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霽嶸的確想借這件事在李玉合和善正黎之間埋下一顆不愉快的種子，更盤算著善正黎能因愧疚而退卻。

　　畢竟無論如今的局面如何，當初善家對李玉合就是抱著利用的態度，這點毋庸置疑。

　　再加上他將肖屹對李玉合的真實想法擺到明面上，難免會讓李玉合對待肖屹的態度變得柔軟些。以李玉合曾經對肖屹的愛慕之情，說不定她的感情會開始搖擺不定。

　　人一旦有了猶豫，感情就會變得不純粹，開始患得患失。

　　善霽嶸覺得自己打了一手臭牌，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為了防止善正黎和李玉合感情加深，他居然將肖屹綁在天平的另一端，試圖打破李玉合和善正黎之間的和諧。

　　其實他并不希望李玉合對肖屹還存有舊情，只不過李玉合更不能和善正黎繼續下去了，否則會釀成不可挽回的大禍。

　　不過善霽嶸對李玉合還算有些了解，以李玉合的性格，就算知道了當初的事，也肯定不會繼續和肖屹在一起。畢竟夏國被滅是事實，國仇容不得她做出重新投入肖屹懷抱的事。

　　她的驕傲不允許。

　　哎！只要李玉合和善正黎能生出嫌隙，臭牌就臭牌吧。時間和現實會慢慢加劇那道裂痕，消磨那份本就不該產生的感情。

　　可誰曾想，無論善正黎還是李玉合都這么剛，根本不受往事影響。

　　“正黎，這并非與肖屹開不開戰的問題。你們將他和軍營炸成那樣，肖屹也只送了家主令過來。就代表他不會輕易開戰，更不想現在開戰。也許你會覺得善家家規非常奇怪，不過在你沒有正式接管善家之前，有些事為父無法和你細說。”

　　“所以善家家規第四條，凡善家子孫無論男女，皆不與皇室聯姻。男不得尚公主，女不得入宮為后為妃，亦不可嫁與皇子。這一點父親也不打算同兒子說明嗎？為何肖家可以，我善家卻不行。”

　　善正黎不服。

　　同樣心悅李玉合，肖屹就能無所顧忌，而他卻需要被各種規矩約束。

　　“因為李家、善家、肖家，有家族間的相互制約，那是夏國建國初期流傳下來的，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有三家家主才能觀其內容，且到死都要保密。待你繼承家主之位，自己去祖先們的陵墓看吧。為父只能告訴你，以往并非沒有善家人和皇室中人兩情相悅的例子，但沒有一對有好結果。只要是善家人和皇室之人相戀，總有一方會受到制約反噬，輕則喪失神志，重則丟掉性命。”

　　善霽嶸也不愿做棒打鴛鴦的事，何況李玉合真的是好兒媳人選，可他卻不得不這么做。

　　“遠的不說，咱們就說近的。為父的姑姑，也就是你的姑奶奶，閨名善明悠，為父總是喚她小姑姑。小姑姑曾是名動都城才貌雙全的女子，當年都城的第一美人。那時她和泰王李弼相愛難舍難分，在都城貴胄圈子內一度被傳為佳話。”

　　提起善明悠，善霽嶸不禁惋惜地嘆了口氣。

　　那樣靈動嬌艷的女子，因為一場不可行的愛戀晚景凄涼。她本該無憂無慮、備受娘家和夫家的寵愛過完一生才對。

　　“祖父和族人們都反對小姑姑同李弼來往，關禁閉、送到莊子上，種種方法都用過，可仍舊無法斬斷他們之間的感情。李弼是個良人，請旨賜婚立小姑姑為泰王妃，祖父咬著牙抗旨。然而小姑姑偏不信邪，非要挑戰善家家規嫁給李弼。祖父最終拗不過唯一的女兒，同意了這門婚事。其實大家都心存僥幸，希望小姑姑能幸福。”

　　如此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感情，令人動容。

　　“可災難還是發生了，就在二人成親的前一天，小姑姑忽然像中邪了一般喪失理智，瘋子一樣砍死院里的兩個掃水丫頭。她不僅不認識善家人，連李弼也不認識，那場婚事最終告吹。小姑姑的病情一直未有好轉，李弼也沒有另娶，后來他自請入軍戰死沙場，小姑姑則落得癡癡傻傻六親不認的下場。”

　　“姑奶奶？她不是……”

　　善正黎雖然對那位姑奶奶沒有印象，可他清楚善家如今輩分最高的就是在堤云庵代發修行的姑奶奶。

　　“這本是家丑，你們小一輩不清楚內幕。其實小姑姑并非在堤云庵修行，而是被囚禁在那里。不過也奇了，自打李弼薨逝后，她不再像從前那般躁狂，安靜了許多，變得癡呆了。不過這幾年情況有些好轉，時不時還能認出在她身邊服侍的嬤嬤。”

　　聽著往事，李玉合和善正黎同時陷入沉默。

　　“這樣的例子絕不只一二，有些離得久遠或許早已被遺忘。但是正黎，你就能肯定，你和陛下一定不會走上前人的老路嗎？為父并非不懂感情的人，也清楚你們愿意為對方舍棄一切。正黎，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你能保證陛下不會受到傷害？若等到一切發生了才后悔，就晚了。”

　　年輕人，一個兩個都不信命，總認為自己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善霽嶸就怕他擺出這個例子，善正黎和李玉合仍然不撞南墻不回頭。

　　善正黎沒想到隱藏在第四條家規背后，竟然真有血淋淋的真實案例。正如同父親所說，他不可能拿李玉合冒險。他所謂的不惜一切代價，絕對不包括犧牲李玉合。

　　李玉合的腦子此刻也是混亂的。

　　真存在什么家族間的制約嗎？要如何制約？詛咒，還是別的？

　　說實話她不大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可她又不敢托大。

　　若皇室和善家相戀的人真的因此受到傷害，李玉合也不會頭鐵非要去硬碰硬。

　　當然她也不可能因為這些，說放棄善正黎就放棄善正黎。

　　她看向善正黎，恰巧善正黎也凝視著她。兩人都從雙方眼中讀到了同樣的堅持，家規也好，家族制約也罷，首先要弄清楚其間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才好對癥下藥。

　　魯莽的事他們不做，卻也絕不會輕易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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