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間鬼影9
深入危險之地后,四周沒了顯而易見的危險,更讓人心生警惕。
蘇千里一路提防著,直感始終沒有被觸動,就這樣沿著已經(jīng)難以辨認的石板路,往應(yīng)當就是日照村的廢墟方向走去。
路已經(jīng)很久沒人走過了,雜草放蕩不羈的野蠻生長,甚至還有暴雨過后臨時形成的小溪攔路,溪水中有蝌蚪和小魚巡游而過,和諧的讓人很容易忘記自己還身在副本當中。
來到廢墟時,已經(jīng)過了正午。
入目的景象和先前望遠鏡里看到的沒什么區(qū)別,是荒廢的田地之間,夾雜著的一座座簡陋的房屋,都已經(jīng)顯露出頹唐的破敗。
能種糧食的大片農(nóng)田,在這種狹小的半山腰是開墾不出來的,日照村的主要維生方式應(yīng)當是打獵,所以才會如此依賴山神,甚至不惜靠人祭來取悅神明。
環(huán)顧四周,倒是找到了先前出現(xiàn)過鬼影的那堵墻壁,可是那兒就很普通,沒有一絲一毫的陰冷氣息。
她掃視周圍,并未察覺到危險,但怪異感越發(fā)強烈。
這里太生活化了。
廢墟的斷壁殘垣之內(nèi),之前望遠鏡的死角處,甚至堆著破舊的家具,沒坍塌的屋檐下,甚至還有紙箱子搭成的貓窩……
貓窩旁邊的食盆不算舊,雖然空空如也,卻沒和其他地方一樣,被灰塵掩埋著。
也就是說,幾天前還有人來喂過。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怪談故事里深山荒村的荒涼感,反而更像是剛剛因為市政規(guī)劃而廢棄的城中村。
再走兩步都能瞧見畫著紅圈的“拆”字了。
蘇千里東瞧細看,突然發(fā)現(xiàn),陰影處的沙發(fā)墊子動了動,有黑色的觸須從縫隙處鉆了出來。
她一瞬間想到了先前那惡心的菌絲,生怕這荒村內(nèi)的菌體是已經(jīng)成熟的,立刻掩住了口鼻,防止吸入孢子。可下一秒,就見整個坐墊被掀開,一只黑白相間的胖貓肉彈一樣彈出來,它落地之后抻了個懶腰,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蘇千里,又打了個哈欠。
蘇千里原本想要無視自己被一只貓嚇的全神戒備這件事,但……
唐枕漠在一旁笑的很大聲。
她惱羞成怒:“別笑了,人設(shè)都崩了!”
唐枕漠強行收住了笑:“我在你面前,還需要維持人設(shè)嗎?”
可惡,沒法反駁。
她移開目光,剛想往廢墟深處搜索,突然發(fā)現(xiàn),這只肥貓竟然不復(fù)方才的慵懶,而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唐枕漠的方向,弓起了背,做出攻擊姿態(tài)。
“它能看到你?”
理論上不可能,智能ai的投影是作用在她視網(wǎng)膜上的,這是對大腦的騙局,旁人不可能看得到,旁貓也不行。
除非他不是ai。
蘇千里下意識摸在了先前被注射過載體芯片的位置,其實她根本沒目睹注射的過程,主腦又沒發(fā)過公告,說bug不會侵蝕到副本之外的范疇,雖然唐枕漠神通廣大,可他說的話也未必100都是真的。
搞不好他就是賊喊捉賊,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bug,要躲在燈下黑里逃避檢修。
唐枕漠好似并沒意識到蘇千里在懷疑什么,他冷漠的跟炸了毛的肥貓對視之后,笑了。
“它看的又不是我。”
蘇千里隨著他的目光,看到他腳邊的草叢中,跳出一只碩大的螞蚱,緊接著,奶牛貓眼睛放光,直接從唐枕漠的投影中穿了過去,“喵嗷嗷”的追著螞蚱跑了。
好吧,誤會一場。
蘇千里心內(nèi)一松,她其實非常不愿意跟唐枕漠敵對,他頂著自己愛豆臉,又救了自己一命。
轉(zhuǎn)頭繼續(xù)往廢墟深處探索,沒走出幾步,突然仿佛跨越了什么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眼前所見,跟方才完全不一樣了。
擁擠喧鬧替換了空曠寂靜,孩子們在路上你追我趕,主婦們隔著籬笆聊天,男人們多半都在院子里忙碌著,在制作紙人,紙人身上的花紋鮮艷華麗,不僅不顯得陰森森,反而十分喜慶,像是祭祀用的道具。
如同來到了桃花源。
蘇千里看向唐枕漠,唐枕漠很默契的點了下頭。
這一切他也能看到,并非是針對活人的幻覺。
蘇千里的到來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村民們對她的態(tài)度很古怪,似乎帶著探究,卻又不敢過多接觸,只偶爾往她的方向瞥過來,戒備又審視。
倒不像是之前帖子里描述的,抓祭品的那種狂熱勁。
就在蘇千里還沒決定,是去找人打聽情況,還是暫時離開這古怪村落時,突然感覺到背后一陣勁風襲來,蘇千里一個滑步閃開,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試圖用藤鞭偷襲她。
藤鞭很粗,上頭甚至還帶著葉子,這東西如果砸在后腦上,不死人也會留后遺癥……
蘇千里冷笑:“不歡迎直說就是了,這算什么。”
卻見少年面上帶著喜色:“你竟然是活人!”
