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前？

        祁放內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總覺得四個月前一定發生了什么大事。

        “你第一次見她是在什么時候？”祁放凝神想了一會，總覺得會和妹妹有關。

        何向華也看出了祁放的顧慮，回答道，“四個月前！”

        “兩個月前，我第一次見到她本人，但是在四個月前，她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但她那次沒有完全信任我，也沒有告訴我她是誰，我不知道她從哪里知道我的手機號，她告訴我趙丹彤一案官商勾結，還向我舉報了趙祁洗錢的罪名，之后她便杳無音信，這件事影響范圍很廣，我當時就去查了，不過很快就發現了其背后的貓膩，趙丹彤一案由陳橋區派出所所長周偉親自結的案，而我私下查了周偉的銀行賬戶，周偉和趙祁有連續的資金往來，每一筆金額不大，但加起來可不少，時間也剛好是趙丹彤出事后，而趙祁此人更為復雜，由于牽涉太廣，我害怕打草驚蛇，所以只能暗地里查，發現了很多疑點，直到兩個月前，她親自找上了我，將趙祁這些年以廣源資本為首洗錢的證據交到我手上，但她告訴我，幕后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蘇彥華！”

        何向華回憶起兩個月前見到她的時候，她面容很憔悴，即便化了明艷的妝容，也依舊遮擋不住她身上憂郁而悲傷的氣質，他們是在一個廢棄的舊工廠里見面的。

        沈安然攏緊身上的大衣，藍色的針織帽包裹下顯得她頭很小，她緩緩摘下口罩，露出姣好的容顏，她伸出手，“你就是何向華何隊吧，我就是沈安然！”

        “我是何向華！”隔著手套，他和沈安然握了握手。

        原來她就是祁放經常掛在嘴邊的沈安然，她比照片里還漂亮，就像是電視上的大明星一樣。她的氣質和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每一句話都顯得疏離而客套，她和祁放的性格簡直是兩個極端，何向華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股冷空氣襲來，何向華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摘下冰冷的手套，搓了搓凍僵的臉。

        “蘇彥華才是這一切的幕后之人！”沈安然直接開門見山了，她打開手提包從里面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何向華。

        何向華伸手接過。

        “1992年，當時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當時的蘇家很快東山再起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我只知道他們當時暗中經營一個地下錢莊，可之后沒多久，他們就金盆洗手了，當然，也并不是真的金盆洗手，這些年，蘇彥華通過空殼公司、慈善晚宴等等進行洗錢，且大部分都在國外，一小部分在國內，他以此獲得了大量財力，不過這些他都是著手他底下一個叫趙祁的人去辦的，趙祁有一個名叫廣源資本的公司，專門來幫蘇彥華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份檔案里面是這些年蘇彥華著手趙祁進行洗錢的賬戶資金流信息，這些資金最終大多流向了蘇彥華的海外賬戶，除此之外，這里面還有趙祁和一個叫張達的人的資金往來！”

        她說得很認真，只是何向華注意到，她在說這些的時候緊緊握著拳頭，眼尾也染上了一抹紅色，以他多年斷案的經驗來看，面前這個女人對蘇彥華的恨意不淺。

        在沈安然尖尖的指甲陷進掌心的同時，何向華突然開口問道，“這個張達是誰？”

        沈安然陡然松開了手，她閉眸緩息了一瞬，氣息有些顫抖。

        何向華將一切看在眼里。

        “2004年，韓城一個名叫沈志誠的警官遇難，張達是為他進行尸檢的法醫，經過張達鑒定，沈志誠警官死因為突發心肌梗塞，然而，在沈志誠警官去世后不久，張達便離開法醫行業，做起了生意，后來又拖家帶口來到了申城，我查了他很久，發現他和趙祁也有資金往來，并且他開了一個超市，地處申城有名的陳橋區商業街，他的經營并不規范，但在他背后之人的運作下，又有地頭蛇的保護，他幾乎獨大一方。”

        “陳橋區？地頭蛇？你是說”何向華一瞬間愣神。

        “陳橋區派出所所長周偉，雖然官職不大，但在當地的威望很高，不管是普通居民還是一些有頭有臉的商人都得敬他三分！我知道何隊和這位周所長相識，所以一開始我也不確定是否應該向您尋求幫助！”

        何向華驀然抬頭，正對上她的視線，恰好一陣冷風吹來，吹起她的衣角，何向華猝不及防打了個哆嗦，可他觀望對面的女人，發現這個女人一臉冷漠，不為所動，臉上還帶有幾分恍惚。

        他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道，“所以你之前一直在試探我？”

        沈安然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她一副很抱歉的樣子，垂下了腦袋，“很抱歉，可我不知道該信誰，我常聽祁放提起您，您是一個好警察，也是他的良師益友，您是我的前輩，本不應該這般試探您，可我別無他選！”

        “你為什么不找祁放？”

        聽到這話，他看到對面的女人愣了一下，隨即很是激動地靠近他，臉上帶了幾分慌張，還有幾分他看不懂的哀求，她哽咽著哀求他，“不要告訴祁放，您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祁放，我只有這一個愿望！”她的語氣都顫顫巍巍。

        何向華察覺到了不對勁，“你之前說的那個遇難的沈志誠警官，他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爸爸！”

        一瞬間，她淚如雨下，又急急忙忙地拿手擦拭，連哭都顯得小心翼翼。

        何向華聽到她的話后，瞬間明白了一切，她的爸爸，準確來說就是她的養父，祁放的繼父，在2004年被人殺害，掩蓋真相，而這一切，和她的親生父親脫不了干系。

        舊工廠很空蕩，前幾日下了雨，此刻排水管處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一下一下顯得極為清晰，由遠及近，他眉頭緊緊皺起，耳邊似乎有兩道聲音一直在喊他。

        “何隊，何隊？”祁放見他一直在思考，眉頭緊皺，神色呆滯，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太久了，久到祁放忍不住打斷他的思緒。

        何向華瞬間反應過來，他看向一旁的祁放，清了清嗓子，“剛才說到哪了？”胳膊處傳來酸麻感，他揉了揉關節處，拿起桌邊的茶杯。

        茶沫輕輕被吹散，何向華“呲溜”一聲喝了一大口。

        “剛才說到，兩個月前你見過安然，然后呢，只見了那一次嗎？”祁放神色認真，面露疑惑。

        何向華點了點頭，“只見了那一次！”

        后來，也就是在她出事前十天，她給我發了一個短信，上面有一個電話號碼，讓我在指定的日期給一個人打電話，她說那個人會將一切真相帶回來。

        那個人就是周洋。

        何向華凝眸看著手中的茶杯，熱氣氤氳，杯壁上液化而成的小水珠緩緩下落，粗糙的指腹摩挲過杯沿，突然頓住。

        她為什么會將時間控制得如此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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