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6-61
56
柳生奈奈子像一個被妥善安置的娃娃,乖巧地夾在幾個人中間,聽候發(fā)落。她的肩上披著幸村的外套,腿上又蓋了哥哥的外套,小姑娘冷眼看著場上的小黃球來來回回,無聊地翻起對戰(zhàn)表來。
觀月初站在老遠的地方,拿著望遠鏡觀察立海大的一舉一動。
“嗯哼哼~即使是一小段準備的時間,也足夠推理出想要的數(shù)據(jù)了!”
圣魯?shù)婪虻木W(wǎng)球部部長赤澤吉朗有些不理解:“為什么一定要盯著柳生奈奈子?”
“哼,”觀月放下望遠鏡,自信滿滿:“立海大今年和去年有什么區(qū)別?”
——“區(qū)別就是柳生奈奈子成為了經(jīng)理!抓住這一點,我們就能從最弱的一點擊破立海大的防御!”
“最弱的一點?”赤澤重復,“喂,你這家伙,別太大意了啊!”
觀月繞著自己的頭發(fā),用下巴指向立海大的隊伍,問道:“你看,柳生奈奈子這樣被圍在隊伍中心,這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人家受重視唄!”
——“不對!這代表她弱,最弱的人,最需要加進度、趕上平均水平的人,才會被如此關(guān)注。”
觀月初翻開自己的資料,指給赤澤看:“柳生奈奈子,不僅身兼網(wǎng)球部經(jīng)理之職,還是簽約了五年的模特,每周基本都有拍攝。”
“這樣的她,除了外貌,還有什么?她懂網(wǎng)球嗎?她能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嗎?她能給出有用的意見嗎?——只能端茶送水罷了。”
最后觀月初得意地繞著頭發(fā),信誓旦旦地下定義:“與我優(yōu)秀的部署能力相比,她只是一個沒有個性的普通人,在這方面,我們圣魯?shù)婪蚩墒菈哼^了立海大的。”
“喂,人家坐那就很賞心悅目啊,你少埋汰別人家的經(jīng)理!”赤澤吉朗一巴掌拍向觀月初的后腦勺,“你這家伙,改改你欠揍的德行吧!”
57
第一天各學校要進行縣大賽的初賽,本來報道之后就可以走了,但幸村的意思是可以觀戰(zhàn)看看,明年就不用在這個地方浪費時間了。
銀光學園確實實力拔群,至少跟場地中的其他學校比是這樣。奈奈子看不懂球路,但是通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她現(xiàn)在對找球很在行,無論球在哪里,她都能第一時間找到。
她翻著對戰(zhàn)表,銀光學園還得再打一輪晉級賽,打贏才能碰到立海大,加油啊,小銀光!
場地中黑澤日光的大個子顯然有些急躁,他必須拿下這局,如果連他也輸了,那黑澤日光就止步于縣大賽了。
他牟足了勁,高壯的身體扭緊,將一個氣勢洶洶的挑高球送出——不好!球路偏了!
瑩黃色的網(wǎng)球帶著呼嘯聲直直向柳生奈奈子飛去,她垂著頭翻看對戰(zhàn)表,哈哈!這么多學校一個都打不過立海大,哈哈!
咦?什么聲音?
奈奈子抬頭。部員們的球拍都被細心安置在厚實的網(wǎng)球包里,根本來不及來拿。情急之下,右邊的幸村精市拿起奈奈子腿上固定表格用的墊板,左邊的柳緊急說“小心!”就要把奈奈子拽到一旁,柳生比呂士站起身來,伸出手要幫她擋一下。
眾目睽睽之下,奈奈子疑惑地抬頭,然后,抬手,在半空中抓住了網(wǎng)球。
“啪”。
纖長瑩潤的手指剛好掌握整個網(wǎng)球,熒黃色的小球甚至在她手里轉(zhuǎn)了好幾圈。
奈奈子握緊拳頭,直到網(wǎng)球不再轉(zhuǎn)了,才松開手,臉上微微有些驚訝,但總體上是很淡定的神態(tài)。她張開手看向手里的網(wǎng)球,裁判問她“沒事吧?”,那個大高個兒也慌張跑過來,“對不起讀不起,你沒事吧?”