蘇千里十分無語。
她就真這么死人臉唄?
少年卻過分熱情,說村里許久沒來過客人,要帶她去找阿婆,讓阿婆好好招待她。
蘇千里原本想要拒絕三連,余光看到唐枕漠搖了搖頭,又指著她來時的方向。
大概是后路已經(jīng)有所埋伏了。
一個人打一整村還是不現(xiàn)實,蘇千里只好繼續(xù)頂著棺材臉,跟在少年身后,問他先前怎么突然要偷襲。
少年道:“當然是為了區(qū)分你是不是活人了!”
蘇千里繼續(xù)無語。
這區(qū)分方法真是很棒哦,反正被打到的話,別管之前是死是活,都成了死的。
似乎是許久不曾見過外來人,少年很是興奮,不等她問,就打開了話匣子。
據(jù)他說,村里一直以來都靠獻祭給山神,來讓山神維持強盛的力量,來鎮(zhèn)壓一直被封印在峽谷中的毒瘴。但是上一回祭祀山神的儀式不完整,導(dǎo)致了山神的力量衰弱,峽谷之中的鬼瘴蔓延上來,所有通過吊橋的人,都會受影響。
“那我怎么沒事呢?”蘇千里疑惑。
“因為你身上沒有種子呀。”
“種子?”蘇千里立刻想到了那些鑰匙。
“對,就是種子,阿婆說了,那是死去的怨魂凝結(jié)成的,一旦接觸到鬼瘴,種子就會被催發(fā),掠奪活人的生氣抽根發(fā)芽,成長過程中會腐蝕周圍的所有生命力,這種東西,對于山神的根系來說,是致命的毒藥。所以一旦有死人帶著種子來,必須要第一時間把它連帶著種子一起燒干凈才行。”
旅館的鑰匙就是少年所說的種子,而帶著鑰匙追著她跑過了吊橋的玩家,已經(jīng)接觸到了看不見的鬼瘴,成了一具能走動的尸體。
這樣算來,她先前那一板子也算不得殺人,甚至將那坨菌絲丟到懸崖下,還歪打正著幫山神除了個菌。
蘇千里望著村子周圍健壯茂盛的榕樹林,心說也不知道這位山神會不會領(lǐng)她的情,給村民們托個夢,讓他們別試圖選她當祭品了。
正這么想著,少年就說到了祭祀山神的儀式上,他不掩飾需要活祭這一事實,只說所有祭品都是自愿獻身的。
蘇千里陰陽怪氣:“你們這么虔誠,這一次的祭品,一定都選好了吧?”
少年眼色一暗,低落道:“沒有,我們每家都有象征所有村民的紙人,山神選了誰,就會在紙人身上留記號,不被選中的人,祂老人家不收的。”
原來你們村的風俗就是欺負外來人沒紙人,強買強賣,不管香的臭的,丑的美的都強塞給山神?
祂老人家能高興才是有鬼了!
一路上,少年時不時還夾帶私貨,跟她訴說山神有多么偉大,蘇千里只把這些話當成是黑導(dǎo)游的推銷左耳聽右耳冒,不多時就來到了阿婆家門前。
日照村的習俗里,當家做主的大約都是女子,少年口中的阿婆是村長兼祭司,看起來六十歲上下,對蘇千里的態(tài)度十分熱情,眼睛都笑彎了,讓蘇千里直接住在她隔壁專門給貴客用的空院子里,又安排了人來專門招待她。
接待專員是個胳膊上滿是紋身的農(nóng)婦,又高又壯,能毀兩個蘇千里。
帶她去客房之后,花臂姐問她想要吃什么,蘇千里推說沒有胃口,想先睡一會兒,花臂姐也不勉強,轉(zhuǎn)頭出去,并沒有鎖門。
房間不大,兩扇窗,一扇對著阿婆的住處,另一扇則能直接看到望不到頭的茂密榕樹林。
蘇千里拉上窗簾,假裝真的要睡覺,人卻站在后窗邊,從窗簾縫隙往外看。
不多時,就坐回了床上。
“五分鐘,就有村民從門口路過了三次,這是生怕我跑了?沒這個必要吧。”蘇千里嘟囔了一句,語氣很悠閑,渾然沒有自己正在作死道路上一路狂奔的自覺。
轉(zhuǎn)過來,她饒有興味的觀察了一下桌上給她特意準備的熱茶,應(yīng)該沒毒,但她還是不打算喝。
夏天喝熱茶太違背人性了,她決定喝自己帶的礦泉水。
清涼的液體滾落喉管落入胃中,燥熱被壓了下去。與此同時,喧鬧如同一場荒誕的幻夢般消退,整個日照村都安靜了下去。
寂靜的如同空村,仿佛這才是日照村本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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