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十九章 西進(十八)
“并沒有。”事到如今,肖屹早就沒必要遮遮掩掩,“那場文字.獄,我將荀霆和陸獻遒兩人偷梁換柱,救了下來。他們都沒死,自那時起荀霆便帶上鐵面具上了戰場,而陸獻遒則作為荀霆的軍師,從旁為他出謀劃策。”
“兩人竟然都沒死。可刑場如何偷梁換柱,我聽說荀霆和陸獻遒被看守的極為嚴密,想弄死他倆的人眼睛都盯著呢,哪有那么容易蒙混過關。”
有善正黎科普,還有如江賀持、牟之沖那樣的當事人講述,李玉合對四年前的文字.獄很是熟悉,以至于掀起那場文字.獄背后各方勢力,以及他們的目都有了清晰的認識。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李玉合才好奇肖屹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偷梁換柱的。
“百密總有一疏,當然還有其他默默無聞的義士甘愿犧牲。”思起往事,肖屹嘆了口氣,“當初你父皇不僅將一批學子下了大獄,連兵部大部分官吏也一起下了大獄,明顯就是沖著荀霆去的。兵部有位小吏,荀霆于他有救命之恩,故而他自愿替荀霆赴死。”
李玉合覺得她離某個真相越來越近,焦急地詢問,“陸獻遒呢?誰替了陸獻遒?”
“說起另外一名義士,我至今深感愧疚。我記得他來自蜀地,是西山城人士,也是那一年赴都城趕考的學子。若沒有他,救人計劃便難以實現。”
“他叫什么名字,你還記得嗎?”
“莫不敢忘。他叫嚴答耶,擅長易容,還會一些巫術。”
果然如此,果然是他。
嚴答耶,伊拉達的摯友。
肖屹將當初嚴答耶如何利用易容術以及他身上的血蠶,幫本該死的荀霆、陸獻遒二人偷梁換柱,實施營救計劃的細節娓娓道來。
李玉合靜靜聽著,內心卻酸酸的。
原來嚴答耶一直崇拜陸獻遒,為他的學識氣度折服。
只因嚴答耶認為國家少了自己沒什么,可若少了一個陸獻遒這樣的人才必定損失極大,就因為這個原因,嚴答耶便欣然赴死。
何等偉大。
偉大到在有些人心中是愚蠢,是圣母的行為。
他們不懂這種傲骨氣節、犧牲奉獻,可李玉合懂。
也只是懂。
李玉合自認做不出這樣高尚自我犧牲的事,可她卻敬佩這樣的人。然而當她想到江賀巡時,她又迷茫起來,眼眶不禁泛紅。
人性究竟是什么啊?
在極惡的世道,就是有高潔的嚴答耶,出淤泥而不染。
而深信兄長絕不會背叛的江賀持,反倒生死未卜。
江賀巡沒有學識氣度嗎?他有。從他的待人處事、舉手投足間皆能看出他的修養,然而他偏偏做出背叛之事。
“別難過,文人有文人的傲骨,嚴答耶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還說一定會讓嚴答耶重回故土,為其在西山城建衣冠冢,可至今我還未兌現承諾。”
“我會替你兌現承諾,也會替你說明真相?”
“嗯?大可不必這么麻煩,我不在意別人怎么看我。”只在意你。
“要的,不是你做的事,鍋就不該由你背。”
“那我便先謝過。”肖屹淡淡笑著。
“肖屹,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不適合做一國之君。”李玉合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我從沒學過帝王之術,所以有時候會顯得……婦人之仁。我應該更狠些,更果斷些……”
說不定那樣,江賀持就不會出事。
“我為什么要將人想得那么美好,我該時時刻刻保持懷疑,對嗎?上位者都該是重度疑心病患者對嗎?我終究不合格對嗎?我應該改掉這個缺點對嗎?”
“合兒,你怎么了?”
“可明明還有嚴答耶這樣的人啊?”
“是誰出了什么事嗎?”
肖屹的目光快速掃過飛行器內的人,他記得匡利和他說過此次陪同李玉合入烏的還有江賀持。江賀持,他曾在四年前殿試時見過,很顯然此人不在飛行器內。
肖屹稍稍一想便明白李玉合為何如此自責,他肯定地說:“江賀持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真的嗎?”
“嗯,你呀,關心者亂。假如你是倪靜蘭,抓到對手的左膀右臂,會什么都不做就殺了他嗎?”
“不會。我必然會套取一些情報。”
“這就是了。只要江賀持有利用價值,他就暫時不會死。江賀持也是個有傲骨的文人,他的嘴閉得越緊,他的人就越安全。”
“對,你說的不錯,我要盡快找到他。”
“冷靜下來了嗎?”
“嗯。”李玉合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這才對。合兒,記住,有一顆豁達光明的心,絕對不是你的缺點。為何疑心重倒成了理所當然?這樣的錯誤觀念,是像我這種不敢沐浴陽光的人犯下的錯。是我們這樣的人將人性、將事情搞得太復雜了。而你,還有嚴答耶,則屬于另外一類人,讓人為之向往的一類人。”
肖屹溫柔地將李玉合的耳朵前的一絲碎發繞到耳后,“你做的很好。才幾個月,你就讓自己的領地變得那么好,百姓安居樂業。凡事皆有過程,你做得很好,堅持下去不忘初心。這個世界確實彌漫著黑暗,但每個人都該心向光明。”
“不,你就是光明。”
“肖屹……”
這樣的話竟然從肖屹嘴里說出。
這個蹚過鮮血爬著尸山,問鼎九五的王者,原來內心也有如此溫柔的信念。
被對手肯定,被敵人肯定,被曾經的摯愛肯定。
李玉合憋在心中的壓力,這一刻居然以這樣的方式全部釋放,她覺得不應該,卻偏偏停不下來。她怎么能在肖屹面前,眼淚跟斷了線似的,既委屈又釋然。
記得肖潛謨曾對占據了李依茹身體的她說,比起大哥李源一和三弟善聿恒,他才是李依茹最好的傾訴對象,因為他能將李依茹放在平等的位置看待。
那時的李玉合不以為然,然而此刻李玉合感覺到了這種平等。肖屹已不再是那個拿著婚書讓她下嫁的人,他開始站在平等的位置認同她。
不知是不是因為原主的意識還存在,肆意哭過一場后,李玉合覺得整靈魂變得輕盈。
似乎屬于原主的靈魂已完全消散,或者徹底被她融合。
“抱歉,我失禮了,最近的壓力有點大。”李玉合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在肖屹耳中是種頗為可愛的抱怨,她洗了把臉徹底拋開雜念。
哭鼻子沒問題,但路是自己選的,而且說好了要堅持下去,她就一定會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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