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蘇景維發現他越來越不了解陸衍了，甚至這種未知的了解讓他覺得有些恐懼，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甚至已經退后好幾步。

        他連忙想找回主場，于是挺胸抬頭迎上陸衍的目光，卻被他的眼神嚇到呆滯。

        那是一種輕蔑，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對螻蟻的輕蔑，不同的是，其中還夾雜著一種讓他看不起的情緒。

        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陸衍。

        哪怕是前幾天在帝豪的時候陸衍呵斥他，罵他一而再再而三相信趙祁的行為蠢，罵他想通過趙祁來拿捏蘇彥華的想法蠢，哪怕陸衍那天這么呵斥他指責他，他都沒有生氣，他甚至打心底覺得陸衍是站在他這邊的，即便出了事陸衍也會不得不幫他擺平。

        可是，現在。

        “你這么緊張，不會是那件事跟蘇彥華無關，反而幕后兇手是你吧？”陸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景維倏地一下看向他，瞳孔放大，里面承載著震驚與恐懼。

        “可是呢，蘇彥華明明和你是對立面，卻還是愿意出面幫你擺平，你猜猜是為什么？蠢貨？”

        蘇景維咽了咽口水，有些怯懦地開口，“為什么？”

        “呵，”陸衍的笑聲刺破了蘇景維最后一道心理防線，他好像隱隱明白些什么了。

        “趙丹彤案件的幕后主使是你，這是怎么也洗刷不掉的，可要是周偉指認了蘇彥華，那你和周偉私下的交易可就實錘了，你不想承認都難，當然，警察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畢竟，你們犯的罪何止這一點？你說是吧！”

        陸衍說完，淡淡掃了一樣他的反應，無聲笑了下，然后隨手拿起桌邊的酒杯，在蘇景維滯愣期間，“啪”的一聲摔碎在地上，蘇景維瞬間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嚇出一聲冷汗。

        “你說說，你們蘇家，洗錢，殺人，越貨，樣樣都不落下，卻次次都能金蟬脫殼，你以為這世上真有密不透風的墻嗎？”

        “要是真的有，沈安然又為什么會發現這些，將你們這群人算計得暈頭虎腦，逼得你們狗急跳墻呢？”

        在陸衍的逼問下，蘇景維徹底招架不住，“咚”的一聲，向后摔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蘇景維搖了搖頭，極力否認。

        “現在想想，你為什么這么囂張，你無非是仗著背后有我，有李家那個老頭，你利用我，利用他來幫你對付蘇彥華，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么要幫你？你算什么東西？你以為你的把柄少嗎？我告訴你，別人幫你，是因為你有利可圖，更重要的是，你蠢，以為拿到了這一些不值一提的證據就可以讓別人為你所用，你太天真了！不管是李永杰，還是沈安然，他們的最終目標都是蘇彥華，他們這些年所有的小心翼翼與亦步亦趨都是因為蘇彥華，哦，不對，你殺了沈志誠，所以沈安然對你更恨一點吧！”

        “蘇景維，你不會真的以為蘇彥華對付不了你這么一個毛頭小子吧？是，14年前，沈志誠的事他幫你出主意，他幫你料后，半年前，趙丹彤的事同樣也是他幫你料后，你真的以為他是因為蠢，所以才被你騙得團團轉嗎？”

        輕啞淡漠的聲音回旋于整個房間內，借著晃眼的燈光，蘇景維終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神色，或許他此前從未這般認真看過，他的眼里有嘲諷，有輕蔑，有漫不經心，也有掩藏于幽深眸光之中的恨意。

        恨？

        他為什么恨他？

        蘇景維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陸衍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他太可怕了，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知道的？

        陸衍看見他一副驚懼不定的模樣，嘴角扯出一抹陰鷙的笑，“殺人的事都是你做的，可是他為什么要幫你呢？”

        陸衍離開很久之后，蘇景維才回過神來。

        為什么？

        因為這些事蘇彥華也脫不了干系，借刀殺人，這一招真狠啊！

        他后知后覺，或許從14年前，他就錯了。

        這股認知，讓他全身發麻，難道這些年來做的所有錯事都是被人利用，被人牽著鼻子在走？

        他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哪怕是雙手被玻璃碎渣扎破，他也來不及包扎，他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內心“咚咚咚”的在跳。

        “喂，景維，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嗎？”手機對面，蘇承澤的聲音帶著些疑惑。

        “爸，大伯父被抓了，我們見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掛斷電話后，蘇景維幾乎埋頭痛苦。

        十四年，已經十四年了，從十四年前開始，他就錯了，一步錯，步步錯，沈志誠，趙丹彤，蘇晚，他一步一步，被欲望驅使，時至今日，他幾乎想不起來，當初他是為什么要殺沈志誠？他又是怎么殺了沈志誠？

        那天蘇晚問他，為什么要殺她的爸爸，為什么要毀了她的一切，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他，和蘇家有任何關聯，可是，他還是殺了沈志誠，他不止殺了沈志誠，他還殺了趙丹彤，殺了蘇晚。

        不對，他沒有殺蘇晚，蘇晚是活該，是咎由自取，這不能怪他，不能怪他！

        他好像是魔怔了，一直在反復念叨著這些，甚至妻子溫檸進來時，他也依舊一副愣怔的模樣。

        溫檸半蹲在他面前，輕聲問他，“景維，你這是怎么了？”

        “我錯了，我該怎么辦？”蘇景維緊緊環抱住她，埋在她肩上失聲痛哭。

        溫檸憐惜地拍了拍的背，“我知道大伯父的事很突然，可是景維，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蘇景維抬起眼皮看向她，“什么意思？”

        “蘇氏這偌大的家族，一日不可無主，但是要想真正掌控，必須將舊勢力連根拔起，而且，必須要快，不然很有可能會遭到反噬！”

        溫檸的目光十分鎮定，似乎無形之中還帶著一絲蠱惑。

        “你的意思是？”蘇景維反問道。

        溫檸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她反握住蘇景維的雙手，“景維，難道你想就這么坐以待斃嗎？剛才陸先生出去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讓我帶給你，他說，蘇彥華信任的人也無非就那么幾個，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將一切都扼殺在搖籃里。”

        一語既出，滿室陷入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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