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0/或許還是

        愣了瞬安凡才反應過來林馳硯說的“唯物主義者”是什么意思，是他昨天問“相信四葉草嗎”時她的回答。

        “那什么……”她收起僵硬舉起想貼緊便簽的手，后背緊貼著墻，腳后跟抵住墻根，有種在他面前縮成一團的感覺，視線也不知道該放在哪。

        一時沒想到怎么解釋的她看到后面有人走過來要貼便簽，率先反應過來跨步離開他的半包圍“禁錮”了。

        林馳硯的手還懶懶地撐在墻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順著手臂看向她寫的便簽。

        葉瓣上的數字“913”后面被她添了三個字母“lcy”，正中間的字小巧圓潤，小時候她寫字就被夸好看了，所以她現在的字雖然更漂亮了但還是跟以前沒差多少，一眼看過去就會覺得熟悉——

        “祝好運常在。”

        已經走開讓位置的安凡看他還站在原地，出聲提醒道：“有人來了。”

        “嗯。”他壓住忍不住上揚的唇角應聲，眸底的笑意卻滿到掩飾不住，抬手又輕拍了幾下，確保便簽牢牢貼穩才轉身。

        對上他帶著笑意的漂亮桃花眼，安凡很快聯想到自己便簽上隨便寫的愿望，急忙啟唇解釋：“你不要誤會，我本來想寫自己的名字縮寫，突然想起那天你留下的微信號就寫錯了，后來忘記劃掉直接在下面重新寫了自己的名字，你可能沒看到，就在最下面那瓣葉子。”

        很長的一段話語速極快，一氣呵成，生怕他誤會什么。

        早知道就不該想到什么寫什么，而且寫錯了就該劃掉的……她陷入深深的懊惱中，手指不自覺收緊抓牢手里的傘，垂眸越想越尷尬。

        偏偏某人還不接話，展館里明明喧鬧一片，落入她耳里卻格外安靜。

        直到看到眼前的地磚多了一雙側面印有簡單線條彩繪的白色球鞋，林馳硯好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散漫懶痞，“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寫你了。”

        “嗯？”安凡聞聲抬頭，偏開腦袋打算看向墻面上的便簽。

        奈何身前的人跟著她的動作挪了步子，將她的視線擋得徹底，眼前只剩他那張與神公憤的精致面孔。

        “……？”

        “走吧，去看別的展品。”說著他直接抬起手臂搭在她肩上，動作輕柔自然地將她轉了個身推著往前走。

        落在肩上的力道不重，他寬大手掌的溫度隔著不厚不薄的裙子布料傳到肌膚上，安凡只好僵硬地被動走起來。

        正在她感覺到不對勁想扭頭說話的時候林馳硯就已經收起手走到她身邊了，安凡皺眉，“你是不是寫我壞話了？”

        “上面寫的是愿望好吧？”語尾微揚透露著一絲無奈，他也沒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就是這個形象。

        眸底的懷疑依舊未散，她不相信地繼續追問，“那你為什么不讓我看？”

        轉頭裝作在看旁邊墻上畫作，林馳硯的聲音有些輕，故作淡然，“就隨便寫的。”

        這人都心虛地不敢看自己了，感覺到他動作的不自然，她默默在心底輕哼了一聲，倒也沒再繼續問。

        沒說自己其實已經全部逛完了，安凡只是跟在林馳硯身邊又看了一遍，第二次看又注意到了很多之前沒看到的細節。

        “這個剛才有這句話嗎……”她盯著展品底下的許愿牌輕喃出聲。

        [希望喜歡的人也能喜歡我。]

        后面不知道被誰添了一句，[她正喜歡著我。]

        “沒有。”林馳硯自然地接話回答，語氣莫名肯定。

        “你也看過？”她抬頭問。

        “你也看過了？”他垂眸重復了一遍她的話，“也”字有意加重。

        正好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填補了兩個人之間短暫的安靜，她笑著出聲解釋道：“這是展品的愿主自己加上的，算是一種還愿。”

        說完她就走開去給別人介紹其他展品了，安凡的肚子就是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道不重的“咕咕”聲。

        早上的奶黃包已經消化了。

        瞥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林馳硯適時啟唇，“我餓了，我們要不去吃個飯？”

        最后兩個人去的是安凡提前做好攻略的一家日式店，吃的是壽喜燒。

        他們面對面坐著，林馳硯自顧自倒熱茶水燙碗筷，他今天穿了件印有彩色圖案的白t，大概是抽象派的畫法，看不出來具體是什么圖案，顏色搭得好看，莫名特別。

        安凡收起辨認的目光，看著他手里熟練的動作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還好今天在這里遇到你了，不然我還擔心自己一個人會吃不完。”

        這里最小的也是雙人份。

        “你怎么沒約別人一起？”

