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蒼忽然冷冷一笑，他甩開于父的手，身子有些站不穩(wěn)。

        江回在他身后，穩(wěn)穩(wěn)接住他。

        也只有江回能感覺到，抓著他手臂的沈擎蒼，正在輕微發(fā)抖。

        可他死死咬著牙齒，看著那個一臉慘白的女人。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是真正相信他的。

        沈擎蒼笑出聲音，笑得牙齒都在打顫：

        “真精彩，真精彩——”他看向地面上那攤血跡：“我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這么好玩兒的事情了，從前只是覺得樂豪升這條命不值得我費這么多心思，現(xiàn)在看來，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的眼神再次鎖定樂櫻：

        “我會找出事情的真相，然后，樂櫻——”

        “你就要付出污蔑我的代價。”

        沈擎蒼離開后，整層樓陷入死寂，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味道。

        樂櫻這才軟了下來，身子緩緩坐在長椅上，捂住臉，痛哭出聲。

        而于父緩緩蹲下身子，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佛珠。

        每一顆，都是他精心炮制煉成的。

        真是可惜了。

        他站起來，看了樂櫻一眼：

        “令尊有我看著，不會有事的，擎蒼太沖動了，你……別忘心里去。”

        樂櫻慘然一笑：“謝謝于叔。”

        ……

        這天晚上，于宥琳沒有睡覺，站在陽臺上吹風。

        于父不知什么也走出來，為她披上一條披肩。

        “怎么還不睡？”

        于宥琳咬著唇，沒有說話。

        “你是在想擎蒼和那個樂小姐的事吧。”

        于宥琳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她已經(jīng)不是樂小姐了，她憑什么還可以站在擎蒼身邊？我努力了這么多年，終于成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和他并肩的人，為什么他的眼里，還是只有那個早已落敗無依的女人？”

        一行清淚落了下來。

        于父嘆了口氣。

        “樂櫻的懷孕，也在我的計劃之外，但還好，還能控制。”

        “控制？”于宥琳冷冷一笑：“爸爸，您還不了解擎蒼嗎？您看看他面對樂櫻時候的樣子，我真的害怕如果有一天，他無法控制住他對樂櫻的感情，我們這些年的一切……”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的。”于父定定道：“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我會讓這個樂小姐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

        整整一個月，樂櫻都沒有見到沈擎蒼。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

        不，比最初更壞了。

        沈擎蒼徹底控制了她父親，樂櫻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把父親放在哪里安置。

        只有于父一遍遍保證，父親目前很安全，也在接受正規(guī)的治療。

        她一個人坐在醫(yī)院病房里，看著窗外灰藍色的天。

        有好幾次，她都在想。

        如果跳進去，把自己融入到藍天之中。

        是不是一切煩惱和痛苦，都沒有了？

        可下一秒，她又會狠狠掐自己一把。

        父親還在等她，父親現(xiàn)在能依靠的只有她。

        她不可以這么自私。

        房門被打開，是沈朗維。

        這段時間，都是沈朗維在照顧著她的飲食起居。

        “小櫻，今天之后，你就可以出院了。”他查看了一下樂櫻的情況：“不過，你有能去的地方嗎？”

        能去的地方？

        是啊，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

        沈公館也好，香江豪庭也罷。

        都是沈擎蒼的。

        她微微低下頭：“我……先回學校吧。”

        沈朗維嘆了口氣，點點頭。

        回到學校的樂櫻，渾身上下的行李只有一個雙肩包。

        里面是必備的洗漱用品，以及兩套換洗衣物。

        室友們陡然見到樂櫻，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整整一個學期，她都住在校外的高檔小區(qū)。

        樂櫻看見，自己的床位上，已經(jīng)被室友們擺滿了雜物。

        “……額，抱歉啊，我們馬上把東西拿走。”其中一個長發(fā)室友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樂櫻還沒來得及說話，右邊的短發(fā)室友笑了一聲：

        “人家指不定是回來體察民情，看一眼就走的，堂堂大小姐，稀罕住我們這種四人寢？”

        樂櫻垂眸，沒有說話。

        短發(fā)室友白了她一眼：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的好朋友跟你一樣，住不慣寢室這種地方，非要搬去外面住。”

        樂櫻一怔。

        她轉(zhuǎn)過頭去：“你是說蓁蓁？”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短發(fā)室友上下打量她幾眼：“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樂櫻沒有和她計較語氣里的爭鋒相對，將背包放在床位處，奪門而出。

        走到蓁蓁寢室，她的床位果然空無一人。

        之前被樂櫻懟過的蓁蓁室友看到樂櫻，短暫的訝異之后，只是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樂櫻回到寢室陽臺給蓁蓁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不過那頭很吵，吵得她頭疼。