奈奈子將手翻過來,手心朝下,把球遞給黑澤日光的筋肉大漢,輕聲說:“我沒事,注意不要打到其他人,大家的網(wǎng)球拍都不在身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黑澤日光的教練和網(wǎng)球部部長也跑過來,跟奈奈子道歉,奈奈子表示自己沒事,比賽可以進行下去。
“哇……”各校運動員互相對視一眼,互相使眼色,一臉高中男生擠眉弄眼的猴相。倒不是用手接球特別難得,只不過一個網(wǎng)球部經(jīng)理能面不改色地用手抓住疾馳而來的網(wǎng)球,是很需要勇氣和經(jīng)驗的。
不愧是立海大啊,經(jīng)理就這么厲害。
“喂——”立海大的部員們圍過來,關(guān)切地問她,“你沒事吧?”
“怎么拿手接啊?”柳生比呂士問她,“伸手給我看看。”
周圍人還很關(guān)注他們,奈奈子就很硬氣地表示自己沒事,躲開了哥哥從身后伸出來的手,并把手塞進蓋腿的外套下面。柳生比呂士無奈,從身后的醫(yī)療箱中拿出了一瓶噴劑,遞給柳。
觀月初拿著望遠鏡的手放下了。
觀月初目瞪口呆。
觀月初狂翻資料。
觀月初百思不得其解。
58
奈奈子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
柳生家的孩子天生的反應力、敏捷性、靈活性就很好。有一天,奈奈子在和真田弦一郎對打——你沒看錯,奈奈子在真田喂球的情況下,能和他打得有來有往的。
按照奈奈子的話說,她只要能看到球,就是隨便胡嚕兩下,都能打到球,就是力度、準確性、還有技巧一塌糊涂罷了。
幸村曾笑稱她適合去給足球部當守門員,奈奈子立馬表忠心,說我離不開網(wǎng)球部生是網(wǎng)球部的人死是網(wǎng)球部的鬼云云,最后真的叫人發(fā)現(xiàn)她不懼鬼神的能力——她不怕幸村的“幻境”。
不僅僅是幸村的“幻境”,還有柳生和仁王的變裝,小海帶的無我境界,她都感知不到。她仿佛獨立于網(wǎng)球界力量體系之外,只知道接球、發(fā)球,打得稀爛,但好歹是能打回來。
當時,真田覺得奈奈子回擊的球太過于沒水準,就打了一個侵略如火過去——真的被奈奈子接到了,她甚至將真田的“火”打過了網(wǎng),就是收不住力道,出界了。
——當時小海帶站在場外看呆了。
奈奈子球齡只有兩個小時,但做到了切原赤也練習好幾年都沒做到的事情,當天小海帶受到的打擊大概不小于柳蓮二第一次看奈奈子處理數(shù)據(jù)的狀況。
網(wǎng)球王子們的絕技多是精神攻擊,也就是在球的速度、力度、旋轉(zhuǎn)等客觀力量遠超對手的基礎(chǔ)上,在這個力量體系之外,對對手的氣勢和信心進行碾壓。奈奈子對上他們,仿佛有一種被系統(tǒng)新手保護般的免疫能力,能讓她在幸村精市面前叫囂:“來啊幸村君,我才學網(wǎng)球四個小時哦!”
然后被幸村精市笑瞇瞇地溜得滿場跑,最后耍賴才得以逃脫。
59
“痛痛痛痛痛——”奈奈子把手藏在蓋大腿的外套中,板著臉小聲叫痛。
柳拿著噴劑一臉無奈:“逞什么能啊,把手拿出來。”
“不要,有人看著呢。”奈奈子堅決維護立海大霸主的地位,立海大方方面面全無死角!
全無死角不是指鋼筋鐵骨拿手接球這件事啊!柳無法,只好哄她:“沒有人看,他們都看球呢,把手拿出來噴一點藥,一會兒該腫了。”
奈奈子小聲反駁:“有人看的,我對目光很敏感。”她的雙手被外套封印住了,用眼神和下巴指向場地對面靠里的地方,“那里有個人鬼鬼祟祟的,拿著望遠鏡在偵查敵情。”
柳向著奈奈子指的方向看去,輕笑道:“啊,我知道是誰了。”
“哪個學校的?厲害嗎?”
