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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 > 我佛不渡窮比[修仙] > 第311章 分酒

第311章 分酒


“那一刻,  你們承天所佑,為天道所鐘。”

        微風夾雜著泥土草地特有的味道徐徐吹來,蛙鼓和蟬鳴卻倏地遠去,  寧非天的話仿佛一遍遍回蕩在湖畔和荒野之間。

        夜空的云霧漸漸散了,  冷清的月輝澆灑在寧非天身上,  悉數被外面的繃帶吸了個干凈。

        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散發著鋒利的冷光,  比之月輝更耀眼。

        和光不禁順著他那根纏住繃帶的食指向上望去,越過貧瘠破爛的茅草屋頂,穿過朦朦朧朧的云霧,渡過皎潔孤傲的圓月,  更高更觸不可及的地方,  是天道。

        有史以來多少萬年,  生靈知天探天,生靈與天道之間的關系卻從來沒有個定論。

        有人說順天命盡人意,有人說逆天而行

        她不明白,為何寧非天能如此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坤輿界承天所庇?

        她不禁嗤笑出聲,  若天道真的庇佑坤輿界,  怎會眼睜睜看著坤輿界陷入天魔的泥潭?怎會不伸出援手?怎會讓坤輿界掙扎了整整一萬年才爬出來?

        承天所庇?為天道所鐘?

        無稽之談!

        寧非天像是什么都沒說一般,又拎起酒壺喝上了。

        “師兄!長老囑咐你少喝點!”白云飆過來,  上邊的若鹿抬手就要去搶酒壺。

        寧非天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壺新酒,塞到若鹿手里,  讓若鹿安靜些,三兩下熟練地擺脫了若鹿的糾纏。

        和光理清思緒,放下對那個問題的執著,  提出另一個更關鍵的問題,  “【世界的終極】是什么?”

        這話一出,  若鹿猛地扭頭看向她,  眼睛睜得極大。

        寧非天頓了頓,笑了出來,抬起眸子,就這么看著她,沒說話。

        和光從儲物袋掏出一缸酒,重重地拍在地上,揭下蓋子,酒香瞬間彌漫出來,籠罩了整個院子。

        若鹿咽了咽喉嚨,騎著白云湊了過來,抻長脖子去瞧。

        寧非天的眼神也挪到了酒缸上,他捏著一只破口的酒杯,作勢往里舀酒。酒杯伸進去之前,和光伸手攔住了。在他們訝異的目光下,她拿過寧非天手里的酒杯,親自舀了一杯。

        清冷的月輝下,酒水波光粼粼,泛起的一縷縷漣漪間,散發著隱隱的金光。

        “龍骨酒。”

        她晃了晃酒杯,那兩人的眼神也隨之晃了晃。

        “坤輿界獨一份的龍族,饕餮禪主親手釀下,剛從土里挖出來的。”

        她往寧非天的方向遞去,他的手指剛觸上酒杯邊緣,喉結動了動。她反手一轉,酒液順著他的手心流下去,瀉了一地。

        寧非天的手指僵硬在半空,臉龐的繃帶看不出任何情緒。和光感受著他周身的低氣壓,估摸他應是有些動怒。

        若鹿急得猛拍大腿,直呼可惜!

        片刻過后,寧非天不緩不急地收回手,冷硬的眸子又盯了過來,從喉嚨間悶悶地笑了一聲。

        “哈,玩我?”

        和光輕笑一聲,“寧道友言重了,你傷勢未愈,恐怕喝不了這么烈的酒,聞聞酒香也好。”

        咔嚓,酒杯摔在地上碎了。

        纏滿繃帶的手襲了過來,迅速把她的手按在酒缸邊緣。他已侵身到她面前,更加馥郁醇厚的酒香味從上方罩來。

        低沉的笑聲從上方飄來下來,“夠不夠烈,我嘗了才知道。”

        和光揮開他的手,不緊不慢地蓋上酒缸,“我嘗過了,道友這身子可受不住,還是別試了。”

        他緩緩坐了回去,拎起自個兒的酒壺,仰頭就要灌下,酒液落到嘴邊,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收起了酒壺,眼神還是移到龍骨酒上。

        “你想要什么?”

