人說了,若是少夫人那邊不出意外的話,回頭讓您去接她回來。”
裴極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老嬤嬤看了他一眼,隨即加重了語調:“老夫人的意思是,讓您到時候親自去接少夫人回來。”
裴極正喝著藥,聞言莫名地被嗆了一下,他的膚色本來就是屬于白得曬不黑的那種,一生病面上的病態之色更甚,瞧著怪讓人心疼的。
老嬤嬤上了年紀,最是喜歡嘮叨:“您也真是怎么不注意這點兒...”
裴極放下了碗,避過了嬤嬤的手,只是有些無語地擺了擺手。
老嬤嬤是個機靈人,哪能看不清之間的門道,此時卻是忍不住嘴臉掛著一抹笑意:“您這次畢竟也是叫少夫人受了委屈了,老夫人擔心你夫婦二人會就此離心,您也要體諒一下老人家才是。”
“知道了。”裴極站起了身,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之后不用送藥來了,我還沒有這么弱。”
說完,他也不管不顧老嬤嬤在他的背后不住地數落“這孩子”之類的言語,大踏步就走了,很快便沒了蹤影。
——
此時的法渡寺門口,隨著天光的大亮,逐漸上山而來的香客也變得絡繹不絕了,就這么一小會兒,圍觀的眾人便越來越多,那不絕于耳的討論聲簡直聽得人不勝其煩。
蔣公子兀自在那邊得意著,此時正一臉悠然自得地享受著周圍那些鄉巴佬傳來的目光,心里別提有多爽了。
他揚聲笑道:“這位小娘子,還愣著干什么,該你了。”
經他這大嗓門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又都落在了沈容枝的面上。
此時,上山的人中,已經不止是黎民百姓了,其中也多了許多的達官貴人。
原先沈容枝只默默站在一旁,蔣公子身上那幾乎要沖天而起的王霸之氣又過于威猛,因此并不能叫人一眼便看見她的身影。
此時此刻,眾人再認真看向沈容枝時,只覺眼前一亮。
尤其是其中的那些在宮宴上見過沈容枝的達官貴人。
面對眾人的目光,沈容枝只是毫不在意地一掃,隨即便微微一笑:“既然該我了,那我便獻丑了。”
她從小沙彌手中接過紙張,上面的詩句和原先蔣公子念出來的并無二致,想來,是同一首。
沈容枝的目光落在那詩之上轉了兩轉,只略微思索片刻,隨即便提筆落字,娟秀的小楷在那紙張上徐徐展開。
一旁那蔣公子的小廝無比囂張,他仿佛是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朝著他家公子籠罩下來了一般,言語中更添幾分的傲慢:“看她想這么久,茶都要涼透了!諸位方才可是看得清楚,我家公子轉瞬便已出口續了簽文!”
“這有多難得有多驚才,不用我多說了吧!”
他吹牛完的時候,沈容枝已經將筆擱置了下來,她面上依舊沉靜如淡雅的薔薇花一般,只是微笑著將之上交給了小沙彌。
小沙彌接過,目光先是隨意一掃,隨即神情便定住了,最后再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他這副模樣,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楚。
當即便有人坐不住了,忙探頭道:“我來看看寫的是什么...”
那人說著,口中已經下意識地念了出來:“一片明月光皎潔,宛如皎月正天心。”
蔣公子當即面色一變:“寫的什么啊,一點兒都沒我的押韻!”
“就是就是!也就這樣,和我們家公子比好意思嗎你!”小廝迅速應和。
可人群中那些真正念過書識過字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們聽了主持出的上簽文,隨即再念著沈容枝出的下簽文,隨即便是一拍手掌:“好!這簽文接得當真是好!”
有人不明所以,便有人熱情地解釋道:“這沈容枝接的“一片明月光皎潔,宛如皎月正天心”,這其中的意思是圣無私語,終有天明的意思,同那主持出的簽文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隨著一人的鼓掌,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都贊同地點點頭,望向沈容枝的目光已然充滿了好奇和佩服。
小沙彌很快便將蔣公子和沈容枝二人接的簽文都送到了主持的手上,片刻后,他便一臉興奮地小跑了回來。
他仿佛是嫌自己跑得不夠快一般,一邊跑,嘴里也忙不迭地說道:“沈姑娘,沈姑娘,我們主持說要見你!”
眾人聽了皆是毫不意外地點頭,正交頭接耳間,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沈?沈容枝?”
人群中的沈容枝正有些心不在焉,乍一聽有人在喊她,不由下意識地往那聲音的來源之處看了看:“誰?”
“沈容枝”這個名字如今在京都可謂是一個風向標,所到之處皆引起一片的腥風血雨。
這下人群卻像是炸開了鍋:“什么?這女子就是那嫁入將軍府的沈容枝沈姑娘?!”
“我的天哪,真人也太好看了,簡直比畫上的還要漂亮得不要太多了!”
“我早上才剛聽完《沈女記》,這會兒竟然看見了本人!果真和京都里那些貴氣沖天的婦人一樣一樣的。”
在一眾羨慕和好奇的目光和議論中,沈容枝的視線在空中和另一道極為陌生的目光對上了。
可還未曾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容,那人便轉身就走了。
沈容枝略一皺眉——這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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