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顧小言被不明物體擊中這事，在場的人誰也沒瞧清楚，能說出個大概來。

        當時天邊出現一片刺眼的金光，所有人都避開了光芒，或閉著眼，或找地方躲著。金光停留四五秒這樣便消失了，非常短暫。看不清的情況下，突然傳來顧小言的尖叫聲，不過找到他時，小言趟在草叢上。人已受重傷，昏迷不醒，七孔流血。鎮上最好的醫師仔細查看，小言受的是內傷，但內傷居然短期內自動調理好了，不過人就一直沒醒過來。

        顧紅葉沒聽母親的話，久久不動。對她來說，與其說顧小言是他哥哥，不如說是他弟弟。顧小言被大伙叫傻子不是無緣無故的，他腦子不好使，都成年了，智商還跟小孩子一樣。而且，顧小言身無縛雞之力，說話還口吃。人都是欺善怕惡的，所以他到哪都是被針對的首選。從小顧家就沒安排小言練武和進書堂，讓他跟著妹妹玩。顧小言遭受欺負時，能依仗的就是顧紅葉了。

        “紅葉，你哥剛醒來，需要多休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讓他多靜休，好點再來吧。”三夫人見女兒一直站著不動，二夫人臉色難看，她們又不好靠前去，無趣得很。

        顧紅葉見小言一直睡著，沒再看她第二眼，悶頭離開。

        一波波的人來了又退去，顧小言吃了藥，繼續趟著。他本來是刻意著裝睡的，避免惹麻煩，可沒想到這身體不由控制，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顧家大部分用過晚飯了。平時顧小言是沒跟家人一起用膳的，顧鵬嫌小兒子丟臉，吃相難看。脾氣不好的他，容易起肝火。王穎早早給顧小言留了晚飯，關大夫說要滋補，魚肉自然少不了。

        王穎到房里來守了有段時間了，她親自過來伺候，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兒子，再傻也是心頭肉。宋書涵有了上次喝粥經驗，削弱了對漂亮女人的警惕。他這副皮囊實在餓，見到豐富的食物，不由自主起來，啪啪大口進食。

        “少爺跟以前吃飯不一樣。”半途，在背后的顧娟突然這么說。

        二夫人王穎聽了，突然想起什么來似的，停下來對兒子觀望。宋書涵茫然起來，每個人吃相是不一樣的，他哪知道他們眼里那個傻子吃飯是啥模樣。剛才一急，便按自己的方式來進食。

        “少爺以前吃飯吃得滿桌都是，讓人收拾好一陣子，不然老爺也不會嫌棄他，不讓他進大廳一起吃。你看現在的他，桌上沒掉一粒飯。還有，少爺從小吃魚怕刺，只吃魚腩部分，今天他居然吃了整只魚頭。”顧娟觀察細微，提醒了二夫人。

        作為母親，她怎么會不清楚兒子的任何細節。她此時詫異地望著宋書涵，久久才說出一句：

        “我兒子有長進了。以后怕是可以娶妻生子。”

        王穎不以為然，更多的是欣喜，誰不希望自己兒子進步呢。她巴不得那一撞，把兒子撞醒目了。宋書涵倒為難起來，突然不知如何用膳才好。雖然知道眼前的人無敵意，可還沒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前，他需要韜光養晦，隱瞞起來。魚呢，他不敢再吃呢。米飯呢，也刻意制造掉飯情況，吃相上做到丑陋難看。

        飯后沒多久，白天見過的三個男性又出現宋書涵眼前，即顧小言的父親和兩位哥哥。顧家是當地有名的武館世家，目前家里弟子近百人。到了顧鵬這一代，顧家順應時勢加入了青花幫。青花幫已是郁南小鎮第一大幫。顧鵬是個練武之人，腦筋比較簡單，處事直來直去，不隱瞞自己的感情。他是這個家的掌舵人，家風隨他，三位夫人相處還算和睦。

