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委屈!

　　古人真的很忌諱隨口說生死。

　　善正黎第一次這么兇巴巴的對她。

　　其實李玉合所說的只能活到十五歲，并非指她，而是指原主。

　　雖然她現(xiàn)在占據(jù)了這個身體，可說到底原主的意識尚未徹底消失，而且似乎在蠱毒的作用下，原主的意識越來越強(qiáng)。

　　以至于李玉合真不敢說原來的她徹底死亡。因此梵思禮曾說卜不出她十五歲以后的命格，她認(rèn)為并非謊言。

　　那么梵思禮重新為她卜的命格是真的嗎？還有沒有其他特別之處？李玉合很是好奇，梵思禮會不會看出了些蹊蹺。

　　她決定回到蜀地后，立馬找梵思禮‘聊聊天’。

　　既然她已經(jīng)和肖屹見過面，有些事情也不必藏著掖著，管他梵思禮是不是肖屹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或者有其他目的，直接挑明得了。

　　對了，還有郭令先。那家伙至今去向不明，看起來似乎也不在肖屹身邊。

　　剛到蜀地時她兩眼一抹黑，手頭啥都沒有，才會忌憚這兩人。

　　現(xiàn)在嘛，沒在怕的。

　　善霽嶸也擔(dān)心李玉合胡思亂想，立刻安撫道：“陛下無需憂心，既然梵思禮已經(jīng)重新推演出您的命盤，便說明您的命盤卜得出后續(xù)了，您一定會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多謝侯爺吉言。哪有人能活那么長時間的，我只望不虛此生。”

　　早就死過一次的她，對生死的理解比其他人通透。她只希望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盡可能發(fā)光發(fā)熱，何況這是她如今的身份必須完成的使命。

　　“言歸正傳，那日侯爺肯定沒有答應(yīng)李醇洅的條件。那么你和肖屹之間又達(dá)成何種共識呢？”

　　善霽嶸思忖片刻，這個話題本就沉重，再怎么潤色也掩蓋不了真相。

　　實事求是吧。

　　“肖屹要滅了皇室。”

　　“全部嗎……”

　　李玉合并不意外肖屹會這么做。

　　“不，是除了您之外的全部。”

　　“什么？”

　　“父親！”

　　“除了……我之外的全部？”

　　“是。當(dāng)初肖屹只打算留陛下一人。”

　　“不，不可能吧。”李玉合艱難地吞咽著唾液，“你如何得知？”

　　善霽嶸的話猶如平地驚雷，炸的李玉合腦袋一陣陣空白。就仿佛她堅信了幾十年的真理，一朝被人推翻，還被人踩在腳下說成狗屎。

　　“老臣試探出來的。”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善霽嶸不會為了如今的局面去刻意隱瞞。他耐心給李玉合慢慢消化的時間，又看了眼善正黎迅速黑沉下去的臉。

　　造孽啊！

　　“陛下……”善霽嶸忽然向李玉合跪下。

　　“侯爺這是作甚？”李玉合趕緊扶住善霽嶸。

　　“陛下，老臣有罪。”

　　李玉合差不多猜到善霽嶸為何如此，無非是和肖屹談條件時，做了一些對她不利的舉動。

　　“侯爺，我只想知道真相。而那些真相既已成往事，再去追究毫無意義。何況如今的生活，我很滿足。”

　　“多謝陛下。”

　　善霽嶸順著李玉合的攙扶起身，其實他并沒打算要任何恩典，只是認(rèn)為跪下來謝罪是必須的。真相他亦沒打算隱瞞，哪怕李玉合秋后算賬，他也毫無怨言。

　　善霽嶸娓娓說道：“肖屹想鏟除整個李氏皇族，是老臣放下狠話阻止了他。”

　　“那日老臣主動找到攔截我軍的北軍主帥太史若卯，讓他給肖屹帶話，不得濫殺皇族。否則，否則老臣便第一時間結(jié)束廣陵公主的性命。雖然老臣人不在都城，但若想暗殺一位公主綽綽有余。”

　　善霽嶸說完此話抱歉地看向善正黎，那孩子雙目猩紅，克制著所有情緒仍然忍不住雙肩微微抖動。面對父親和愛人之間差點結(jié)下的血仇，他無所適從，甚至難以自處。整個人被悲涼、無助、暴虐、難以置信等種種錯綜復(fù)雜的情緒，編織的令人窒息的牢籠困住。

　　對不起，孩子。

　　李玉合也渾渾噩噩地坐回椅子，閉上雙眼，盡量平復(fù)自己。她如同離開水的魚兒，全身乏力。

　　艸！混蛋！事情怎么會是這樣！

　　她只想粗口。

　　“老臣當(dāng)時這么做，只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負(fù)隅頑抗而已。其實老臣壓根沒想過肖屹會妥協(xié)，沒想過這條路能走通，然而事實上他真的妥協(xié)了，這條路竟然走通了。”

　　其實這原本只是他對肖屹的試探啊。

　　“父親，若當(dāng)時肖屹沒有妥協(xié)，您打算讓誰手刃廣陵公主？”

　　善正黎咬著牙根，拼盡全力問出對自己最不利的問題。其實不用善霽嶸回答，他也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只要父親用善家的急速密令通道給他下達(dá)暗殺指令，那一日他的合兒就完了。哪怕父親不讓他親自動手，只要他袖手旁觀，亦或給家族暗衛(wèi)創(chuàng)造機(jī)會，她也完了。

　　不過大概率還是會讓他親自動手，畢竟成功率最高。

　　“正黎！”

　　李玉合握住身邊善正黎緊緊交握的，已經(jīng)失去血色的雙手，柔和地凝視著他。

　　“永遠(yuǎn)不要去假設(shè)過去，因為那些已經(jīng)成為歷史，不會再發(fā)生。”

　　不要讓情緒沉溺于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之中啊。

　　握著善正黎僵硬的雙手，李玉合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自責(zé)與愧疚。

　　她懂的，她都懂。

　　即便事情沒有發(fā)生，只要善正黎還是善家人，他還姓善，就不可能將自己摘出來，獨善其身。

　　這就是世家大族的榮辱與共啊。

　　然而善霽嶸似乎還不打算放過善正黎。

　　“為了保證太上皇的安全，老臣讓正黎帶著您和太上皇一起出都城。太上皇寵您和皇太妃，老臣安插的人并未花功夫勸說，太上皇便一口同意帶著你們母女逃離。其實您才是作為人質(zhì)的那一方……”

　　“夠了！善霽嶸，你給我閉嘴！”

　　李玉合蹭的一下站起來，怒視著善霽嶸。

　　她一手指著完全僵住的善正黎，一拳捶在桌子上。

　　不管不顧咆哮道:“他是你親兒子，你為何待他如此殘忍！為了拆散我們，你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那些事究竟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你要這樣逼他，啊！他為了善家犧牲的還不夠嗎？他難道就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嗎？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嗎？一旦他做出違背善家宗旨的事，就該下地獄嗎？”

　　李玉合說著說著，淚水模糊了雙眼。

　　她心疼啊，心疼善正黎。

　　將近二十年的人生，活得像個沒有欲.望的老人一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迫切想要得到的人，明明那么努力，為什么要被如此對待。聽話的孩子，就該死嗎？

　　“我告訴你，我這人最不信命。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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