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8/唯物主義

        他們沒說幾句話那邊的檸檬水已經做好了，林馳硯讓她先坐，看到人找到位置后才轉身去拿飲料。

        今天晚上算是十一小長假的開始，不少人已經出去玩了，所以學校里的人并不多，現在的奶茶店除了他們也只有幾個人，但卻并不算冷清，坐著聊天的人臉上都掛著笑，交談聲熱鬧。

        安凡在窗邊的位置坐下，這里正好能看到店外面的流櫻河，燈光影影綽綽地落在河面上，晚風輕拂過波光粼粼，夢幻般不真實。

        微躬身將已經插好吸管的檸檬水輕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林馳硯的視線從她恬靜好看的側臉上移開，順著她的目光一起望向窗外。

        眼尖地瞥到河邊一個隱在昏暗中的小木筏，他的眸底勾起興致，“你看那個像不像以前我們一起在河邊玩過的船？”

        “在哪？”沒看到他說的東西，安凡下意識向旁邊站著的人傾了些，想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找。

        兩個人的距離悄悄變近，鼻尖多了分淺淡的茉莉香，女生小巧毛茸的腦袋就在自己身邊，林馳硯身形微頓，握著另一杯檸檬水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

        等到她不明所以地困惑仰頭，就這樣跟他垂眸的視線對上時林馳硯才反應過來，迅速抬眸，動作僵硬地用手指了個方向。

        “你確定有東西？”安凡特別認真地順著他的手看了過去，秀眉微蹙。

        大概是因為一個人站著一個人坐著高度不同，她問得簡單純粹，他也沒多在意心底莫名泛起的不自在了，注意力成功被她轉移到找東西上。

        干脆將手里的飲料放在桌上，林馳硯撐著桌沿在她旁邊傾身，心無旁騖地抬起手臂在她的視角指了個方向。

        正想問“看清了嗎”，他一側過頭就注意到他們此刻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安凡神情專注，眼睫長而翹，漂亮臉上的困惑慢慢散去，唇角揚起了梨渦。

        藏在衛衣袖子里的手臂肌肉繃得緊，知道她看到了，他默默收起手站直身子，隨著距離的拉遠繼續正常呼吸和思考，林馳硯這才想起來自己可以坐下再說話。

        機械地邁開步子在她身邊拉開椅子，他將自己的“反常”歸咎于太久沒跟女生那么近距離接觸，更何況她對自己本來就是特別的存在，所以才會那么緊張不自在。

        還在腦里自我解釋著，喉里有些干的他本能地抬起桌上的飲料，下一秒就感覺手背上多了一道不算重的拍打。

        “這是我的。”安凡眼疾手快地把某人的手拍開，將他剛剛放在自己另一邊的檸檬水給他拿了過來。

        “抱歉。”林馳硯將視線投向窗外，輕咳了一聲緩解尷尬。

        忍不住有些懊惱地抬手揉了揉后頸，他知道自己不太對勁，但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心不在焉到東西忘拿了都不知道。

        絲毫沒注意到他這一系列動作和心路的安凡只是出聲回答他剛開始隨意提起的話，“河邊這是個木筏，我們之前玩的一艘廢船吧……”

        聞聲林馳硯的思緒也被拽回來了，點頭應聲接話接得很順，“對，上面還有座位和船槳。”

        他的語氣難掩雀躍，“你還記得？”

        看到他微亮的雙眸，安凡終于反應過來了。

        剛才聽到他說她就覺得很奇怪，學校怎么可能有船，敢情他隨口一問是想看自己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

        “你不是也還記得？”安凡臉上的笑意被他眸底的光亮染得更深。

        心底充盈著的是那種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她還記得，他也還記得的高興。

        兩個人的話匣子就這樣自然地從這件事打開了，聊起了很多小時候好玩的事，說起每一件兩個人都能好好論上一番，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斗嘴。

        “怎么可能？你當時明明不是這樣的。”

        “是你的記憶故意丑化了我的善意。”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賴賬。”

        “總比某些人那天話都不說就跑了好……”林馳硯語氣自帶一絲恰到好處的哀怨。

        “你剛才還說沒什么的！”安凡嘴快，慚愧并“理直氣壯”。

        他也嘴快地接過話，脫口而出道：“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

        說著說著才感覺到不對勁，話音戛然而止。

        不用說也知道后半截是什么，熱鬧的氣氛短暫地停滯了會兒，安凡沒想明白就嘴笨地問了回去，“你找我干嘛？”