幸村精市非常強硬地把奈奈子的爪子拽出來,掰開來看看,皺起眉頭說:“圣魯?shù)婪驅(qū)W院,不用放在心上。”
“哦。”既然幸村都這么說,奈奈子就更不操心了,噴劑和手掌接觸的地方?jīng)鰶龅模龑P牡皖^吹手心,被柳生比呂士摸了摸頭發(fā)。
“怎么了?”
奈奈子回頭,比呂士抓著她的手,看見掌心都紅了。
柳生比呂士沒說什么,又摸摸她的頭,讓她轉(zhuǎn)過身去好好坐著。
當天下午,立海大大部隊收拾東西坐校車回學校,雖然沒人上場比賽,但隊伍里增加光榮負傷人員一名。
柳生奈奈子自己的包被哥哥掛在肩上,訓練表被柳拿在手里,補充體力的零食和飲料也被丸井包攬,她兩手空空,身上除了幸村精市的外套沒別的東西。
“明天我們真不來啦?”
“嗯,十二號縣大賽決賽的時候再來。”幸村溫聲說,“柳生桑這兩天好好休息就好。”
“嗨——”三天的小長假,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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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模特的長假要如何度過呢?
當然是在沙發(fā)上躺著吃零食、打游戲、看漫畫啦。
奈奈子穿著寬松的t恤、針織長褲和毛茸茸的拖鞋,斜倚在布藝沙發(fā)上問黑部勇太:
“所以這一段情節(jié)為什么不能改?”
奈奈子和黑部勇太對坐于攝影棚的休息室里,由紗攝影室里除了專門拍攝用的攝影棚,還有休息室、會客室、總監(jiān)辦公室甚至有伊代田的畫室等等。
他們約好了一起改劇本,在最大限度留存黑部君的核心立意的基礎(chǔ)上,努力讓劇本過審,然后勾搭一個愿意為此付款的贊助方。作為交換,黑部勇太要幫奈奈子找能科學定制訓練內(nèi)容的靠譜教練。
休息室布置得隨意又簡約,布藝沙發(fā)和長幾湊在一起,桌上隨意地擺著魔芋蛋糕、烘焙魔芋脆片和無糖飲料,旁邊甚至放了一個可以用來補覺的床位。
黑部進了這樣的環(huán)境,態(tài)度莫名其妙地變溫吞了。
所以奈奈子現(xiàn)在才可以這樣吆五喝六地挑剔他的劇本。
“這是高潮部分啊,男主看到女主未婚先孕,愛意和愧疚都達到了頂峰,這也為他后續(xù)突破極限打敗反派埋下伏筆。”黑部勇太講“伏筆”什么的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黑部君啊……如果不懂套路就不要寫套路,真的很違和。”
奈奈子無力吐槽他必須要找一個反派這件事,她捂住額頭,一點一點地給他捋常識性的東西:“咱們這部影片是不是會播放給熱愛運動的青少年們看?那就不應該出現(xiàn)未婚先孕的情節(jié),很難過審不說,‘未婚先孕’不應該被倡導啊!”
“黑部君,‘拯救’是在黑夜里發(fā)光給他看,而不必被拽進深淵中一起沉淪。無論如何,‘未婚先孕’對于女性非常不友好。”
女性的最打動人的犧牲難道只有生孩子嗎?