        說話的也不是蓁蓁，是一個男生。

        樂櫻捂住耳朵，提高音量：“蓁蓁在哪里？！”

        對面在音樂浪潮聲中吼出一句純色酒吧。

        樂櫻想也沒想，離開寢室，打算去找她。

        關(guān)上門后，屋內(nèi)的短發(fā)室友笑了笑：

        “看到?jīng)]，人家是不會住這里的。”

        她走到樂櫻的床位上，看了一眼樂櫻的留在這里的書包，把它拎起來，輕輕往地上一扔。

        長發(fā)室友驚訝道：“你干什么呢？”

        她沒有說話，而是看到書包里遺留出來的某張白色紙張。

        她撿起來。

        第一醫(yī)院的診療單？

        攤開之后，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有些玩味。

        人流手術(shù)危險確認告知書。

        她輕輕笑了笑，用手機拍了下來。

        ……

        純色酒吧就在學校附近的商業(yè)街，去往那里的大部分都是周邊學校的學生。

        酒吧內(nèi)群魔亂舞，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男男女女的臉似乎都變得模糊且重合，完全分不清誰是誰。

        樂櫻只好一個個找過去。

        終于，在角落的某個卡座，她看見了正在男友身旁和一群男生劃拳喝酒的蓁蓁。

        樂櫻抿了抿嘴，走過去，拉著她走出卡座，徑直來到衛(wèi)生間。

        蓁蓁一開始沒看到是樂櫻，走到衛(wèi)生間才驚覺：“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樂櫻消失了整整一個月，就連老師都不知道她的行蹤。

        樂櫻看著蓁蓁臉上的濃妝，抹胸超短裙，以及——

        手指上叼著的一根女士香煙。

        她皺眉看著她：“蓁蓁，你現(xiàn)在為什么……”

        她沒有再說下去。

        蓁蓁卻讀懂了她的表情。

        她慢慢笑起來，吸了一口煙，甚至有意無意地向樂櫻的方向吐了吐煙圈。

        “我現(xiàn)在怎么了？”

        樂櫻盯著她的眼睛。

        “我很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樂櫻，你無權(quán)干涉。”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樂櫻拉住她的手腕：

        “叔叔阿姨每天起早貪黑，就是為了你能有個好前程，蓁蓁……”

        “我現(xiàn)在就是為了我的好前程！”

        蓁蓁突然大聲吼道。

        她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我男朋友是鄒氏集團的少爺，只要嫁給他，我就是北城上流社會的人，就和你，和裴寂，沒有什么不一樣了！”

        鄒氏集團少爺，鄒原。

        原來蓁蓁的男朋友是他。

        北城商界“小有名氣”的花花公子。

        怪不得那天樂櫻看到他，覺得有些眼熟。

        樂櫻看著蓁蓁，看到她提起裴寂時，眸中一閃而過的痛心。

        她終究是沒有放下那個執(zhí)念，把一切原因歸咎在了錯誤的地方。

        樂櫻只覺痛心：“蓁蓁，你覺得你每天和他一起逃課，吃喝玩樂，混跡酒吧，他就會娶你嗎？你覺得鄒家會接受一個抽煙喝酒混夜場的女人嗎？！”

        “夠了。”蓁蓁冷冷打斷她：“樂櫻，你在瞧不起誰？”

        樂櫻瞪大眼睛。

        “我瞧不起你？”

        “是，只有你是純潔的，高貴的，我只是想靠自己的手段跨入我想去的階層，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個抽煙喝酒混夜場的撈女嗎？”

        樂櫻還沒來得及說話，走過來幾個男生。

        正是蓁蓁男友鄒原，和他的幾個朋友。

        看上去，應(yīng)該都是小二代們，對這樣的環(huán)境駕輕就熟。

        鄒原還記得當時樂櫻孕吐的事情，挑眉笑道：

        “樂小姐解決完自己的事情，就開始干涉我女朋友的正常交友了？”

        樂櫻完全不搭理他，只是拉過蓁蓁的手：“蓁蓁，你跟我回——”

        “不用了。”

        蓁蓁冷冷甩過她的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樂小姐，管好你自己和沈少的事吧。”

        樂櫻一怔。

        蓁蓁叫她，樂小姐……

        鄒原吹了聲口哨，攬過蓁蓁就要離開。

        樂櫻還是不死心，伸出手去。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拉到蓁蓁。

        身后有一雙手扯住她的手腕，狠狠用力——

        樂櫻驚呼一聲，光線一暗，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可那人身上的氣息，卻帶著凜冽。

        她一瞬間便知道了來人是誰。

        一個月未見，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東西。

        沈擎蒼冷冷開口：

        “一出院就來酒吧，樂小姐，身子這么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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