        問完才發覺氛圍好像更不對了。

        就像剛才在路上傻問他為什么看自己一樣，她沒想到自己會在同樣的“錯誤”上跌倒兩次。

        抬手舉起檸檬水沉默地喝著，杯壁也沾上了她指尖的溫度，安凡飛快地轉著腦子思考要怎么把話補起來。

        結果林馳硯再次出乎她意料地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了，語氣依舊那么坦蕩，“我還不能找老朋友了？”

        看出她的不自在，他很自然地開始瞎掰，“之前我們一起拿的三好學生獎品你還記得嗎？”

        “是筆記本，”安凡回答，“怎么了？”

        “我們不是交換了嗎？想找你換回來。”他一臉認真地說。

        誠摯得仿佛這才是剛剛那個為什么找她問題的答案。

        “你認真的？”她愣住。

        “嗯，”林馳硯喝了口檸檬水點頭，嗓音清潤干凈，“你的筆記本封面是灰太狼，我的是美羊羊，所以我們當時換了。”

        “但是第一頁不是還有對方的名字和獎章嗎？我就一直沒用。”他補完自己的話。

        “不是……”安凡以為他這么認真說是真的要換，急忙反問道：“你現在那么缺本子用嗎？”

        本來只是隨口提起的一件事，看到她現在這個反應林馳硯就不打算那么簡單放過去了。

        唇角不自覺帶上笑意，他耐心地跟她胡扯著解釋，“意義不一樣，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三好學生’獎。”

        “你不想換嗎？”林馳硯明知故問，還要特意添上一句，“本子弄丟了？”

        “沒。”他都把本子的“意義”擱在那里了，把她剛想說本子丟了這個借口堵掉。

        想起那個本子完全充當了“記仇本”，上面密密麻麻寫滿的都是關于他的事，安凡頭皮發麻。

        “我想起來了，”她佯作思考狀，繼而實話實說，語速飛快，“我好像已經用過了所以換不了。”

        “這樣吧……”她跟他打商量，“我下次回老家找到本子幫你把第一頁撕下來給你。”

        林馳硯敏銳地捕捉到她剛才加速的那句話，手指捏著吸管悠閑地轉了圈，“你用來記什么了？”

        “……”她一噎，迅速搖頭，“記不清了。”

        “寫我壞話了？”他明白地點頭，眉眼的笑意更深。

        “……”

        看穿不說穿，這人怎么那么不會！

        “好了抱歉，”林馳硯看差不多要把人惹毛了，抬起手作投降狀，“我開玩笑的，本子你留著。”

        所以到最后繞了一圈他還是在逗她，看到她抿唇的動作，他老實地把手伸了過去。

        這一次的力道是認真的，清脆的響聲讓店里的人都轉頭看了過來。

        被“打”的林馳硯沒什么異樣，只是揚起好看的笑，擺手他們致意沒事。

        轉回來就把笑容都收好了，他面露疼意，可憐巴巴地望向安凡。

        再也不會那么輕易被他騙的某人冷哼一聲，咬住吸管咕嚕嚕深吸了幾口檸檬水。

        垂眸注意到她手機殼上的四葉草，林馳硯放緩語調，自然地轉換話題，出聲跟她搭話，“你也相信四葉草會帶來好運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這樣問，安凡只是本能地跟他對著來，反駁否認，“不相信。”

        說完還補了句，“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提起這個他才記起來問，“你現在學的什么專業？”

        “數學。”安凡沒好氣地回答。

        知道她現在不會回問自己，林馳硯自顧自接話告訴她，“我學計算機的。”

        他正打算繼續說些什么，沒想到耳邊就響起了女生溫軟好聽的聲音，“老穆教你們嗎？”

        她臉上已經沒什么氣意了，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所有情緒都來得快去得也快。

        “穆嶺？”他問，看到她點頭才繼續說，“對，是教我們程序設計的老師。”

        想起之前毫無預兆就直接改時間的大作業，安凡忍不住悄聲吐槽，“他本來就那么喜歡‘朝令夕改’的嗎？”

        忍不住就笑了，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么，林馳硯欠欠地提醒，“要記得隨時做好他突擊收作業的準備。”

        看到她微耷拉下的表情和臉上浮起的擔憂，他很快收起了玩笑，認真跟她擔保，“不會的隨時問我。”

        深知大家都逃不了熬夜趕大作業的悲慘命運，林馳硯還貼心地添道：“隨時聯系，24小時在線的那種。”

        被他的話逗樂了，安凡啟唇打趣，“看不出來林同學業務還挺嫻熟的。”

        林馳硯散漫地攤手表示淡然，臉上的笑容好看，“那得看我的第一個客戶——”

        “安凡同學怎么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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