        和光也懶得同他扯七扯八,“【世界的終極】是什么?告訴我。”

        若鹿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說些什么,又被寧非天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說了,就給我?”

        她點點頭。

        他扯嘴笑了笑,直勾勾盯住她,薄唇吐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和光皺了皺眉,感覺哪里不對勁,問道:“你答了。”

        他粗著嗓子應了一聲,“不錯,我答了。”

        和光摩挲酒缸邊緣,心里頭琢磨起來。

        她問【世界的終極】是什么,他說他不知道,不知道上面還有一層前提。有【世界的終極】這個玩意兒,他才能說他不知道。他肯定它存在,不過不知道它是什么。

        和光掀開酒蓋,又問道:“誰知道?”

        他又摸出一只破口的酒杯,遞與她。她沒動,他晃了晃酒杯,眼神催促她。

        和光垂眸瞥了一眼,無奈之下接過酒杯,舀了一杯,遞到他面前,在他伸手接過前又縮了回來,“誰知道?”

        緊接著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和光感覺手下一輕。他已然偷走了那杯酒,大口灌了下去,滿意地嘆了一聲,似乎還在回味龍骨酒的余韻。

        過了一會兒,他才把酒杯拋給她。

        “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

        和光暗罵一聲,把酒杯扔了回去。他也沒躲,任酒杯砸在頭上。

        “你耍我?”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懶懶地盤起腿,席地而坐。松垮垮的袍子散了開來,層層繃帶都擋不住他身上結實的肌肉,一股混合著血液和酒香的味道從他身上傳來。

        “別急,聽我解釋,【世界的終極】這玩意兒,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永遠不會告訴別人。”

        他抬手要去舀酒,她立即打開他的手。

        “再說清楚些。”

        他緩緩抬起手,纏滿繃帶的手指指向她,“你可以知道,你可以自個兒悟到,卻不能從其他人口中得知。”

        “怎樣才能悟到?”

        他指尖一轉,指向茅草屋旁邊的湖里。黑色符文從他指間流出,繪成陣法,清風嘩地一下從他手里噴涌出來,朝湖面刮去,瞬間吹散了那一片水霧。

        “那兒,碧湖中央有一棵樹,叫扶桑樹。樹下有一座天問碑,碑上刻著諸天萬界自古以來所有的秘密,【天道的終極】也在上邊。”

        湖面的水霧后方,龐大的陰影顯露出來。

        和光心頭打起鼓來,“去那兒,我就能悟到?”

        他自顧自地舀了一杯酒,慢慢酌了起來,“不,你悟到了,也還不知道。”

        和光垂眸瞥向他,一把從他嘴下搶過酒杯。

        紅水泛金的酒液從他唇角流了下來,染紅了繃帶,他直直嘆了好幾口氣,似乎在抱怨她泄憤一般的行為。

        “我也不好怎么說,畢竟我也不知道【世界的終極】。用天樞閣閣主的話,假若【世界的終極】是隱藏在門后的秘密,那么天問碑不過是這扇門。悟出天問碑,不過找到了這扇門,知道了終極的范圍。”

        天樞閣是疏狂界唯一的組織,傳言天樞閣知曉諸天萬界所有的秘密。

        和光追問道:“怎樣才能推開這扇門,知道終極的內容?”

