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大夢初醒(一)
三日前。
邪修地界, 鬼樊樓,西面的萬人冢。
說是萬人冢,其實也就是邪修的墳?zāi)埂P靶拗g打斗尋仇鮮少留下全尸, 解決后放把火燒干凈, 或是就地一埋。心腸好的,會給對方建座墳立塊碑。
不知是誰最初在西邊的荒林建了座墳, 后來的人見狀也把尸體處理在了這兒,墳?zāi)购捅囟嗔似饋怼:髞恚髅娴幕牧质侨f人冢, 成了邪修之間不成文的規(guī)定。
邪修們解決懸賞令上的人頭、處理尸體,也漸漸定在了萬人冢, 殺人割頭埋尸一條龍服務(wù)。
萬人冢終年彌漫著濃厚的霧氣, 十尺不見人,眼神再好也不頂用。荒林里, 奇形怪狀的大樹排列詭異,枯藤歪七扭八地搭在樹干上,仿佛布下什么迷陣一般。
樹下的墳?zāi)梗系淖衷缫驯伙L(fēng)沙磨平,看不清,碑下雜草叢生,墳冢的地方坑坑洼洼,被野狗啃食踩踏得亂七八糟。
寒風(fēng)刮過, 林中響起鬼哭聲。枯樹上,漆黑的烏鴉嘶啞地長嚎一聲, 拍拍翅膀俯沖下樹, 在奇詭復(fù)雜的藤條之間飛速閃過, 沖到林間的空處時, 冷不丁地被撞飛出去,仿佛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墻壁一般。
“哎喲。”
烏鴉被撞飛的地方,傳來一聲慘叫聲。
此人正是蕭玉成,他貼著隱形符,元嬰以下都看不到他的行蹤。
他近些日子尋到了些機緣,誤打誤撞進階了金丹期。步入金丹期后,那件隱藏在心底的事情再一次涌上心頭,他決定賭一把。
他要救出柳依依!
九曲城花燈節(jié)之夜,柳依依委托殘指暗殺柳幽幽。當時,他、柳幽幽和季子野差點死在殘指手中,幸好萬佛宗的和光前輩及時趕到,擒住了殘指。事情暴露后,柳依依和殘指被囚禁在大衍宗的地牢,但是花燈節(jié)最后一夜,涂鳴侵入大衍宗,救走了殘指,還抓走了柳依依和柳幽幽。
再后來,鬼樊樓傳出涂鳴對柳幽幽一見鐘情的傳聞。
蕭玉成信了,畢竟柳幽幽這人真的邪門。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涂鳴捉走柳依依干嘛。
他不敢去找涂鳴,畢竟以他的修為,只能上趕著送人頭。但是當他進階金丹期之后,他心血一上頭,覺得自己能和金丹巔峰的殘指叫板了。
也不能說叫板,他就想友好地問候一下殘指,順便打聽打聽柳依依的近況。
殘指雖然兇殘,但是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愛財。
蕭玉成此次來鬼樊樓,帶上了所有的積蓄。他給殘指一部分,友好地從對方口中問出柳依依的下落,接著去找她,把所有的積蓄都交給她。
柳依依在修為心境的問題,他自認要負很大的責(zé)任。他沒法幫她擺脫取消大衍宗的懸賞令,也沒法幫她堪破心魔。至少在錢財方面,能虧補一點是一點。
他不求她能原諒自己,只希望她過得好一點。
他從鬼樊樓的中介人那兒打聽到殘指的消息,聽說殘指近日接了些懸賞單子,極有可能出現(xiàn)在西面的萬人冢。中介人還特意送了一個消息,邪修地界前些日子消失了許多魔修,近來靈修也莫名其妙地失蹤,尤其是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
因這,他特地花重金,從中介人手中買下一張隱形符。
他如履薄冰地行走在枯樹之間,屏氣凝神,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風(fēng)聲變得急促,霧氣的流動混亂起來。他心頭一跳,連忙躲到大樹背后。一個筑基巔峰的男修士急速跑過去,那人臉色焦急,似乎有要事在身。
蕭玉成想了想,謹慎地跟了上去。
那人徑直奔向一顆枯樹,撲騰一聲,跪倒在大樹下,抓起了什么東西,大聲嚎啕起來。
蕭玉成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看到他手里的物什,是一片襦裙衣角,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血液。蕭玉成又走近一步,看到了襦裙的全身,骯臟泥濘,襦裙的主人躺在樹下,臉上蓋了一層白布。
那男修哭了許久,蕭玉成想出口詢問是否見過殘指,可見他哭得這么撕心裂肺,怎么也不好打斷對方。
一刻鐘過去,男修哭得嗓子都啞了,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掉,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蕭玉成實在等得不耐煩了,他橫下心,正準備開口問男修,一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這么難過,不如下去陪她?”
這話刺耳,蕭玉成眉頭一皺,打算撕下隱形符,幫男修罵幾句,然而看見出生之人的相貌時,他驀地怔住。
季子野?
那人閑庭信步地走來,四周迷朦的霧氣紛紛為他讓道,他掀開兜帽,唇角噙著惡意的笑容。
蕭玉成看傻了!
