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蝎是兩年多前借由來自西虢國的一行商人帶入蜀地的珍貴藥材，從惠吉城流傳至整個蜀地，后來甚至風靡至整個舊夏。

　　沙地蝎產于沙漠，對去濕極為有效，效果比其他種類的蝎子強許多。人體諸多慢性疾病都因體內濕氣嚴重所致，而蜀地特別潮濕，因此沙地蝎在蜀地的銷量非常好。

　　據善正黎的人調查，林記堂當年正是由于代為售賣沙地蝎爆火，而在兩年前賺得缽滿盆滿。

　　用李玉合那個時代的話來說，林記堂是西虢國沙地蝎在蜀地，乃至舊夏的獨家總代理。其他藥行或大型藥鋪拿貨，大部分只能通過林記堂。

　　最開始林記堂開在惠吉城，后來林記堂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在百旺城嘗試開了一家分店。

　　由于百旺城是廣陵郡內有名的商業城，因此百旺城的林記堂生意一度超過開設在惠吉城的總店。

　　當時作為林記堂創始人的王林記見百旺城分店的勢頭猛進，干脆將生意重心轉移到百旺城。

　　直至后來沙地蝎生意越來越飽和，賺錢大不如前，加之朝廷動蕩不安，王林記干脆關了惠吉城的林記堂，只專心維護百旺城林記堂的生意。

　　“沙地蝎……蜀地百姓都知道……”

　　張廉額角的汗一滴接著一滴滑落，他無法裝聾作啞說不知道，也深刻明白肖寶焯此刻偏偏提沙地蝎的用意。

　　他們當真已經查到這么深了？

　　這才幾天啊，當真要將他們的老底都挖出來嗎？

　　“常郡守因身體原因不能喝酒，范齊剛剛說過。當然我們也詢問過專門給常郡守診脈的兩位大夫，確實如此。這點你們沒有異議吧。”

　　“沒有。”

　　“眾所周知，無論是整只沙地蝎，還是沙地蝎磨成粉，亦或用其他方法炮制，最后都需要佐以黃酒服下。因為沙地蝎雖生長在沙地，其本性卻偏陰寒，須用黃酒中和，酒的度數越高越好。”

　　肖寶焯的話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共識。

　　沙地蝎曾風靡整個蜀地，因此蜀地大多數百姓對其用法非常清楚。沙地蝎必須配黃酒，這是常識。沒有黃酒配白酒也行，只是效果稍微差點。

　　“其實沙地蝎必須佐以酒服用，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肖寶焯接著拋出一劑重藥，而這個副作用也是昨天先前睿羽提交證物時，剛剛告知他的。“沙地蝎本身有一定的致幻性。”

　　“何謂致幻性，我解釋一下。人若單獨吞服沙地蝎，會產生幻覺，影響神智。少量誤服問題不大，過幾日身體自會排毒。但若長時間連續服用，其致幻效果會隨著用量增加以及時間延長，變得不可逆轉。”

　　此意不言而喻，劉氏送進牢中的糕點里加了沙地蝎磨成的粉末。

　　范齊聽了肖寶焯的話，原本恢復了點血色的臉龐頓時又變得煞白。其實他隱約察覺，常若望就是吃了劉氏送過來的糕點后，才變得精神恍惚，一日不如一日。

　　因為犯人們的一日三餐都是集中起來分發，大家隨意取盤子和碗從大鍋里盛飯添菜，然后一起吃。若是牢飯被動了手腳，那所有犯人都會受影響，可偏偏只有常若望一人變得越來越神經兮兮。

　　范齊一直不確定是不是劉氏送的糕點有問題，他一開始也有些懷疑，不過很快就覺得自己想多了。劉氏只是個婦道人家，怎么會做這種事，沒有理由。而且，為什么要懷疑自己的女人。

　　糕點他也有吃，雖然他基本上吃的帶酒精的糕點，可他也吃過不含酒精的糕點，倒是常若望從不沾含酒精的糕點。正因他也吃過常若望的糕點卻沒事，所以對劉氏的那點點懷疑很快便煙消云散。

　　其實他曾直接問過劉氏糕點里是不是加了有什么料，劉氏光明正大的說確實加了點補藥，而且一直都有加。

　　理由是獄中陰濕，潮氣容易毀了身子骨。劉氏還笑稱范齊舌頭便遲鈍了，糕點里的加的祛濕藥現在才吃出味來。

　　劉氏的態度太過坦然，再加上范齊自己也吃了各種糕點，他一點事沒有，所以再也沒懷疑糕點有問題。

　　直到此時此刻肖寶焯點名劉氏的糕點里加了沙地蝎，范齊才真正意識到劉氏根本就不是無心為之，她是真的借著送糕點的名義給常若望下藥。否則為何后來給他的糕點里，會出現酒呢？

　　難道真是因為他好酒，所以劉氏為了滿足他才做出了帶酒精的糕點？

　　由于范齊吃了帶酒精的糕點，故而將沙地蝎的副作用抵消掉，才沒有落得和常若望一樣的下場。

　　下藥就是下藥，這個臭婆娘也不怕失手把他給弄殘了。

　　范齊的人生觀瞬間被震碎，一直被他瞧不上的女人居然有如此心機，可她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難不成劉氏早早就拿了誰的好處？這樣看來劉氏應該是拿了常家的好處吧。

　　范齊越回憶，就越覺得自己是個傻缺。

　　那日張廉到獄中說要找他做人證，并承諾將他提前撈出來。后來劉氏到獄中探望他，兩人合計后決定要幫這個忙。然后大家找機會一起對口供，爭取做到天衣無縫。

　　那時范齊還認為自己將一個無知婦人扯入局中，挺內疚的。此刻看來，小丑原來是他自己。

　　不過奇怪的是，他離開大牢準備來渝州城做人證時，劉氏跟他說了那些她密友說過的話，也就是李玉合去西山城除蠱毒的事。

　　范齊記得劉氏當時裝的六神無主，又很無辜的樣子。她說不知道那件事對幫助常揭世有沒有用處，大概還是有用的。

　　劉氏用柔柔弱弱的語氣攛掇范齊瞅準機會揭露此事，范齊不想節外生枝，劉氏便說她的好友和李氏有血海深仇。

　　好友父母死于李氏暴政之下，若能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露李玉合的丑事，好友愿意提供他們范家酒坊重振旗鼓的機會，而且定金都付了。

　　白花花的銀子和細膩膩的米面晃瞎了范齊的眼，范齊腦子一暈乎就答應了。

　　他是真傻啊！怎么就信了這些話。

　　再說那些銀子和米面怕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只等這一刻用來忽悠他。

　　他究竟娶了一個怎樣的女人，范齊一臉頹喪的懷疑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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