        宋書涵已經意識到自己并不是被劫持，至今處境更像身份掉包。雖然不知何緣故，但按他多年閱歷，能看出眼前這些人沒有惡意。即便如此，宋書涵還是考慮偽裝起來，靜觀其變。因為這過程即使看懂，也不知是短暫，還是長久。

        顧鵬來了后，挨近顧小言，對他身體到處摸摸，認真瞧了瞧。再壞的爸爸也是爸爸，他對小言其實還是疼愛的。他跟王穎就生了這么一個兒子，論資質小言是最差的，但論長相的話小言是最出眾的。由于不曾讓他習武，小言長得細皮嫩肉，加上一張隨母親的漂亮臉蛋，人比不少女子還中看。不過，這恐怕是小言唯一的亮點。

        “傻子現在連爹都不會叫，不會撞傻了吧。”二哥顧仲槐這樣說。他個性如此，最是欺軟怕惡了。仲槐武學天賦遠不如哥哥顧路永，嘴巴賤賤倒成了他大招。

        說完，旁邊的大哥推了推他，意思是要注意言行。此刻王穎臉轉向顧仲槐，露出厲色。她自然要維護小言的。不過顧鵬沒責怪顧仲槐的意思，以致那位痞子哥哥依舊無所謂的樣子。

        “傻子撞傻了，還是傻子。”顧鵬喃喃起來，因為小言一直沒說話，沒喊爹。顧家畢竟是這個鎮上的名門望族，顧鵬又是響當當的人物，家里出了一個說話口吃智商低下的兒子，對他來說是件難以啟齒的事。

        “老爺！”王穎眼看眼淚又要來了。

        “還來！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顧鵬呵斥她。王穎趕緊收回懦弱的神色。

        “爹，小弟會好起來的。其實做個無憂憂慮的人，倒不失一件壞事。”溫文的大哥顧路永，說話一直中肯。

        “哥，你最維護小言了。可他都十八歲了，我記得哥你十八歲那年，你都練出第一道陽火，名聲鶴起，何等威風。現在，小言都十八歲了，他還整天被十來歲的小孩欺負。我怕是期望過高，失望也高。”顧仲槐這么說，唯恐天不亂。

        聽到陽火二字，宋書涵敏感起來。作為一位癡武之人，他很好奇陽火是什么本領，其威力如何。

        “老爺，少爺今天會自己吃飯，還吃得特別好。他已經吃魚頭都不怕刺了。”丑姑娘顧娟一向不怕事，此時插話了，替顧小言爭一口氣。

        顧鵬聽畢，露出驚喜神情，他用力按住宋書涵的肩膀。宋書涵讀懂這份滿意，不過肩膀被他這么使勁，挺疼人的。顧小言這副脆弱的身體，從來未修煉過，實在弱不禁風。

        “是呀，老爺。小言今天顯得特別乖，他沒有撒嬌吵鬧，一次都沒有。”二夫人附和。

        “十八歲終于會自己吃飯，厲害了，我的弟！”顧仲槐照舊嘲笑。他剛說完，大哥顧路永又推了推他，示意他別這個時候煽風點火。

        “希望傻人自有傻福吧。我們走吧，明天有空的話，再來看他。”說完顧鵬帶著兩位哥離開。

        夜深人靜，宋書涵白天睡足了，此時精神正佳，他深思起來。通過一天觀察，他明白現在的處境。他的記憶他的魂，附在這位顧家小少爺身上，代替了他。除了擁有屬于自己的記憶，其他的一切改頭換面。也不知這種情況，是短暫的，還是永久的。

        在想事情期間，顧娟陸續抬進一水熱桶，她要把這房間一個大木桶倒滿。水蒸氣冒出，將房彌漫出一層薄薄云霧。

        “少爺，該洗澡了。”她氣喘吁吁地說。

        宋書涵沒反應，還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想著為什么人會魂不附體，記憶卻傳承到陌生人身上。變化之前，他自己遇到了一道道的金光，邁入一道金門，又是怎么回事。一想到本來按約定，就要與清歌比武，他心里就著急。