臉還是那張臉,渾身的氣質(zhì)和以前比,卻一個天一個地。要不是這張印象深刻的臉和聲音,他還真不敢認。
大衍宗一事過后,萬佛宗突然傳來消息,季子野被剔除忘情禪子之位并逐出宗門。也不能說突然,畢竟季子野和柳幽幽陷入愛情時,一度放出離開忘情禪的話。
說歸說、做歸做,誰也沒想到率先動手的居然是萬佛宗執(zhí)法堂,不僅擼了季子野的禪子之位,還廢了他的全部修為。
季子野被踢出萬佛宗之時,蕭玉成還暗地里笑話過他。沒了幾十年的修為,不能再修佛,其他宗門也不好要他。
這家伙怕是廢了吧。
但是現(xiàn)在,這家伙的修為居然也是金丹期!
蕭玉成揉吧揉吧眼珠子,打量了好幾次。
好家伙,才大半年,這家伙坐了竄天猴了?
怎么升上的金丹期?獲得了絕世功法?還是得到了大能老爺爺?shù)挠H自指點?
不過,這家伙怎么也在鬼樊樓,莫非在找柳幽幽的下落?嘖嘖,蕭玉成不禁感慨,這家伙用情真深。
正好,他們兩人可以互通情報。
蕭玉成這么想著,摸上隱形符,準備撕開,與季子野敘敘舊,嘮嗑嘮嗑。
這時,季子野腳下一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到男修身前,抬手按住男修的腦門。男修頓時瞪大眼睛,驚呼聲還未出口,轉(zhuǎn)瞬便被慘叫聲壓下去。
蕭玉成撕符的動作登時頓住,他看到男修神情猙獰,丹田迅速地轉(zhuǎn)動起來,全身的靈氣沖上腦門,順著額頭上的手,匯入季子野體內(nèi)。
一炷香過去,男修痛苦地哀鳴一聲,無力地倒了下去。他臉色發(fā)黑,酒窩、眼窩深深凹陷下去,赫然是渾身靈氣被吸干了。
他倒在襦裙女修旁邊,身體倒下的風(fēng)吹起了她臉上的白布,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她也如他一般,被吸干了靈力。
季子野深吸一口氣,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蕭玉成咽了咽喉嚨,心頭劇烈地顫動起來。這家伙,難道是練了什么詭異的邪修功法?怪不得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沖上金丹期,合著都是其他修士的修為和命搭的。
他雖然不介意邪修的生死,畢竟邪修鮮有好人。但是,這么屠戮修士的人,他接受不了。
蕭玉成冷不丁想到中介人提供的情報,這段時日有人在鬼樊樓狩獵魔修和靈修,莫非就是他?
這家伙,絕對瘋了!
季子野消化完靈氣后,緩緩地睜開眼。
蕭玉成卻猛地呼吸一滯,他看到季子野身上冒出磅礴的魔氣,肆意地翻滾著。等等,這家伙是魔修?不對啊!魔氣只有漳州界的無相魔門才有,這家伙怎么拿到的魔修功法,怎么拿到入門修煉的魔氣?
這一刻,事情的性質(zhì)徹底變了!
蕭玉成渾身發(fā)顫起來,他自認腦子不太好,也能想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質(zhì)。
無相魔門內(nèi)部有奸細,不僅提供季子野魔修功法,而且把正統(tǒng)的魔修功法改成了吸取靈修修為的詭異功法,甚至提供給了邪修修煉!
詭異的靈修功法多得是,坤輿界的靈氣和功法遍地開花,入門和修煉的門檻低。
魔修功法不一樣!
坤輿界,魔氣只存在于漳州界的無相魔門,無相魔門對于魔修功法的掌控也極為嚴苛。魔修一旦叛變,再也沒有魔氣可供修煉,道途相當于斷絕,更別說研究更為深妙的魔修功法了。
季子野這身詭異的魔修功法,定然來自無相魔門,提供功法的幕后之人修為絕對不低。
蕭玉成琢磨了一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此時也顧不上殘指和柳依依了,他要趕緊把這件事報告給大衍宗,報告給正道修士。
他腳下一轉(zhuǎn),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
這時,天不湊巧,一陣猛烈的強風(fēng)刮過,搖得荒林的枯樹嘎嘎作響,大片大片地枯葉紛紛落下,飄到了他身邊。
“誰?出來!”
蕭玉成一頓,數(shù)片葉子停在他身前,過不去下不來。隱形符也不管用了,他的身影徹底暴露在了這陣枯葉之中。
眼看著季子野走過來,蕭玉成深吸一口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荒林方向詭異,他辨不清來路和出路,也沒時間辨,只管一個勁兒地跑,千萬不能被季子野抓住。
這家伙,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轉(zhuǎn)過幾顆大樹,墓碑多了起來,鬼哭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蕭玉成心里發(fā)毛,只能硬著頭往前跑。
砰——
轉(zhuǎn)角處,他與一個人撞上了,他登時被撞倒在地,坐了個屁股蹲。
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猛地出現(xiàn)在眼前,神情扭曲,眼珠子直直盯著他!他忍不住大叫一聲,慌亂地拍開人頭,手卻被一把抓住。
“喲,這不是蕭大少嗎?”
蕭玉成抬起頭,濃濃霧氣散去,露出上方一人的臉,竟然是殘指。
殘指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抬起下巴,惡意地笑了笑,拎著滴血的頭顱在他眼前晃了晃。陰森森的月光下,下唇的唇釘閃過冷涔涔的幽光。
后方,腳步聲越來越近。
蕭玉成心底一亂,猛地抱住殘指的大腿,大吼一聲。
“大哥,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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