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賦很想進屋探探究竟，可他深知母親的脾氣。

　　罷了，等著吧，就不信她們能聊上一宿。

　　兩人倒是沒聊上一宿，且沒過多久便從屋內出來。

　　李玉合親切地挽著程惠英，兩人均笑瞇瞇的好似嫡親祖孫。

　　羅永賦身子不由抖了抖，這，好過頭了吧？

　　母親可不是個容易和外人親近的人，尤其她們還有肢體接觸。母親也從不做表面功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都不帶搭理人。

　　“母親，晚飯已在堂屋備好，公主殿下餓著肚子呢。”羅永賦迎上前說道。

　　“你看看，聊著聊著竟忘了時辰。”程惠英拍了拍李玉合挽著她的手，“走，陪我用飯去。”

　　羅永賦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去這兩個人之間，只好悻悻然在前方帶路。

　　他刻意沒走太快，悄咪咪聽著后方兩人聊天。

　　“你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真能在蜀黔兩地發展起來？”

　　“當然了。老太還不信我？”

　　“信，量你也編不出那么多胡話來。只是那些產業，今后真能拓展到外地去嗎？”

　　“能的，外地人難道就不想過上方便省事的日子？等我們將自己的地盤穩固好，再向外拓展。”

　　“也是，攘外必先安內。成，老婆子就博這一次。說實話我很喜歡你那些沒有階級觀念的思想，什么貴族平民，還不都是人？沒有好的血統難道就不配活著了？”

　　“嘿嘿，老太的觀念太新潮了，我喜歡。”

　　嘶！

　　羅永賦偷聽時額角不斷滲出汗珠，這兩人嘀嘀咕咕說些什么不得了的內容。

　　羅永賦怎么覺得他親娘要被李玉合攛掇著搞事情啊。

　　母親本就是跳脫不定的性子，她倆還真成忘年之交了？

　　羅永賦后脊一陣陣發涼，殿下該不會真將母親忽悠住了。

　　天哪，她們在屋里究竟密謀了什么呀！

　　“老大。”

　　“是，母親。”

　　“你去讓人將涵原、涵典兩孩子叫過來，陪我們一起用膳。”

　　“這，是。”

　　羅涵原、羅涵典是羅永賦的孫子，程惠英的曾孫。羅永賦不清楚程惠英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

　　今兒這頓飯，程惠英只讓羅永賦、羅涵原、羅涵典三人留下來陪她和李玉合。

　　好家伙，一頓飯下來羅永賦不知咬到多少次舌頭，差點就廢了。

　　實在是飯桌上討論的問題太離經叛道了些。

　　什么世家大族要不得，什么帝王制遲早藥丸，什么老百姓才是國家的主人。

　　又談到什么女子能頂半邊天，也能出來養家掙錢，也能獨立。

　　甚至還有一夫一妻制，連小妾都不許納。

　　她們也沒喝酒啊，怎么竟說些胡言亂語。也不知避諱兩個小孫子，這是要作甚啊？

　　關鍵是，母親居然還讓羅涵原、羅涵典當場拜李玉合為師，鬧哪樣啊？

　　羅永賦好幾次想插嘴，無奈被程惠英瞪回去。

　　好！婦女能頂半邊天，她倆湊一塊可不把全部的天都給頂破了。

　　羅永賦就不明白了，李玉合是皇室后裔，他們羅家雖不算頂級名門，好歹也是地方名門吧。

　　母親和李玉合怎么就想不開要造自己階層的反，革自己階層的命呢？

　　還好，這些話都是在家里偷著說。

　　羅永賦決定待會一定要叮囑兩個孫子，千萬要將今晚飯桌上的話忘的干干凈凈，別瞎往外說。

　　說實話，李玉合也挺驚訝的。

　　她本來還打算含蓄點，畢竟老太的思想再怎么前衛，也不可能輕易接受她那些更新潮的思想。

　　沒想到她只稍稍提了兩句，老太就一個勁點頭附和，還不斷將這些話題延展開。

　　兩人聊著聊著就嗨了……

　　李玉合十分好奇老太的父母是怎樣的人物，老太年輕時又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怎么就造就了老太怎樣的個性。