        清歌是劍宗的宗主，劍宗與氣宗分天下，可以這么說。不知道如今比武期限過期沒有，這可直接影響到兩派的武林地位，和勢力版圖。更是難得一見清歌的機會。十年前，宋書涵跟清歌在青桐山山頂大戰了一天一夜，他的六道真氣對陣清歌的三十六道劍氣。這一戰把整個山頂夷為平地，多個回合下兩人不傷彼此，直到筋疲力盡。這一戰是轟動武林的大事，被傳為絕世佳話。

        由于勝負未分，宋書涵便與清歌約定，十年后再戰一次。經過十年苦修，宋書涵已經破境，進入了第六層大乘境界。他把真氣練到極致。就在比武前夕，宋書涵快要突破最后的瓶頸，將要修得最后一道真氣，成為歷史第一人。當他滿懷歡喜，要向弟子驕傲宣告時，剛走出閉關的山門，一道刺眼金光把他前路遮住，眼前一道金門，金光不可抗拒地拉扯他進入其中。記憶就此中斷。醒來后，他來到了顧家這里，成為了一位傻子的替身。

        回憶間，宋書涵的上衣已經被顧娟脫光，一陣陣涼意讓弱不禁風的肉身打了個寒戰。

        “少爺你站起來，我給你脫褲子。”顧娟說。

        宋書涵呆呆的，聞聲站了起來。但褲子在被撤下的瞬間，他終于反應過來。再脫他就全身赤裸。宋書涵趕緊勒緊褲頭跑開。這種侵犯私隱的事，他怎么能接受。顧娟追了起來，以為顧小言跟以前一樣要跟她戲耍。

        “你出去。我自己來。”終于，宋書涵說出新環境下的第一句話。這一句話，是帶怒意，把丑姑娘鎮住。她疑惑地看著宋書涵：“少爺，你說話好像不一樣了。以前你最喜歡我給你洗澡了，今天怎么了？”

        宋書涵雖知今夕不同往日，這傻子身份是他的保護色，暫且不能捅破。但情急之際，暫且顧不了那么多。讓她給自己洗澡，這多羞的事。

        宋書涵去把門打開，示意她離開。顧娟愣愣地望著宋書涵，說了一句：“少爺醒來，變了。”

        然后她就悶悶地走掉。宋書涵脫光所有，趕緊洗澡。屋子是不能反鎖的，他怕隨時有人闖進來。艱難的這一天，終于過去。

        翌日晨起，宋書涵按他習慣早起。一起來就進行打坐煉氣。

        元氣有五階，真氣藏九道。元氣的修煉分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和太極五個階段。而真氣藏九道，是因為人體的丹田分上中下三個穴道，每個穴道最多能壓縮三道真氣。

        元氣是根本之氣，是原動力。人一出生就伴隨元氣出現，不過這是從母親那得來先天之氣，靠腎接納。修道者要修的后天之氣，也就是天地元氣。天地成于元氣，萬物乘于天地。

        元氣分五階，但形態按晉階為為三段，分別為無形、有形和質化。到了質化階段，便可以修煉真氣。

        元氣是固本培元，真氣是能量源泉。人的身體蘊藏的真氣越多，攻防的能力便越強。一道真氣可瞬間化成一道龍卷氣，御敵殺敵，遇神殺神。真氣也可以瞬間化成罡氣，成為抵御盾牌。宋書涵四十歲那年，也就與清歌大戰那次，他達到洞虛巔峰的境界，修得六道真氣。六道真氣便抵御了號稱世上最強攻擊的三十六道劍意襲擊。

        修道者最終歸結為探道、問道和悟道的三個過程。道，即天道。天道有九重，所以修煉者按實力分為九重，分別是開光期、靈動期、元嬰境、問鼎境、洞虛境、大乘期、渡劫期、化道期和圣人。圣人不滅，成為圣人即擁有不死之身。這便是探道、問道和悟道最終的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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