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去見校長了，臨走前，囑咐學生們幫助灰原哀整理宿舍，就把她安頓在他隔壁，原來“小哀的哥哥灰原雄”住過的房間。

        熊貓、乙骨憂太和狗卷棘自然很愿意，只有禪院真希把大大的不滿寫在臉上。

        她并不是討厭灰原哀，而是天生對小孩子就沒有特別的喜歡，尤其是看上去弱兮兮的那種。

        這個小女孩，就像剛來到高專時的乙骨憂太，柔弱、沉默，還一副不給人親近的高冷派。

        “趕緊把事情做完，還要練習呢！”禪院真希不耐煩的招呼同伴。

        她唯一感興趣的事，就是變強，變更強，變最強，然后掃平禪院家！

        禪院真希剛轉身，就聽見身后灰原哀說話：“請等一下。”

        “什么事？”她回頭，耐著性子問，“如果是想逛校園的話，我可沒時間帶小孩！”

        灰原哀搖搖頭，指著她手上，“那個。”

        禪院真希舉起右手，神色疑惑，“這個嗎，怎么了？”

        她手里握著的，是新拿出來的咒具，總覺得有些不趁手，所以剛才跟乙骨憂太練習時，居然脫手飛出這么丟臉。

        “是不是有點不順手？”灰原哀問。

        她不想多管閑事，但身為科學家，既然發現了，不說出來硌心里很別扭。

        “咦？”禪院真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相信，這個咒力微弱的小女孩，竟能看出來？她更不愿承認，自己已經沒有咒力了，還連咒具都用不好。

        “沒有！你懂什么？走了走了！”她粗魯的否認了。

        “給我看看？”灰原哀伸出手。

        “小鬼，這可不是玩具！弄傷了你，蒙眼混蛋又要啰嗦！”

        “給小哀看看嘛，有什么關系？”

        “喂！”

        熊貓趁禪院真希分神的一瞬，奪過咒具，笑嘻嘻的送到灰原哀面前，“小哀是想要玩具嗎？不過這個不能玩，回頭給你買好玩的？憂太，棘，你們還有剩零花錢吧？”

        “呃，還有一些……”

        灰原哀接過棍子，兩手托著掂了掂，默默肯定了自己的揣測，這東西的材質很奇特，并不是密度均勻的合金，內部還有其他物質灌注。

        她張開拇指和食指，在棍子上比劃了幾段，忽然扯開了一端綁的紅繩結。

        “啊啊！”這下連熊貓都緊張了，“小哀別亂來，這這這真不是玩具！”

        “你敢破壞我的咒具！”

        “別嚇壞小哀，好好跟她說嘛……”

        禪院真希氣的撲過來搶奪，卻被乙骨憂太閃身攔住。

        “改造一下，會更好用。”灰原哀一邊說，一邊把紅繩全拆下來。

        短短半分鐘，她已在心里計算好了密度、比例和受力，換了個位置，重新把紅繩一圈圈繞上去。

        四個人都聽不懂她說的話，看不懂她的動作，一時都沒去奪下棍子，直到她把紅繩繞完，結好。

        “還你。”

        禪院真希懷疑的接過，萬一咒具真被這小孩弄壞，怕自己真會失控打她屁股！

        她握住紅繩的位置，那不僅也是咒力加持的咒具，同時還有防滑作用。

        棍子入手，她嘗試著在掌心轉了兩圈。

        “小鬼，你……”她不知道該問灰原哀什么，只是眼底盛滿震驚。

        她是格斗高手，武器一上手就能感覺出來，先前那一點微妙的違和感，已然消失的干干凈凈！

        “沒什么，基礎物理題而已。”灰原哀淡然走過。

        四顆腦袋湊在一處，看禪院真希手里的咒具，看彼此驚訝的表情，再看——

        “哎？小哀，等等我們呀！宿舍得往那邊走！”

        灰原哀趴在熊貓背上，眼睛微瞇著，愜意而懶散的模樣。

        難怪人人都喜歡大熊貓，是有點可愛，有點舒服嘛……

        這兩天不是驚，就是嚇，以及不得不割舍的在意，她身心的確累了，反正熊貓不是人類……

        灰原哀為自己偶爾的示弱和需要撫慰，先尋找了借口，然后雙手探進熊貓毛絨絨，柔軟肥厚的脖頸中，輕輕撓了兩下。

        “呵呵，呵呵呵。”她聽見熊貓的憨笑聲，忽然感到愉快。

        當然，她并不會跟他們說……

        一樓是學生宿舍，教工的臨時宿舍在二樓，但五條悟一直都住在一樓。

        因為他習慣了和學生打成一片，因而并沒有人認為，這里頭還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直到學生們推開他隔壁，常年閉鎖的房間。

        灰原哀條件反射的皺眉、捂鼻。

        窗戶關著，窗簾拉著，房間里光線很暗，空氣嗅在鼻端也有點兒潮濕的味道。

        她有輕度潔癖，不喜歡這種感覺。

        灰原哀從熊貓背上跳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對從面照進來，她感到刺眼，抬手遮了一下。

        “哇！”

        “咦？”

        “嗯……”