        他手指往上一轉,指向湖中央的上空,語氣倏地嚴肅起來。

        “悟到了,你就有資格登上扶桑樹,去到頂上的天樞閣,閣主會給你大門的鑰匙,最后能不能打開大門,還是要看你自己。”

        說完,他笑了笑,語氣又恢復平日的懶散。

        “我勸你別想了,幾十萬年來,想通的人屈指可數。”

        和光聽完他的話,并沒有把握她能悟出來,何況【世界的終極】并不是她的首要目標,目前應以天曜大戰為重,【世界的終極】只能算添頭,能知道最好。

        “換一個問題,我要付出什么代價,才能讓知道的人主動告訴我?”

        酒杯邊緣剛觸到寧非天的嘴唇,他頓住了,居然放下酒杯,抬眸看向她。“我說了,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會告訴你。”

        “為什么?知道的人在哪兒?”

        他咧嘴笑了出來,“知道的人,要不上了扶桑樹再也沒下來,要不化作一抔黃土埋在扶桑樹下。”

        和光猛然睜大眼睛,心臟不可控制地跳了起來。

        鐘離亭的師兄,天道院悟到的那人——牧云亭,他的遺言正是把骨灰埋在扶桑樹下。

        她內心困惑,牧云亭既然悟到了,為何不說出來?為何不告訴宗門?為何要自殺?為何要把那份秘密帶進墳墓里?

        她問了出來。

        “為什么知道的人不說?【世界的終極】很可怕?”

        寧非天瞇起眸子,“悟到的人都是何等天資聰穎,連那樣的人都甘愿化作一抔黃土。倘若平凡眾生知道了,那黃土豈不從扶桑樹下蔓延到諸天萬界?”

        和光心里也打起顫來,她隱隱摸到了終極的可怕之處。

        心頭越悸動,她越對天問碑感興趣。

        她把龍骨酒推給他,緩緩站起身來,不禁笑出來,“我要去見識見識。”

        他取出一只酒壺,酒壺表面繪滿了同他雙手一般的黑色紋路。酒壺扔進酒缸,一瞬之間吸干了里面的龍骨酒。他拎起酒壺,悠哉悠哉喝了起來。

        “你想去,就去唄。”

        他把酒壺扔給若鹿,給若鹿嘗了一口,“你帶她去。”

        若鹿抱怨了一聲,抱著酒壺不愿撒手,過了一會兒才同意,“行吧,師兄記得酒給我留點。”

        寧非天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和光同若鹿走出茅草屋,行到湖畔,湖面還是籠罩在沉沉白霧之中,一丈外什么也瞧不見。

        圓月漸漸沉入西方,天色越發暗了,白霧恍若蒙上一層層灰塵,渾濁不清。

        就在這個時候,茅草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寧非天不知何時登上屋頂,朝碧湖伸出一根食指。食指輕輕向上抬了一下,狂風從他指尖呼嘯而出。

        那一刻,風仿佛凝聚成半透明的狀態,猛烈地碾向碧湖,一瞬之間蕩清了重重白霧。

        綠色的湖面透出更碧的影子,層層漣漪打亂了影子的形狀,漣漪靜止的一剎那,天色驟然亮了起來。

        和光還沒來得及看清影子的實體,心神被陽光牽引,抬頭望向東面。

        驕驕烈陽像個乖巧的孩子,蜷縮在樹葉的懷抱里。一路向上,越過高聳入云的粗壯樹干,穿過重重疊疊的繁密枝葉,云霧撥散之后,依舊望不到盡頭,樹冠似乎插入了疏狂界的天頂。

        撐天拄地,令人望之生畏。

        那就是扶桑樹?

        白霧蕩清,湖景畢現,破舊不堪的茅草屋也有些閑云野鶴的韻味。

        寧非天躺在茅草上,朝她舉了舉酒壺,“此程如你所愿。”

        他手腕一歪,紅里泛金的酒液從壺口傾瀉而下,全數流入他口中。落魄緊皺的繃帶全然沒壓住那一身恣意,骨子里的放縱張狂破開繃帶,肆意奔涌而出。

        和光腦海里不禁浮現出疏狂界最傲氣的那一首詩。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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