黑部勇太無疑對女性沒有敵意——他只是真誠地展現(xiàn)了自己的刻板印象而已。這不是他的錯,是社會分化了男性和女性,并在他們腦中刻下這種未曾宣之于口的共識。
我們的悲慟和喜悅、妥協(xié)和不屈、勇敢和忍耐,還有心中盛大的火焰,跟男性沒有區(qū)別。衡量女性功績的標尺不應該也不能和男性視角重合,女性的價值更不能與男性捆綁。
“尤其違和的一點是,井阪紀香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孩子,更應該自尊自愛。她應該教會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練的核心訴求,如何溝通,如何保護自己的身體健康,使兩者利益一致。”
后面的話黑部勇太沒有聽清,他感覺腦子有些昏沉,他好像聽到了自己身體里血液緩慢流淌的聲音,似海浪、似轟鳴。
——“她應該教會有山的,是如何看清教練的核心訴求,如何溝通,如何保護自己的身體健康,使教練和己方利益一致。”
——原來可以這樣。
黑部勇太是黑部家族旁支次子的二兒子,他因為國中時顯露出打網(wǎng)球的天賦,被主家看上,國中畢業(yè)后,他進入國家青年訓練基地,并在那里度過了五年的訓練、兩年的國內(nèi)比賽、和兩年的國際比賽。現(xiàn)在的黑部勇太小有名氣,未來可期,本應該是被各方追捧的年輕小將,但他卻很吃不開。
因為他不聽話。
他不聽訓練營的話、也不聽家族長輩的話,每天瞪著一雙狼崽子般的眼睛,陰沉陰郁,仿佛誰欠了他似的。后來黑部家族一茬茬年輕運動員出現(xiàn),家主的注意力被分散,他也慢慢被邊緣化了。
60
在他的劇本中,獲得成功、擁簇和在球場上打球的機會的“有山海”是巖寺場介,“井坂紀香”是被黑部勇太幻想出來的,能夠改變當時的一切的人。
國中時,黑部勇太進入了校隊,他熱愛網(wǎng)球,也很得意自己的天賦,國一的他在學校中過得風生水起。但一切都被國二開學時巖寺場介的轉(zhuǎn)學打破了。
國二校隊招新的那一天,巖寺場介用一手精準、優(yōu)雅的網(wǎng)球,技驚四座,教練如獲至寶,黑部被追捧的日子自那天起結(jié)束了。
不甘。
嫉妒。
怨恨。
想來當時的心態(tài)實在太容易懂了,他不愿承認巖寺的強大,甚至忽視了內(nèi)心深處對他的欣賞,等到知道巖寺被教練超負荷加練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青年訓練基地的人來選拔時,巖寺沒能來到現(xiàn)場。
于是,黑部順利地頂替巖寺的位置,進入了國家隊候補的候補,但自那之后,他陷入了痛苦之中。
——如果,如果當時的我能夠勇敢地沖出去為巖寺發(fā)聲、或者放下心中的隔閡跟巖寺講述自己的擔憂,一切會不會不同?
黑部勇太被自己吊在審判臺上,巨大的空曠和懸空感箍住了他的心臟,在體內(nèi)未知的鳴響聲中,外界的聲音逐漸清晰——
他聽見她說:“但是對于那個年紀的女生,做到這些很不容易。所以井坂只需要告訴有山,如果可以,在你訓練的時候,我希望我在你身邊。”
黑部闔上眼睛,盡全部的努力不要露出失禮的蠢樣。
“但是,”黑部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一些沙啞,“井坂紀香并不懂網(wǎng)球,也不懂訓練,她陪著有山有什么用呢?”
“怎么沒用了,在身邊就是不一樣啊。”奈奈子抱胸,驕傲道:“我完全不懂網(wǎng)球,還是網(wǎng)球部經(jīng)理呢,在網(wǎng)球部里也非常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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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開玩笑了!柳生桑對我們網(wǎng)球部來說非常重要!”水本大輔怒氣沖沖地看向面前這個卷發(fā)的男生。
觀月初挑起眉毛,嗤笑了一聲:“一個只有臉的家伙,重要什么?”
很明顯,見過柳生奈奈子鋼筋鐵骨徒手抓球一幕的人都不會認為她一點網(wǎng)球都不懂,但觀月初找遍了網(wǎng)上的資料,沒有人說柳生奈奈子會打網(wǎng)球啊。
觀月初百思不得其解,就攔了一個看起來就很呆的立海大網(wǎng)球部的普通部員,例行開始挖人,實在挖不走,可以套套話嘛。
“柳生桑她!是特別重要的存在!就是她治好了切原赤也的……”
——“水本大輔,部長找你。”
柳不知從哪里走出來。
他身材清瘦高挑,柔順的棕發(fā)和輕聲細語的說話方式給他蒙上了清潤謙和的濾鏡,網(wǎng)球部的每個人,都不會否認柳蓮二是一個謙謙君子,他有禮有節(jié)、斯文講理,對著漏勺腦袋切原仍然講得出“沒關(guān)系、不著急”這樣的話。
此時,他卻用一種刻薄又輕慢的語氣,問候起觀月來:
——“圣魯?shù)婪颍ツ赀B關(guān)東八強都沒進吧?”
——“就憑你們這種水平,是無法欣賞我們經(jīng)理的能力的,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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