        學生們發出高高低低，類似驚訝的聲音，灰原哀回頭，視線所及，情緒也跟著一振。

        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架柜子和一套桌椅，但墻壁上卻貼著大小不一的紙條，上面寫滿了“加油”、“勇氣”、“正義之光”等勵志標語，充滿了生機勃勃的中二氣息。

        床頭和床尾，分別貼著arashi和堀北真希的海報，已有些微微泛黃，當然，這都是十年前走紅的偶像了。

        這間宿舍里，仿佛還流淌著某個男孩明亮如水的青春，雖然跟頹喪的令和時代格格不入，卻在灰原哀不振作的胸口撞了一下，心跳似乎也為之有力起來。

        灰原雄，八年前她死去的“哥哥”，應該是個頭腦單純，生命力旺盛，且很熱愛生活的男孩子……

        “小哀？”乙骨憂太輕聲呼喚。

        他發覺小女孩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在糾結一道沒有答案的難題。

        他也糾結過，也曾以為活著不會有答案：我還有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價值……

        她站在陽光下，灰塵在周身飛舞。

        小哀不快樂？是因為沒有親人，一直都很孤獨嗎？所以才不愛和人說話？

        我和里香認識的時候，她也只比小哀大一點，卻要快樂的多。

        面前的小女孩，和他逝去的未婚妻，和他藏在記憶中最快樂和最痛楚的一頁，其實并沒有多少相似。

        多情善感的少年，卻因此生出一個念頭：或許，我可以多照顧小哀一點，就像小時候里香照顧我那樣！

        “小哀？小哀？”

        “啊？”

        灰原哀對上乙骨憂太的目光，沉默了一秒，淡淡問了句“什么事”？

        這少年眼中的關切，是她沒有期待，且不需要的。

        “行李我幫你拿出來好不好？”乙骨憂太細心的問。

        就算是八歲的小女孩，或許也藏了些不愿給人看到的東西？

        “不用，我自己來。”果然，灰原哀拒絕了他。

        宿舍外傳來熊貓咚咚的腳步聲，伴隨著響亮的吆喝：“工具我都拿來了，這就開始打掃吧？真希，你負責擦家具，棘，拖把給你。”

        “那我掃地吧！”乙骨憂太搶過掃帚。

        他訕訕的瞟了灰原哀一眼，見她站在書桌前，把行李箱的東西一件件搬出來。

        電腦、文具，還有好幾本書，衣服反而沒多少，玩具更是一件都沒有？

        《論及其相關系統形式不可判定命題》、《太陽的生與死》、《致命元素》……

        最上面幾本書的名字，就足以令乙骨憂太呼吸一窒，跟著仿佛有無數小烏鴉在頭頂亂飛亂叫。

        這些書，都是小哀看的嗎？她不是只有八歲，一年級？

        禪院真希不滿的質問，打斷了他的思緒：“小鬼，你把東西堆這里，我怎么擦桌子？先挪一邊去！”

        “我來吧！”乙骨憂太趕緊過去幫忙。

        “你帶這些沒用的書來做什么？”禪院真希有同樣的疑惑。

        “偶爾看看。”

        “切，你看的懂？”

        “嗯。”

        灰原哀無意跟她爭論這話題，反正這些書對她而言，即使打發時間也太淺了。

        她有點懊悔，因為走得太匆忙，沒有把博士家的實驗工具帶來。

        禪院真希瞪著灰原哀淡漠的側臉，有點兒不被重視的惱火，但好像又有些其他想法。

        忽然，她丟下抹布，跑出房門，不一會兒又跑回來，把兩本冊子丟在書桌上。

        “你有能耐，就把這些都做了，否則少在大人面前裝模作樣，很討人厭的，懂嗎？”

        乙骨憂太看了一眼，登時無語：“哎，別這樣……”

        “木魚花……”狗卷棘跟他一個反應。

        作為咒術高專的學生，他們平時的課程主要是咒術和體術相關，偶爾也會上一些文化課。

        真希丟在桌上的，就是他們的數學和物理作業，積一個多月沒做了……

        他們了解禪院真希的性格，不允許任何人在她面前裝x，并且專治各種不服。

        小哀的性格是有點兒孤僻，但她也沒必要跟個小孩子計較呀！

        “真希，五條老師會生氣的。”熊貓也警告她。

        “沒事，正好無聊。”灰原哀坐下，翻開了作業本。

        這種程度的習題，的確挺無聊，但電腦沒聯網，實驗工具也沒帶，姑且打發時間吧。

        從灰原哀落筆的一瞬，頭頂四雙眼睛就越瞪越大，十幾分鐘后，她合上作業本，默不作聲的還給禪院真希時，八只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你，你——”禪院真希平生第一次，因為“驚嚇”而失語。

        忽然，她掄起巴掌，啪的猛拍在灰原哀肩上。

        “真希！”沉浸在震驚中的三人不及阻止。

        他們聽見禪院真希激動的說：“小鬼，今后我的作業歸你做，你就歸我保護，有誰欺負你，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收拾！”

        她手勁太大，把灰原哀拍出一個趔趄，跌在了熊貓軟乎乎的肚皮上。

        校長室里，五條悟和一個魁梧粗壯，戴著深茶色眼鏡的中年男人對面而坐，表情活像兩只隨時開斗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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