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執良不愿冒險，更不想摯友們送命，于是才有了后來誘導李依茹選擇的事。

　　用現代話說，他帶了節奏，而李依茹出于對他的信任，因此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多年的情誼，兄妹情、戰友情，同生共死之情，再加上李依茹對康執良的本事相當清楚，于是她輾轉反側好些日子，終于做出了對三個哥哥，對當下，對未來最合適的選擇。

　　“為何道歉？不是挺好的？”

　　“我不該左右你的決定。”還違背了自己的道心。

　　康執良入世幾十年，其實他一直是高高在上，以普渡眾生的心態，高傲地俯視眾生。

　　因此他認為自己的決定必然是對的，是該被服從的。何況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摯友們好，為了國家好，并無一點私心。

　　甚至他算出三人或許有后世輪回，為了杜絕不好的事發生，暗中說服善聿恒做出善家子孫永不與李氏皇族子孫通婚聯姻的誓言。

　　可當一切皆成定局后，康執良無數次問天占卜時發現，整個時代甚至未來幾百年已進入一種停滯狀態。

　　明明李夏王朝在發展，往后會經歷由興盛到衰敗的過程，可是歷史的車輪卻沒有絲毫向前滾動的跡象。

　　沒有前進，實則是一種變相的倒退。

　　直到李依茹于二十六歲當天，死在肖潛謨懷中時，這種卦象變得愈發明顯。

　　甚至三家關系也因李依茹的歸屬，慢慢形成了一些看不見的細微裂痕。

　　尤其是善聿恒，自從李依茹和肖潛謨成婚之后，他便很少回都城，后半身徹底扎根于夏國西南。

　　婚后的李依茹雖然和肖潛謨相敬如賓，卻少了些夫妻間的，或是激情澎湃，或是柔情小意。

　　他們之間只有責任與親情。

　　李依茹生命的遺憾連外人都看得出，又何況同她朝夕相處的夫君，再說肖潛謨還是那樣一個觀察細致入微的人。

　　夫妻二人的確將對方照顧的很好，然而缺少的愛意無論如何也填補不起來。

　　兄弟們的人生，時代大勢，都偏離了康執良的預期。

　　他終于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入世之前，師傅再三叮囑，一切皆應順應天意，切勿主導當世之人的決斷。

　　最終他還是自恃甚高，將事情搞砸了。

　　“既然你認為不該左右李依茹的決定，又為何一再問我如何選擇？而且你話里話外透露的意思，都是假如我選擇善正黎，我們三人的下場不會好。這不是左右，又是什么？”

　　康執良的聲音消失，像是沒有聽到李玉合的話。

　　可李玉合卻勾起嘴角笑著說道：“算了，無需糾結。哪怕你的占卜多么正確，我和正黎的前路多么艱難，甚至面臨死亡的考驗，我也不會更改我的選擇。”

　　“忘了告訴你，我啊，是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

　　“我不承認我是李依茹，善正黎也絕不會是善聿恒。至于為何我不替李依茹改變她的命運，則是因為既成歷史，又何須改變。我們得尊重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

　　“我們當銘記歷史，卻不能被歷史束縛。”

　　“你也是。”

　　“康執良，你一再問如何選擇，是不是產生了心魔？沒關系，就算你真做了錯事，產生心魔，你的心魔我幫你打破。”

　　“畢竟為了老祖宗們建立夏朝，你居功至偉，你的功勞千秋萬代永不磨滅。”

　　“啊謝謝你，讓我度過這么糾結又豐富的一段時光。”李玉合擺擺手，迎著越來越強烈的光亮走去。

　　“吾皇。”

　　“嗯？”李玉合停住腳步，很意外康執良居然用這種稱呼叫她。

　　“往西去，那里可以找到喚醒善正黎的方法。”

　　“好。”

　　穿過光亮時李玉合閉上雙眼，等她再次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肖屹擔憂的面容。

　　“醒了，你還好嗎？”

　　“肖，肖屹。”

　　“是我。家主傳承接受完了嗎？”肖屹嘴角掛著淺淺地笑容。

　　“嗯，已經好了。”

　　“走吧，我們離開皇陵。”

　　李玉合被肖屹扶著，雙手用力支撐起身體，她忽然感覺手中多了些什么。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把羽扇。

　　這不是康執良的羽扇嗎？

　　李玉合認得那幾處被她揪掉的毛。

　　“我找到你時，你手中就捏著這把扇子。攥得還很緊，怎么也掰不開。”肖屹揶揄道。

　　李玉合一直昏迷，他一直擔憂，現在人醒了，他終于有心思開玩笑。

　　“謝謝你。”

　　“不客氣。”

　　剛剛還不覺得，可看到這把扇子時，李玉合在幻境中的記憶瞬間回籠。她再看肖屹的面容，變得有些不自然。

　　畢竟在幻境中，她曾看過李依茹和肖潛謨的婚后生活，他們生兒育女舉案齊眉。

　　“怎么了，需要我抱你走嗎？”

　　“啊，不用。就是睡了太久，一下子沒回過神。”李玉合想也不想就拒絕，肖屹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尊重她。

　　“我扶著你。”

　　“好。”

　　李玉合身子乏力，不僅因為睡了很久，而且一直沒有進食。她身體大部分重量全部靠肖屹支撐，兩人慢慢朝主陵入口走去。

　　離開的路雖然和來時的路一模一樣，但前后心境卻截然不同。

　　李玉合輕松了許多，而且目標也更加明確。她時不時看看身邊的肖屹，若康執良的占卜準確，肖屹真的只有半年壽命了。

　　不行！

　　李玉合打量肖屹，肖屹自然早就感受到，他好久不曾被李玉合用這樣強烈而專注的眼神盯著。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還在都城時的那個小公主。

　　肖屹沒有說話，其實他很想問李玉合在幻境里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畢竟三家的先祖傳承，都是以各家視角進行的，難免有些偏頗。

　　若能將三人看到的幻境綜合起來加以分析，才能得到更為客觀的結論。

　　此刻李玉合渾身散發著疲憊的氣息，肖屹不忍心她勞心費神，也就沒有問什么。

　　倒是李玉合忽然打破二人之間的沉寂，說道：“我幫你修路，我會好好規劃一番。”

　　“不必如此著急。”

　　“不，很著急。我想將路一直修到西部，你覺得如何？”

　　“暫不表態。”

　　李玉合勾唇一笑，大BOSS就是大BOSS，從來都公私分明。看來要說服他，必須拿出幾套優化方案，以及足夠的誘餌。

　　大家目前的利益相同，目標也一致，都需要盡快解決西邊烏地問題，李玉合非常有自信說服肖屹將路修起來。

　　也不知互人在蜀地修路進展如何？

　　他們離開太久了，而且善正黎還變成這副模樣。

　　好在出幻境時，康執良給她指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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