        雖然不知道他的話里為什么帶了笑意，但安凡統一默認為是“嘲笑”，給他遞紙擦手的同時不服地反駁道：“你這話說的——”

        “你不也是自己來看的嗎？”

        抬眸就撞入對面人那雙澄亮的雙眸，女生直勾勾地看著他，林馳硯臉上的笑意愈深，連連點頭應聲，“對對對，我們都是一個人。”

        還打算說些什么的安凡還沒開口就看到他直接站起來了，她不解地仰頭看向他。

        “我們換個座位。”林馳硯走到她身邊，不動聲色地替她擋住了空調吹出的冷風。

        “那么突然？為什么？”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他都走過來了，安凡也只好配合著換了過去。

        身后的冷風直吹著，白t被吹貼向他的后背，隱約能看到單薄t恤下薄肌的線條。

        坐下后林馳硯隨意地朝窗外揚了揚下巴，他將視線投向遠方，漫不經心地胡扯，“感覺這邊的風景更好看一點。”

        沒過一會兒盛滿各種菜、擺得整齊漂亮的鍋就被抬過來了，外露的蔬菜隨著他們的聊天和鍋里漸熱的溫度煮開，慢慢淹沒在湯中。

        濃郁的湯底和鮮甜的味道就這樣被寫進他們的回憶里。

        這是他們時隔十多年在一起吃的第一頓飯。

        -

        吃完飯后兩個人從店里出來，本來林馳硯問她要不要順便在這個商城逛逛的，但安凡以沒什么想買的拒絕了。

        主要還是覺得逛店這種事還是跟姐妹一起比較好。

        展館和餐館都在商城里，所以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他們出來后才發現天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

        原來的晴朗一片現在被烏云蓋了個嚴實，明亮溫暖的陽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就直接當著他們的面下起了雨。

        大雨就這樣突然傾瀉而下，嘩啦啦的雨聲將城市的喧鬧澆滅，地面很快積起小水洼，隨著不斷下落的雨珠被激起漣漪，一圈一圈的。

        氣溫也驟降了幾個度，不知道是被突如其來的雨和雷聲嚇了一跳還是因為冷，安凡不自覺環臂打了個寒顫。

        仰頭看了會兒雨幕，她默默在心底慶幸還好自己出門帶了把遮陽傘。

        想起旁邊的人安凡側過頭，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到林馳硯的聲音隱在雨聲中響起，依舊清晰可辨，“你先進來等我一下。”

        “我帶傘了可以一起”這句話就這樣隨著某人轉身回商城的背影咽在喉里。

        不過自己的傘也挺小的，兩個人撐確實有些擠，安凡也就沒攔著不讓他去“買傘”。

        在門口等待的這段時間里，她隔著玻璃看向外面的雨簾。

        對面的高樓大屏里滾動播放著廣告，安凡又再次看見了四葉草展覽的宣傳海報。

        是雨水也沖刷掩蓋不了的清晰。

        她忍不住又想起剛才他們在展館里相遇的場景。

        她突發奇想，有沒有一種可能——

        就算他們那天沒有在學校里遇見，他們依然會在今天的展館里碰面。

        畢竟他們都買了今天的票，都在這個時間來看了展，更巧的是也都在那個時刻寫完便簽走過去貼在墻上。

        或許她還是會在“913”后面寫自己的名字縮寫，幫她貼穩便簽的他可能會看到然后認出她……

        緣分巧得讓她覺得今天又像是中了一次彩票。

        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的她面對著他不止一次感慨“四葉草”是真的。

        “四葉草能帶來好運。”男孩的話像咒語般一次次在生活里實現，他們一次次因為四葉草被連在一起。

        四葉草正在給他們都帶來好運。

        也不僅僅是這樣——

        四葉草其實還代表著他們的童年回憶，她沒有忘，他一樣還記得。

        她好像終于想通了自己為什么一定想要來看這場展的原因——

        因為想要回憶，因為覺得他們還有可能重逢。

        如果之前沒有遇到他，今天的她會寫的愿望是——“希望能再見到他。”

        至于為什么想再見到他，安凡輕蹙眉，又把自己繞進一個尚且沒有答案的問題。

        她還盯著窗外的雨陷入自己的沉思，身后毫無預兆地多了一道輕柔的觸感。

        一件純白的針織外套就這樣搭在了她肩上，袖子垂在她露出的手臂旁。

        安凡下意識回頭，是林馳硯。

        他自然地從她手里接過她一直握著的傘，讓她騰出手穿外套。

        窗外的雨聲依舊，陸陸續續走過撐著各色雨傘的人。

        有人重新走進商場，一邊吐槽著突如其來的雨，一邊找店鋪買傘。

        林馳硯不是去買傘的，而是給她買了件外套。

        看眼前的人呆愣著沒動，他忍不住曲起手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嗓音低低地提醒她，“穿好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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