　　不過好奇歸好奇，背后的故事知不知道都無所謂，這是人家的秘密。

　　李玉合起初想要拿下羅家，只是因為羅家在建陽郡和順陽郡的影響力比另外兩家都大。且羅家又和荀家有些關系，順便用羅家牽制荀家，看能不能稍微讓肖屹有些顧慮。

　　雖說荀家一直以俯視的姿態和羅家相處，但該照顧的地方還是照顧著。只看祁德昌對羅家的態度就可見一斑。更不用說這么多年，荀家明里暗里對程惠英物質上的補貼。

　　說是補貼，給李玉合的感覺更像是補償。

　　這種感覺也都是從善正黎給她的諸多信息中，尋出的蛛絲馬跡，只能算猜測。

　　再看程惠英拿羅家的理所當然，還我行我素，并沒有對荀家多么感恩戴德。

　　否則換個人，李玉合今天的墻角怕是挖不動了。

　　那么，她就不得不行使另一套應對羅家的方案。

　　今日一行，結識了程惠英才是她最大的驚喜。

　　有些話她不敢太肆意的往外說，但是在程惠英面前卻毫無顧忌，果然這就是志同道合的閨蜜力量啊。

　　羅永賦本以為吃完飯驚險的一天就算過去了，誰知程惠英叫住他，還當著李玉合的面讓他備好禮物，兩天后去通陽郡參加祁德昌的壽宴。

　　母親，您是認真的嗎？

　　羅永賦驚悚又尷尬地看向李玉合，總覺得這事該回避著些面前的人啊。

　　李玉合渾然不覺有何不妥，笑著說道：“家主別這么驚訝，前些天我遇上祁德昌手下的人，還專門提了你一定會參加壽宴。”

　　“哈？！”

　　“嗯，我就以你孫子的身份陪你一同赴宴。”

　　“到了祁德昌的地盤，你警醒著點，給我好好照看著殿下，別讓那些混人欺負她，知道嗎？”

　　“這……”能不能稍微聽聽他的想法啊。

　　“宴會那日我會直接在齊頭村等家主。”

　　“就這么定了，你趕緊去做準備吧。”程惠英擺擺手打發羅永賦離開，她則親自將李玉合送出大門。

　　“你可要小心啊，祁德昌那人雖然是個混蛋，卻也不好對付。”程惠英拍著李玉合的手背囑咐道。

　　“老太，我曉得。”

　　“雖然老婆子不明白你為何要去赴宴，但此事畢竟蹙了肖屹的眉頭。他若不知還好，若知道了，恐怕會對你施加壓力。”

　　“肖屹的登基大典就在這幾日，我正好打個時間差。”

　　李玉合必須去解鎖通陽郡煤礦地圖，事關她后幾個月的城防部署。等建陽郡和順陽郡收回，她就可以悄悄調兵進入了。

　　“既然你已決定我也不再勸你。放心，荀家欠著我的，若肖屹真向你施壓，我拼了這張老臉和最后一點情分，也要讓荀家站出來調和。”

　　程惠英的話令李玉合倍感溫暖，肖屹是軟硬不吃的主，恐怕荀家也沒這個臉面。

　　她早就準備好應對肖屹的方案。

　　不過，老太的這份心意，她領了。

　　“母親……”

　　準備好一切后，羅永賦覺得還是有必要找母親聊一聊。

　　“有什么話直說。”

　　“……”

　　“哎，你是擔心你娘感情用事？”

　　羅永賦點點頭。

　　程惠英哼笑一聲，傻兒子。

　　“放心，你娘和殿下都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只會感情用事的人，坐不了她那個位置。不過，完全不講感情的人，也坐不穩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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